齊墨遠還要進宮去見趙衡，他看了衛望濘一眼，知道她仍然以為自己和她成親是為了幫她躲過進宮的命運。

她不知道，他運籌帷幄，隻為將她留在身邊。

「阿濘，我要先進宮去了。」齊墨遠低聲說。

衛望濘說，「你去吧，我還不想回家，在附近逛一逛。」

齊墨遠知道她以前就不喜歡困在後宅的生活，他低聲笑著，「去紅妝翠眉嗎？」

「上次本來是要去找莞娘，被張耀升那小鱉孫給搞砸了。」衛望濘沒好氣地說，「這次想找莞娘談一談，她若是願意，我想要她去南嶺。」

「怎麼突然要她去南嶺？」齊墨遠詫異地問。

衛望濘當然是覺得南嶺近海，若是她在那裏有紅妝翠眉，日後行事肯定方便多了，「她在京都城太久了，換個地方也不錯，而且……我和她之前還缺乏信任。」

其實她不止和莞娘缺乏信任，陬月對她同樣有疑惑，還有木暖她們……她們不知道她是齊意寧，隻當她是奪走齊意寧所有成就的外人。

信任需要在各種合作中形成的。

「她背叛你了？」齊墨遠皺眉問。

衛望濘笑著搖頭，「不是，莞娘還不至於做出背叛我的事，反正我心中有數，你快進宮去吧，免得被龍衛發現你回來了，到時候禦史台不知要如何彈劾你。」

說到禦史台，齊墨遠薄唇微勾，「上次是你打了宋梓宏？」

「沒有！絕對沒有！」衛望濘否認，她又不傻，怎麼會在齊墨遠面前承認，「他做了什麼虧心事，要打他的人說不定很多呢。」

「虧心事應該沒做過，不知辜負哪個女子被打了。」齊墨遠慢悠悠地說到。

「哦，那是他活該，就該錘死他。」衛望濘哼道。

齊墨遠笑著搖頭，「他是個好官，你別再欺負他。」

「他要是好的話，會不停地彈劾你嗎？」衛望濘想呸死宋梓宏，「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以後你便知道了。」齊墨遠說，「我先走了。」

「好。」衛望濘知道這裏有別的通道，他不會直接從大門離開的。

目送齊墨遠離開之後，衛望濘才下樓去找雙雲她們。

她回想這齊墨遠說的話，他居然袒護宋梓宏，明明是敵人啊。

該不會宋梓宏跟大哥其實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水火不容吧？

……

……

趙衡垂眸望著在輪椅上給他行禮的齊墨遠，對方依舊是謙遜有禮，眼中對他沒有任何怨恨，平靜得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齊墨遠沒有失憶，他是不可能這麼心平氣和站在這裏的。

「鎮國侯，你雖清剿海寇有功，但與望月谷敗仗相比，功不抵過。」趙衡淡淡地開口說道。

「臣有愧，有生之年一定彌補望月谷的遺憾，請皇上給臣機會。」齊墨遠滿臉愧疚，在趙衡面前，他依舊是最忠心的臣子。

趙衡眸色深沉地盯著齊墨遠，「你雙腿已經殘廢了，還要如何彌補遺憾？」

齊墨遠的神色一暗，「臣……臣癡心妄想了。」

「聽說閩海的海寇逃到南海了？」趙衡突然又問。

「的確有一些海寇流竄到南海，不過……那些都已經不成氣候，臣已經去信給南海提督，跟他提醒這件事了。」齊墨遠說。

趙衡皺起眉心，為什麼齊墨遠一點情緒都沒有？堂堂大將軍，去閩海打海寇，全大錦國都知道這是大材小用，為何齊墨遠沒有一點不甘心？

「華神醫在閩南，可能治好你的腿？」趙衡低聲問。

齊墨遠神色暗淡，「已經醫治半年有餘，至今沒有任何起色，臣只怕……這輩子都只能在輪椅度過了。」

「那你的記憶呢？」趙衡又問道，「難道至今還沒有想起任何以前的事嗎？」

「回皇上，臣的腦海裡偶爾會閃過一些模糊的跡象，只是每當要仔細回想，便覺得頭疼難耐，根本不敢回想過往。」齊墨遠說。

他了解趙衡，趙衡也了解他，所以他清楚怎麼拆招。

趙衡不相信齊墨遠說的話，如果他什麼都記不起來，不可能會跟衛家提親的。

「衛家的姑娘長得很像阿寧。」趙衡的聲音柔和不少，冷淡的目光也注入溫情，「阿寧後來很喜歡吹塤，只是她在樂曲方面確實沒有天賦，不管她怎麼學都學不好，吹得很難聽，但她一點都沒有這個自覺，反而每個晚上都在屋頂吹得高興，宮裏沒多久就傳出鬧鬼的聲音，后宮妃嬪以為有鬼在哭泣。」

「……」齊墨遠不知道趙衡為何突然提起齊意寧，他只是一臉傷感地垂下頭，「臣對不起皇后娘娘。」

趙衡垂眸冷冷地看著他，「你離開京都城之前，阿寧和朕吵架了。」

齊墨遠愣了愣，這件事他還真的不知道。

衛望濘也沒有跟他提過。

「她覺得朕不信任你。」趙衡冷聲說，「齊墨遠，你覺得朕對你不夠信任嗎？」

「臣惶恐，臣沒有這樣的想法。」齊墨遠急忙說道。

趙衡看著沒有任何硬氣的齊墨遠，除了唯唯諾諾，竟只剩下卑微的恭敬。

如果齊意寧看到這樣的齊墨遠會是什麼感想？

「你真心喜歡衛望濘？此女子愛慕虛榮，粗俗無禮，根本配不上你。」趙衡說。

「臣如今都是殘廢了，還指望能娶什麼樣的人，無非就是傳宗接代罷了。」齊墨遠自嘲一笑，「臣如何還有資格去要求那許多。」

砰——

趙衡一掌拍在桌面上，「齊墨遠，你只是沒了雙腿，不是沒有了尊嚴。」

尊嚴比雙腿還重要嗎？

齊墨遠溫和地笑著，「皇上，臣對賜婚沒有任何不滿，是臣心甘情願的。」

言下之意，都已經是賜婚了，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若是不滿了，那就是對太后不滿。

趙衡感覺自己一拳落在棉花上，除了增添鬱悶，竟完全無法泄憤。

他既想齊墨遠永遠俯首稱臣，看到他這樣怯懦膽小，又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悶氣。

「你且退下，回家好好養病吧，把雙腿治好了。」趙衡揮手，不想再看到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齊墨遠。

若是以前的齊墨遠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親手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