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定遠官衙內，燕國來客的儒雅令李如龍驚訝。

燕國來客被親軍引入官衙，面對兩側擺出下馬威態勢，虎目圓瞪的侍衛，他仿若無睹。身後兩員鐵塔壯漢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氣勢竟不輸這些軍中悍卒。

「李如龍大人，久聞大名！」

他彬彬有禮道：「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俊才！」

燕國來客說得一口雅言漢話毫無燕北口音，一襲青白色的袖袍穿在他身上十分得體，他腰系勁帶，掛著一枚瓊如凝脂的白玉扣輕壓袍口。

「在下柳瀧，奉主君之命特來拜見李如龍大人！」

柳瀧雙眸清澈透亮，氣息內斂，全然是一塊璞玉渾金！

人才！

怪不得會被背後之人派來辦這件危險的事情。

「柳先生真乃謙謙君子，觀你如沐春風！」

李如龍發自內心的說道：「快上座，嘗嘗邊鄙小國的茶水點心，此地不比中土，招待不周，請柳先生見諒。」

說罷，李如龍走到堂下與柳瀧相對而坐，面前桌案上擺放著精緻的茶點和一壺正溫著的綠茶。

「李如龍大人太客氣了，這一路舟車勞頓，在下許久沒有見到這產自玄莬的二葉青了。」

柳瀧一語點破，李如龍哈哈笑道：「柳先生果然是識貨之人，陸爾的茶葉大味劣，這玄莬所產的二葉青產量極少，本官尋常也捨不得喝呢。」

「誒，這兩位壯漢是？」

李如龍裝作才看見柳瀧身後兩員護衛的樣子，命人為他們搬來座椅，陪坐在柳瀧身後。

柳瀧見到李如龍的眼色朝身後兩員壯漢看去，他解釋道：

「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實力不遜軍中千夫長！」

柳瀧自嘲道：「在下手無縛雞之力，身攜重金恐為盜匪所害，主君便派他二人護衛左右，這一路多虧他們料理宵小之輩。」

李如龍打量著柳瀧身後的兩人，他們一進官衙便讓人感受到濃鬱的殺氣，即使在門口交上了兵器，李如龍也毫不懷疑一旦他們暴起，可以輕鬆擰斷自己的脖子。

好在這四周都是自己的親兵，那兩人離自己也有數步之遙，相隔桌案和柳瀧，他們若是妄動，隱藏在附近的親軍當即就會發射勁弩將其射殺！

「鄒俊隆，鄒俊雄。」

兩名虎背熊腰的壯漢抱拳見禮，他們收了氣勢，卻依舊不容小噓。衙內排著兩列挎刀持戟的親軍，原本是想給燕國來客一個下馬威，此刻卻沒起到作用。

李如龍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屏風，問道：「提到主君，不知柳先生是奉哪家貴人之命而來？」

「請李如龍大人見諒，在下主君貴不可言。」柳瀧避席賠罪道：「我來拜訪李如龍大人的事情，也請務必保密。」

「本官嘴嚴。」李如龍笑道：「貴不可言，難道還能是大燕的皇帝陛下不成？」

柳瀧笑而飲茶，淡淡的道：「暫時不是。」

好嘛，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如龍想當然的就以為柳瀧是燕國哪位想要爭奪帝位的皇子門客了。

雖然燕帝公孫喜早就立下太子，但是燕國皇室兄弟相爭，宮廷相殘政變的事情可沒少發生，就連公孫喜上位的過程都不那麼光彩。

燕帝公孫喜，可不是嫡子出身。

不過李如龍卻不在乎燕國內部的紛爭，他隻想要知道李氏可以從中獲利幾何。

「柳先生此次前來拜訪本官，所為何事何物啊？」

李如龍明知故問道，在李平堯和柳瀧的信中早已道明來意，但李如龍當然不會輕易的就落入柳瀧想要談判的話題裡。

柳瀧卻沒有顧左右而言他，他開門見山道：「我主要五萬套兵器甲胄。」

五萬！

李如龍放下茶杯嘆道：「朝食吃的太多，本官都吃不下這些茶點了。」

五萬套兵器甲胄，陸爾全國的武庫恐怕也很難湊齊這麼多罷。

且如此大宗的軍器往來，想不走漏風聲都難，屆時隨便網羅一個李氏勾連外國意圖作亂的罪名，李如龍都百口莫辯。

「李如龍大人莫急。」柳瀧笑道，他來之前早已做足準備功課。

「陸爾與我大燕形製相仿，我們要的兵器甲胄與你們熟悉的製式類似，打造難度不大。以三年為期，每月運送一批兵甲入燕國境內，自有人與你們接應，總數在三年內交付即可。」

柳瀧又道：「在下知道李氏的商隊經常在燕北三郡和陸爾之間往來，此類事情恐怕以前也不少罷。這數量分散到各個商隊中並不會太多，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李如龍在心中一算，五萬套兵甲以三年為期交付，一個月便是千四百套，新化鐵廠建成後一個月的產量可以達到兩千餘套，吃下這筆長期訂單並不難。

只是這麼多兵甲所需的鐵礦石原料，僅憑新化的鐵礦產出恐怕跟不上，若從外地購入，難免又要多些麻煩。

柳瀧沒有讓李如龍為難，他說道：「在下知道李如龍大人麾下的產業，新化鐵礦有些小了。」

「就由我們提供鐵礦石等原料，形製圖紙和兵器規格也會有專門的匠人帶過來。」

原來只是把陸爾當成一個加工廠。

物料由他們承擔，每套兵甲的售價便要折價，以所費的炭火和工費計，再算上些許殘次品的消耗。

李如龍在心中飛速計算，每套兵甲的成本下降了四成左右。

「不知柳先生打算以什麼形式結算？」

李如龍笑問道：「聽說你在魏縣下了百兩黃金的定金，大燕總不會闊綽至此，這五萬套兵甲盡數以金銀結算罷？」

柳瀧輕笑一聲，頗為自豪的說道：「金銀自然是我家主君最不缺之物，李如龍大人想要以什麼結算？」

「糧秣、礦石、馬匹、隸奴？」

柳瀧笑道：「還是西羌的美胡姬？這在中原可搶手的很。」

「這個，自然是金銀最好。」李如龍擺手道，柳瀧眼中的神色多半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急色的人，看來他原先的名聲著實不太好。

「每套兵甲連運費折銀四兩，或與之相等價的農種、牛羊、馬崽子，可否？」

李如龍問道，懷化、定邊二鎮未來都打算開發成畜牧區，莫非斯人善於放牧的技能可不能浪費，再說漠南地和東源也急需耕牛，而燕北三郡正是產牛馬的地方。

「沒問題。」

柳瀧一口應下，連討價還價都沒有，李如龍給出的確實是一個很公道的價格。

「這些都是燕北三郡有的，李如龍大人請放心。至於具體價格上的事情，在下不甚清楚，過幾日由專人來核價釐清，可否？」

「這是再好不過了。」

談完正事，李如龍好奇的問道：「柳先生，冒昧的問一句，你今年貴庚？」

「李如龍大人是覺得在下太過年輕，恐難信任？」

「怎麼會，本官閱人不少，可目睹了柳先生的風度，還是不由得深深折服。」李如龍笑道：「何況，百兩黃金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了。」

柳瀧亦笑道：「實在是過譽了，我與李如龍大人同年同月生。」

一語雙關。

「對了，柳先生遠來是客，本官也準備了兩份禮物。一份給你，另一份請代為轉交給你的主君，陸爾邊鄙之地，讓大燕貴客見笑了。」

「勞李如龍大人費心了。」

柳瀧避席躬身行禮道：「在下先謝過李如龍大人。」

「好，帶柳先生先去廂房休息。」

「晚些時候本官會派人來請你們三位參加宴席，我李氏的商貿管事也會來，柳先生可先與他接觸一下。」李如龍道。

「善，在下叨擾了。」

柳瀧三人被親衛送出衙內，待他們走遠，李如龍朝屏風後的人問道：「怎樣，你可見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