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是被凍醒的，像一隻從樹上敲落下來的弔死鬼蟲，頭尾相接，蜷縮成一團；整個頭漲得像是要炸裂開了，疼得厲害，凝月蹙緊眉頭，舉起右手拳頭，使勁敲了一下自己的頭頂，竟然絲毫感受不到撞擊的疼痛，凝月又用力砸了兩下，頭痛一點兒也沒有減少；渾身上下不禁又打起了哆嗦，冒出一身冷汗來，如此覺得更冷了。凝月又一次收緊了自己的身軀，更像是還在母親腹中的胎兒。凝月忍不住這樣的頭痛欲裂，隻想快點睡著，她盡量放鬆自己，強迫自己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凝月的氣息漸漸地弱了下來，後來竟然真地又睡了過去。

凝月就這樣一會兒是睡著了的，一會兒又是醒著的，反反覆復，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忽然，凝月看見二哥在書房的條案後站立著，提筆正在宣紙上寫字。凝月走到二哥身邊，看見他正在臨摹顏魯公的《東方朔畫像碑》，一筆一劃的，極是專註；凝月抬眼看見硯台裡的墨汁已經不多了，就伸手去拿墨棒想要為二哥研一些墨來，那墨棒明明就在那裏放置著，可自己的手卻是怎麼樣也拿不到；她又試著用手去拿了兩次，還是沒有成功。

凝月急了，對著二哥說道：「二哥，你這墨棒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拿不起來？」她二哥裴寧格像是沒有聽見凝月的話，完全不理會凝月，還在專心寫字；凝月不高興了，皺著眉頭，用手去拽二哥的左手衣袖，想要二哥看一看自己，可試著抓了兩次，還是抓不住二哥的衣袖；凝月不死心，又去拿條案上的宣紙，還是一樣，碰不到；凝月疑惑了，傻傻的站在地上，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時只見衛寧公主從屋外走來進來，凝月連忙施禮說道：「臣妾參見公主殿下。」可衛寧就像是沒有看見自己一樣，徑自走到二哥身邊，拿起硯台上的墨棒，輕輕地研了研，二哥提筆蘸墨的時候，看見一隻玉手正在為自己研磨，便放下手中的筆，來握衛寧公主的手，心存感激地說道：「有勞公主。」衛寧什麼話兒也沒有說，只是傾身靠在二哥的身側，二哥伸出手，摟住了衛寧，凝月見狀，臉一下子就紅了。

凝月伸出手想要把他二人分開，又覺得如此，會讓三人都很難堪；凝月看了看四周，眼前明明就是自己家中的書房，心裏不禁納悶衛寧公主怎麼會在這裏，還敢在自己面前與二哥如此親密？凝月想不明白，有心想要惡作劇，對著二哥大聲說了一句：「二哥，公主殿下，你們在做什麼？」他二人就像沒有聽見一樣，依舊濃情蜜意，不願意分開，對凝月視若無睹。

凝月生氣了，轉身向自己的小樓走去，凝月來到二樓，屋內沒有光亮，可隱約看見榻上躺著兩個人，凝月嚇了一大跳，大喊了一聲，說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的房中？」說完，凝月拚了命，對著樓下大說喊說道：「母親！母親！我的屋子裏進了外人！快來人啊，我的屋子裏進了外人！」奇怪，母親和府中的下人，一個人也沒有出來。凝月不敢再向榻上看過去，快速跑下樓，躲在一小從灌木後面向四周查看，這裏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凝月弄不明白，可這裏明明就是自己的閨房小院，一步也不離開自己的小紅，怎麼也看不見了。

沒過多久，從樓上走下來一個人，身形輕快，很是怡然自得。那人出來小樓，站在地上，向凝月藏身的這從灌木看過來，凝月連忙藏住樹叢後面，那人沒有發現凝月。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走了上來，單膝跪在地上，對那人說道：「啟稟陛下，戴公公還沒有回到上陽宮。」

凝月聽見「陛下」兩字，心中莫名地歡喜起來，心想著這下可好了，總算是見到了皇帝，是死是活，該留該去總該有個了斷了。凝月抬腳就要走出隱身之地，卻聽見皇帝冷哼了一聲，說道：「朕前腳才剛跨出宮門，後腳戴忠就去見了李響，打量我不能夠知道，真是愚夯之輩！」侍衛模樣的人跪在地上不敢站起身來，凝月聽出皇帝為了「戴忠」的事兒很不高興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又隱身在灌木叢後，自忖著，等待皇帝處理完了「戴忠」的事兒，自己再去面見皇帝。這時就聽見皇帝接著說道：「上陽宮這是想要籠絡李響，沆瀣一氣。」

皇帝說完，抬腳就向凝月這邊走來；跪在地上的侍衛連忙起身跟隨；皇帝走進凝月身邊，突然轉過身去，對那侍衛說道：「看護好裴小姐，裴小姐一定不能出事。」那侍衛答應了一聲，轉身向小樓走去，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皇帝又轉過身來，繼續向這邊走了幾步，已經來到灌木叢，凝月的身側，停住了腳步。凝月從灌木叢後面出來，跪在地上，稱呼了一聲：「陛下！」好長時間凝月也沒有聽見皇帝說話。

凝月跪在地上抬眼看向皇帝，只見皇帝一臉的怒色，凝月嚇得連忙又低下頭。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聽見皇帝決絕地說道：「好好的清福你不享，偏要和朕作對，就別怪朕心狠。」話音一落，皇帝也不理會凝月，就從凝月眼前走了過去。

凝月好不容易才見到皇帝，哪裏就有不向皇帝申辯幾句的道理。凝月連忙站起身來，追上皇帝，又跪在地上說道：「陛下，臣妾擅自做主，一心求死，對不起璋兒，辜負了陛下；如今臣妾知道錯了，自請做個庶民，永遠不再踏入帝都半步，還請陛下恩準。」凝月說完，靜候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聽見皇帝開口說話；凝月抬起頭向四周張望，哪裏還有皇帝的影子。

凝月抬腳就向府外跑想要去追上皇帝，才過二門，面前空蕩蕩的院子地上，像是站著一個人，凝月上前去，以為是皇帝陛下，還想張口稱呼陛下，進入自己眼簾的卻是戴忠戴公公，一臉兇狠的樣子，對著凝月說道：「裴凝月，你逃不掉了，公公我現在就送你去皇陵。」說完，一把就抓住凝月；又來了兩個內臣，把一條白凌子系在凝月的脖子上，一人拽住一頭，使勁向兩邊拉，凝月還想大口的吸氣，哪裏還能夠，凝月嚇得猛地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