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此刻的凝月，渾身是汗，衣物都黏在身上，頭髮被汗水黏住貼在臉上，咬著牙忍住疼痛，面色蒼白，狼狽不堪。凝月聽見母親再喊，看見母親抓住木柱子，又見四個產婆子也不管自己死活，隻圍住母親，就要撲到母親的身上了。

凝月心頭打了一個激靈，往四下裡看，小犀小蘭都不在身邊。凝月強忍住渾身的疼痛大喊了一聲：「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四個產婆子聽見凝月說話，互相看了一眼，只見其中兩個來到凝月面前，伸手就要來掐凝月的脖子。

裴夫人看見，撒開抓著木柱子的雙手，想要往產房外面跑去喊人來。就在這時，凝月隻感覺到一股暖暖柔柔的東西猛地滑出了體外，只見自己的肚子一下子就塌了下去。

凝月嚇了一跳，驚呼地說：「我的肚子癟了；母親，母親，快看看我的孩子怎麼樣了？」裴夫人扭身又來看孩子，四個產婆子也忘了要做什麼，轉過臉來，一齊向凝月看了過來。裴夫人衝到凝月跟前看了，高興地說：「是個皇子！」

奇怪的是，那小皇子就是不哭，滿臉通紅。裴夫人伸手在小皇子的嘴裏摳出一團雜物，又翻過身來，在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小皇子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又有胞衣從凝月體內滑落出來。裴夫人拿起剪子剪斷了臍帶，四個產婆子傻站在一邊。孩子的哭聲，驚醒了產房外面的所有人，只聽外面有人說：「玥嬪娘娘生了。」

凝月猛地覺得身上一輕，躺著強忍疼痛說：「母親看好我的孩子。」說完又看向那四個產婆子，說：「你們聽我說，不管你們剛才想要幹什麼，你們都是活不成的了。要是按照我說得去做，你們的家人還能活下去。」四個產婆子互相看了看，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沒有活命的機會，一齊跪在地上說：「只求貴嬪娘娘饒了我們的家人。」

凝月指著其中一個相貌年輕一點的婆子說：「你出去，隻把小犀姑娘找來就好。」其他三個產婆子不敢挪動地方，隻低頭站著。凝月接著又問：「是太后娘娘？」隨後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難道是陛下？」三個產婆子一句話也不敢說。

凝月說：「母親快讓我看看孩子。」裴夫人用棉布擦拭了孩子身上的血跡，包在小棉被中，抱來給凝月看。凝月看見是個紅臉的小怪孩兒，大大的腦袋瓜，滿頭黑髮貼在頭皮上，半睜著充血的眼睛，浮腫的眼瞼，扁平鼻子。

裴夫人說：「多好看的孩子啊！」凝月撇了撇嘴，裴夫人又說：「再長大一些，怕是俊得了不得。」凝月說：「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裴夫人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眼眶都紅了，點了點頭，說：「我的兒，你總算有個可以仰仗的人了。」說完輕輕吸了吸鼻涕。

這時李內人、小犀等人走了進來，李內人接過裴夫人手中的孩子，眾人忙著為小皇子和凝月洗漱歸置。凝月召喚了小犀，低聲說：「看住四個產婆子。」小犀不明所以，裡裏外外看了一遍，哪裏還有什麼產婆子的蹤跡。小犀看了看凝月，微微地搖了搖頭，凝月有些沮喪難過至極，心裏知道必定留不下什麼痕跡，就不再說話，任由來人收拾歸置。

太后娘娘先到的，皇帝隨後也到了，李內人抱著小皇子出來產房，太后伸手接了過來，這是李朝皇宮中二十年來的第一個孩子，太后流著眼淚看著皇帝說：「勤兒也做父親了。」

皇帝見過剛出生的孩子，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孩子長像難看，直說：「真俊！真俊！」說完又向產房看去。太后將皇子交給李內人後，說：「陛下，當要好好獎賞玥嬪。」皇帝說：「玥嬪晉為玥貴妃，賞銀壹仟兩！」凝月在產房中像是沒有聽見，也不謝恩。裴夫人對著凝月低聲說了一句：「月兒，想一想小皇子。」凝月隻好說：「臣妾謝陛下隆恩。」

當天晚些時候裴夫人就離宮回了裴府，凝月又在產房中住了七天，才從產房搬回到永安宮的內間。太后安排了兩個奶汁充足的奶母；小皇子不愛哭鬧，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才十來天，就長到八斤。

他睡著的時候，兩隻眼閉得緊緊的像兩條線，兩根眉毛像兩隻彎彎的新月，小嘴巴經常一動一動好像在吃奶。他醒著吃奶的時候，必定要握住凝月的食指，大睜著兩隻黑亮的眼睛。

奶母用盡了方法，也是不行。沒有辦法，凝月一刻不敢離開小皇子。陛下來永安宮更勤了，小皇子出了滿月，陛下賜名璋，行輩傳字。又過了兩個月，凝月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皮膚更加細膩，臉上也有些肉了。

這一日太陽西下，皇帝來看李傳璋。奶母正在餵奶，凝月的左手被小皇子握住。

皇帝又見凝月低著頭，額上有細汗珠，下額豐腴瑩潔，有一粒汗珠兒順著凝月的脖頸，滑了下去，不見了蹤跡。

凝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急忙抽出手來。李傳章感覺不到凝月的手指，吐出**，轉出頭來，睜著兩隻黑亮的眼睛要找凝月。皇帝看著凝月，有些生氣地說：「玥貴妃這是為何？」凝月不忍心，又把食指放在小皇子手中，皇帝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出永安宮。

小犀看著皇帝走出宮門，來到凝月身邊，看著李傳璋允吸地慢了下來，像是吃飽了的樣子。凝月輕輕抽出食指，奶母豎著抱起李傳璋，輕輕拍了拍後背，等著李傳璋打了一個響嗝，才說：「這才算是吃進胃裏去了。」說完抱著李傳璋回到內間。

小犀說：「貴妃娘娘累了吧，快坐一坐吧。」凝月回到臥榻上坐下來，拿起沒有做完的李傳璋的小衣縫了起來。小犀看著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凝月隻縫了幾針，就縫不下去了，只看著門口發獃。小犀小蘭走進來。小犀說：「貴妃娘娘也歇一歇吧，仔細熬壞了眼睛。」說著抽走了凝月手中的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