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沒一個反應過來的。

所有人都在可憐他，所有人都在同情他，就是沒有一個人防備他。

誰都想不到，他會清醒過來。更沒有人想到，他會對昔日舊主破口大罵。

林易下意識的就拔出手中的長劍，卻被慕容弈抬手阻止。

慕容弈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垂眸看著林雲。

林雲死死的盯著他的方向，聲音已經小了，但是仔細聽，還是能聽清楚說的是什麼。

還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詛咒罵人之語。

林易：「太子殿下……」

「沒關係，」慕容弈淡淡的道：「讓他罵吧！」

林易：「……」

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林雲，到底沒在說什麼，默默的後退了幾步。

林雲也沒罵多久，大概剛剛那幾聲歇斯底裡的謾罵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

沒一會兒，他的聲音便消失了，漸漸的，氣息也沒有了。

林易看了兩眼，上前探了探林雲的鼻息，然後對太子搖了搖頭。

林雲，被送回來之後，沒活到一刻鐘。

林易站起身來，沉聲道：「段星吊著他一口氣，就是讓他回來帶話的，順便……」

「順便辱罵我，」慕容弈聲音很輕，聽不出喜怒，道：「我知道了。」

林易沒敢說什麼，低垂著頭等著太子吩咐。

慕容弈低頭看了林雲半晌，好一會兒之後才道：「他跟了我很多年，從我以前被困，身邊沒有一個人的時候就跟著我。最難熬的那段日子，是他陪著我的。嚴格算起來，他算是我的半個家人。」

林易：「……」

「我調他去禦林軍，是想讓他好好想想，反思一下。將來，我還是要接他回來的。」慕容弈淡淡的道：「但是，現在卻永遠也接不回來了。」

林易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殿下，這件事不怪你。他就算是不被調去禦林軍，怕是也……段星這個人，邪性的很，他想要做的事，不管用什麼手段，總是能得手。」

即便林雲跟在太子的身邊，段星仍舊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慕容弈明白，但是明白歸明白，情感上想要接受卻有些困難。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厚葬吧，善待他的家人。」

說完這話，慕容弈轉頭回了書房。

院子裏，林易看了看林雲，然後低聲道：「你也別怪太子殿下，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話落，這才招呼人來將林雲的屍體收檢好。

將他破爛的身子拚接起來，像是縫衣服一樣縫在一起。清洗乾淨，換上新衣裳，買一副好棺木，風風光光的下葬。

慕容弈很大方，給了林雲家人一輩子都用不完的補償。

———

越王府。

段星懶洋洋的躺在院子裏，腦袋枕在小寶毛絨絨的肚皮上。

他的腦袋隨著小寶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著。

小寶對他很是嫌棄，但是趕也趕不走，咬也不敢咬，只能憋屈的忍著。

倒是一邊坐著的秦艽，覺得這幅畫面看著頗為有愛，眼睛裏滿滿的都是笑意。

段星自然將看在眼裏，輕聲在小寶耳邊道：「看到沒？咱兩相處和諧，你主子就高興。你看看她眼睛裏面的笑意，你難道不想天天看見嗎？」

小寶：「……」

它看見了，就是因為看見了才更加憋屈。

搞不懂主子為什麼喜歡看它和這個討厭的人類和諧相處。

但是，主子這樣嬌滴滴柔柔弱弱的脆弱姑娘，即便是搞不懂為什麼，它也還是要慣著。

能怎麼辦？自己選的主子，得哄著。

它不像是段星臉皮那麼厚，不能故作親密。它耷拉著腦袋讓段星對它為所欲為，就算是最大的配合了。

段星知道小寶心裏憋著氣，心中覺得好笑。

這小畜生，還真是有意思。

另一邊的段星看了會兒他們，然後想起了什麼，問：「上次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段星一聽她問，想了想，才道：「那個推你下水的人，是東宮的粗使奴才。我將人帶回來審問過了，他說背後有人主使。」

秦艽一聽，忙道：「那他有沒有說是誰？」

段星搖了搖頭，說：「再問，他就不說了。」

「那我去問問，」秦艽說：「說不定我能讓他招供。」

段星眨了眨眼睛，無辜的道：「可是，我已經將人送回東宮了啊！」

秦艽：「……你送回去幹什麼？」

段星有些委屈，道：「太子說那是東宮的人，就算要處置那也是東宮的事情，輪不到我。我是拚著不要臉將人給帶回來審問的，審問過後，第二天就將人給送回去了。我怕時間久了東宮來要人，到時候又要說我囂張，不將人放在眼裏了。」

秦艽：「……」

她想了想，覺得段星說的也有道理。

段星看她不說話，便道：「那要不，我再去將人搶回來？」

話落，小寶終於聽不下去了，轉頭瞪著段星，一雙銅陵大的眼珠子都寫著：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那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段星一巴掌拍在小寶的腦袋上，將它按了回去。

他看著秦艽，說：「你要是想問，我現在就去把人給你帶回來。我要搶人，他慕容弈還攔不住。」

「算了算了，」秦艽連忙道：「你也別太過分了，人家好歹是太子。你去東宮搶人，那不是打人家的臉嗎？人家本來就看你不順眼了。」

段星：「真不去？」

「不去，」秦艽認真的道：「你別找麻煩了，乖乖在家待著吧。」

「哦！」段星又躺了回去，說：「你不審問的話，那我就不去搶人了。」

段星想了想，又說：「不過你別擔心，這件事我已經和慕容弈商量好了。事情出在東宮，他去查最合適。」

秦艽狐疑的道：「他會答應幫你查？」

「怎麼不答應？」段星理所當然的道：「事情出在東宮，他有責任。更何況，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秦艽：「……」

「放心吧，我才寫了一封書信送去東宮，催促太子查辦此事，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只不過這封信，是一條命。

段星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無敵好看。

目睹一切的小寶，此刻腦子裏只有三個字：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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