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一大把年齡了，如今被老頭兒拎著脖子教育，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他盯著白微，腦子裏來來回回的都是白微闖了禍對自己百般撒嬌耍賴自己輕易原諒的畫面。

老頭兒猶不放過他，冷聲說：「就是因為你對她一次又一次的縱容，才會讓她覺得犯了錯也沒關係，天塌下來有你頂著，反正她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白朮，你疼愛你這個唯一的女兒，但是你卻親手將她推入了深淵。」

白朮渾身一軟，若不是老頭兒拎著他的脖子，他差點直接給跪下去了。

老頭兒冷冷的說：「今時今日，你居然還有臉跑來這裏求嬌嬌放人？」

老頭兒一巴掌抽在白朮的後腦上，冷聲道：「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跪的人是誰？那是你師妹唯一的女兒，是藥王谷的繼承人，是你疼愛過的師侄！現在，她的丈夫死於白微之手，她痛不欲生，你還來逼迫她，讓她放了你那愚蠢的女兒？白朮，你這些年的飯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你這些年長的只是年齡，而你的心早就被狗給啃了吧？若不是，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白朮已經被他給罵懵了，他捂著臉，在大雨中嗚嗚的哭了起來。

老頭兒閉了閉眼，緩緩的道：「你給她收拾了一輩子的爛攤子，這最後一回，你收拾不了。」

老頭兒說完，拎著白朮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院子。

那座院子離他們越來越遠，白朮的耳朵裡是白微越來越微弱的求救聲。

白朮聲音發顫，低低的道：「師傅，真的、不可以嗎？」

老頭兒的腳步一頓，然後沉聲道：「不可以！」

白朮：「……」

「你難道沒看出來，嬌嬌那孩子，和往常不一樣了嗎？」老頭兒眼睛有些紅，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異常的沉痛。

他緩緩的道：「你那個好女兒，挖了她的心肝兒啊！一個沒有心的人，你還要求她和往常一樣善良寬容嗎？」

白朮想起秦艽那雙冷冰冰的如死人一般的眼睛，忍不住又是一顫。

老頭兒緩緩的搖了搖頭，說：「她對你的耐心，已經不多了，你若再糾纏，今日是真的走不出那個院子，她絕不是在嚇唬你。」

白朮抿了抿唇，最後說：「我實在是不忍心……」

「你不忍心你的女兒死，那你就忍心看著藥王谷因為你覆滅嗎？」老頭兒突然間吼道：「你也不想想，白微身上的毒到底是從哪來的。這筆帳，她還沒有跟你算，你還敢去為白微求情？你真以為她的善良是無底線的嗎？」

白朮：「……」

「我告訴你，你今日若是徹底惹怒了她，那她真的會六親不認，將藥王谷毀個乾淨，你信不信？」

白朮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咬牙道：「是，我知道了。」

老頭兒長嘆一聲，背負著雙手，一步一步的離開了越王府。

———

院子裏，秦艽看著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父親救命』的白微，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她索性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看著白微道：「別喊了，你那父親此刻怕是跑的比兔子還快。」

白微聲音一僵，回頭看向秦艽。

秦艽：「你是不是以為，不管你做了什麼，你爹都能給你兜住？你心中確定了，就算你殺了段星，白朮也會為你求情，而我會看在白朮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白微沒吭聲，但是眼裏卻有了慌亂。

她之所以敢動手，之所以之前還敢和秦艽叫板，就是因為有白朮在。

她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胡鬧，白朮都不會不管她的。

而秦艽，又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有白朮從中周旋，她即便是要吃些苦頭，但是最後也能全身而退。

直到剛剛，她心中還抱著這個想法。

秦艽又笑了，道：「你很聰明，很會算計人心。你看透了白朮，也看透了我，你把一切都算的很好。」

白微嘴唇顫抖，將自己縮成一團。

想起秦艽之前要連白朮一起殺的狠辣，哆哆嗦嗦的道：「那、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麼、為什麼？」

秦艽看著白微，緩緩的道：「因為，你動了不該動的人。」

白微：「……」

「你如果是直接對我動手，只要我不死，看在白朮的面子上，我還可以饒你一命。但是，你為什麼要動他呢？」秦艽彎腰看著白微，說：「你那麼聰明，你怎麼就看不出來，他是我的命呢？」

白微：「……」

「你把我的命都拿走了，你還指望我能有情有義嗎？」秦艽嗤笑了一聲，淡淡的道：「一個死人，談什麼情誼？」

白微終於感覺到了害怕。

她哆哆嗦嗦的爬到秦艽的面前，然後砰砰的給秦艽磕頭，急切的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這一次，饒了我吧……只要你饒我一次，我給你做牛做馬，求求你饒了我吧！」

秦艽看著她用力的磕頭，額頭很快就磕破了，鮮血融入雨水中，讓她的腳下一片鮮紅。

秦艽站起身來，對旁邊的人道：「看著她，磕上一千個頭，再來報我。」

說完這話，她轉身就進了屋子。房門打開著，裏面放著段星的那張榻，正對著門外院子裏跪著的白微。

兩個風雷軍一左一右站在白微的兩邊，盯著她磕頭，口中嚴肅的記錄著個數。

在她實在動不了的時候，直接拎著她的腦袋往地上砸。

到了後面，白微已經天旋地轉，整個人迷迷糊糊了。

一千個頭，從大雨傾盆磕到了陽光明媚。

雨停了，陽光灑下，院子裏的雨水都幹了。但是，地上的血卻是鮮紅的。

院子裏，斷斷續續的有砰砰之聲傳來，伴隨著風雷軍的報數聲。

距離一千下，不遠了。

秦艽聽著那個聲音，在屋子裏換了一身鮮艷的衣裳，是段星生前最喜歡她穿的顏色。她對著鏡子梳妝，化了他最喜歡的妝容，戴了他為她挑的最滿意的首飾。

她看著鏡子裏明艷的自己，緩緩的露出一個微笑。

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笑的這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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