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政站在大街上，明明頭頂就是熾熱的陽光，他卻覺得渾身發涼。

他不敢動，隻轉動著眼珠子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的人。

等確定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也在兩米之外不可能湊到自己的脖子上吹一口氣的時候，楊政覺得自己的這口氣都快斷了。

第一次踩到血，楊政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說那是自己產生的幻覺，說那是被秦艽影響的。

但是這一次，他卻再也說不出這種自我安慰的話來了。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足了勇氣，一字一句的道：「是你嗎？是不是你……」

沒有人回答他，周遭除了眾人的交談聲，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的問題。

楊政緊緊的握著拳頭，因為恐懼而身體緊繃著。

就在他準備抬腳在走的時候，卻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在了自己的臉上。

楊政一愣，下意識的仰頭看天。

陽光熾熱，沒有半點下雨的跡象。

楊政就以這樣仰著頭的姿勢，緩緩的伸手擦掉了臉上那一滴不明的東西。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結果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紅。

滴在他臉上的，是血，還帶著餘溫，像是剛從人的身體裡飛濺出來的一般。

楊政看著那一滴血，手不受控制的開始發抖。他的瞳孔不斷的放大，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的往下滴。

「是你吧……」

楊政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來了三個字。

「是你吧！」楊政咬牙切齒，瀕臨崩潰。

他猛然間抬頭四顧，凶神惡煞的吼道：「顧婉雲，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不服，你不甘心，你恨我是嗎？你現在是在報復我，想要我的命是嗎？」

「明明是你自己不聽勸告的！」楊政嚷的很是大聲，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周遭的人被他嚇的紛紛後退，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他，並且指指點點。

可此時的楊政已經看不到別人了。

他像是被逼急了的困獸，用儘力氣嘶吼著：「我警告過你的，我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去招惹她，是你自己不聽的，是你自己要三番五次的招惹我的。」

楊政一雙眼睛四處查看，試圖將顧婉雲從人群中找出來。

他一邊瘋狂的找人，一邊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他像是徹底的瘋了，在人群中穿梭，只要是個女人便會被他抓住拷問一番，問她是不是顧婉雲。

事情慢慢的鬧大了，人群中有許多認識楊政的人。

他們見楊政瘋瘋癲癲的抓著個人就問是不是顧婉雲，大多對他同情無比。

想著他定然是因為妻子和別人私奔刺激太大，這才變得腦子不正常發了瘋。

這不，抓著人就問是不是顧婉雲。

一時間，眾人對楊政同情不已，倒是對已經失蹤的顧婉雲罵的越發厲害了。

若不是她不守婦道跟人私奔，也不會將一個好好的男人給逼瘋了。

後來有人看不下去，去了尚書府報信。沒過多久，尚書府便來人將楊政給帶了回去。

自此之後，眾人便再也沒有見過楊政出門。

後來，據那些被請進尚書府看診的大夫說，那位楊公子瘋的厲害。

他不但抓著人就問對方是不是顧婉雲，他還口口聲聲的說身邊有鬼，鬧的家裏不得安寧。

眾人聽聞之後唏噓不已，楊政跟在二皇子身邊很受重視，本是前途無量的，結果卻因為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當秦艽得知這些的時候，也只是說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種下的苦果，他得自己嘗。」

———

沒了楊政的時時噁心，秦艽覺得自己的日子舒服了不少。

除了腦子裏偶爾會冒出一點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烏彥上次那黑氣的影響，自從上次高熱醒來之後，秦艽的腦子裏便經常性的會閃過某些片段。

找段星求證之後，秦艽才確定，那些片段都是屬於前世的秦艽的一些記憶。

秦艽一開始很不習慣，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的去看待這些記憶，甚至偶爾會產生一點排斥的想法。

但是次數多了，時間長了，秦艽就有一點分不清記憶中的自己和現實中的自己了。

她會不受控制的將自己當成記憶中的那個人，以她的視覺去看待這些記憶。

慢慢的，秦艽開始有點錯亂。

她的性格，習慣，甚至是對待段星的方式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改變。

偶爾她會是記憶中的那個秦艽，會笑會鬧，會不由自主的對著段星撒嬌，甚至會無意識的冒出一句『相公』。

但是，偶爾她又會是現在的自己，一個性格略微有些孤僻的，對段星感情複雜捨不得又接受不了的人。

段星這段時間高度緊張，始終注意著秦艽的一舉一動。

他要時刻分辨兩個不同的秦艽，然後用兩種不同的態度去對待她們。

除了這些，他的心裏還有一層恐懼。

秦艽的心中有一片陰影，那裏藏著段星對她所有的傷害。

她現在想起的畫面都是他們的美好，但是當有一天這片陰影被揭開之後，秦艽又會怎麼做呢？

那個時候，段星又應該如何自處？

於是，他每一天都過的極其的折磨。

一邊因為秦艽偶爾想起他們曾經的甜蜜而感覺到開心期待，一邊又因為秦艽想起的事情越來越多而感覺到恐懼。

因為這些事情，秦艽幾乎將自己關在院子裏，不怎麼出門了。

但是，有些事，不是不出門就能躲得開的。

上次她因為烏彥暗算高熱暈倒的時候，路戎曾經對她說過，讓她小心宮裏，說皇帝有些不對勁兒。

秦艽當時還不以為然，覺得自己和太子的婚事告吹，那基本上就斷了自己與皇宮的聯繫。宮裏的事情，應該和她扯不上關係。

皇帝再不正常，也與她一個小小的商戶之女無關。

但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並不是說她不嫁給太子了，她就自由了。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還是那個一笑起來滿臉褶子的閻老，他帶著皇帝的口諭，找到了秦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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