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冰水，不過半個時辰，竟然生生的變成了溫水。

林陌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心情和段星說話了，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管家的葯剛一熬好，林陌便直接掐著秦艽的下巴給秦艽硬生生的灌了下去。

段星看的直皺眉頭，忍不住說了一句：「你輕點。」

林陌神色凝重，沉聲道：「我倒是想再重點，最好能一把將她給掐醒了。」

段星：「……」

林陌將葯給秦艽灌下去之後，立刻招呼管家重新換上冰水。

秦艽就靠著自身的溫度，硬生生的將冰水給變成了溫水，可想而知，她到底高熱的多厲害。

林陌說，她快要將自己給烤熟了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林陌盯著冰水裏不省人事的秦艽，抬眸對段星道：「她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就你一個小小的護衛在這裏，她的家人呢？」

段星猛然抬頭看向林陌，咬牙問道：「你什麼意思？」

林陌偏頭沒看段星，淡淡的道：「我覺得，你應該通知她的家人，朋友……」

「你什麼意思？」段星一下子紅了眼睛，瞪著林陌，咬牙切齒的道：「你什麼意思？」

林陌看他這個樣子，心中很是不忍，但是還是實話實說，道：「她若繼續這樣高熱，怕是……不太好。你現在通知她的家人朋友，他們及時趕來，興許還能見她最後一面。」

說完，看向閉著眼睛坐在冰水裏的秦艽，嘆息一聲，說：「堂堂秦家的大小姐，離開的時候只有你一個小護衛在身邊，那多淒涼啊！」

「不會的，」段星喉嚨哽了一下，緩緩的道：「她不會這樣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明明是幸福長壽的命，不會現在就離開的。」

段星一把揪住林陌的衣領，凶神惡煞的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是在詛咒他嗎？」

林陌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夫，見過各種各樣的家屬。像段星這樣一時間接受不了的，也很多。

他微微皺著眉頭，拍了拍段星的胳膊，說：「我知道你很不願意接受，我也不願意相信她年紀輕輕就這樣。但是，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事情已經發生了，她……」

「我說了，不可能！」段星吼道：「她的命數是註定的，她不會這麼早離開，她會幸福到老。」

「命數？」林陌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拽住段星的手一把拉開，沉聲道：「你既然相信命數，那你還來找我這個大夫做什麼？」

段星：「……」

「是，或許她命不該如此。但是，你就能保證人的命數是一成不變的嗎？」林陌沉聲道：「你一口咬定她命不該如此，那你既然看的那麼清楚，那你有沒有看到她命中有此一劫呢？」

段星：「……」

他有些無力的閉了閉眼。

縱然他手掌冥界，操縱生死，可有的事情還是無能為力。

林陌理了理被段星弄亂的衣裳，沉聲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覺得應該通知她的家人。」

段星垂著眸子，冷聲道：「不需要！我守在她身邊就可以了。不管怎麼樣，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她那麼堅強，一定能熬過這一劫。」

「哎呀，你這個小護衛，怎麼就是跟你說不明白呢？」林陌沒好氣的道：「這種時候，你居然不讓她見自己的親人？你難道不知，人在彌留之際，可能最想見到的就是最親近的人了，你這樣……」

「我還是相信她不會有事，」段星沉聲道：「還有，我就是她最親近的人。」

林陌：「……」

他看了段星一會兒，最後嘆息一聲，抬腳出了門。

秦艽身邊的這個小護衛，對她那心思簡直昭然若揭，也不知秦艽知不知道。

只是，這小護衛倔的很。若秦艽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這小護衛怕是也難活命了。

他從那屋子裏退了出來，不想在裏面待著。

雖然他自小行醫見慣了生死，但是還是看不的這種場面。

他靠在門上，微微眯著眼睛，神色有些疲憊。

沒有人知道，當一個醫者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自己的面前停止呼吸的時候，他有多麼的無能為力和自責。

那掌櫃的就站在不遠處，小心翼翼的看他兩眼，小聲問：「林大夫，裏頭那個，那秦姑娘，能活嗎？」

林陌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今天話這麼多？」

「那什麼，我這不是覺得可惜嘛。」掌櫃的嘀咕道：「這秦姑娘年輕又漂亮，家裏還有那麼雄厚的資產。而且，她人挺不錯的，路將軍和她夫人的婚事，聽說還是她一手促成一手操辦的呢。她若是好好的活著，那下半輩子不知道該多幸福。結果……哎，人這一輩子，還真的是難說。」

林陌皺了皺眉頭，這才想起來，路戎那個夫人，當初就是從秦艽的家裏出嫁的。現在對外頭的名聲，也是秦家夫人的義美妹，是半個秦家人。

那嚴格算起來，也算是秦艽的親人了。

林陌總覺得這事兒不告訴秦艽的親人不太妥當，但是他只是個大夫，隻管看病，其他的事情他來做就顯得多餘了，畢竟他們的關係還沒到那個份上。

但是，他可以告訴路戎啊。

他和路戎的關係可到位了。

他一把扯過那掌櫃的，沉聲道：「你去一趟將軍府，找路戎，把秦艽的事情跟他提一提。」

掌櫃的一愣，隨後也反應過來林陌是什麼意思，遂轉頭就跑，去將軍府通風報信了。

林陌回頭看裏面的屋子，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不只是你那小護衛無法接受，其實連我都無法接受。你今日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我這名醫的名頭可要斷送在你的手裏了。」

「但願你真的能如你那小護衛說的那般，熬過這一劫。」

連病因都查不出，還讓病人死在他手上。

林陌行醫這麼多年，當真是第一次感覺到挫敗，第一次覺得自己無用，第一次覺得自己洋洋自得醫術還差的遠。

死亡，總是能讓人變得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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