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微微仰著頭，在避無可避之下，終於和秦艽對視了。

那雙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深不見底的幽潭。

那不像是一個兩歲孩子的眼睛。

秦艽與他對視片刻，然後叫了一聲：「烏彥，是你吧？」

小孩兒眼角猛然間抽動了一下，那雙古井一般的眸子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秦艽的眼神裡有一絲慌亂，還有一絲戒備，剩下的都是恐懼。

秦艽眯了眯眼，冷冷的道：「是你自己從這個身體裡出來，還是我親自把你弄出來？」

秦艽眯著眼，拿出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道：「我想你應該發現了，你怕我的血吧？你說，我要是用我的血將這具身體渾身上下淋一遍，你會怎麼樣？」

烏彥果然怕了，又往後退了一步，不安的看著秦艽的手腕。

烏彥怕她的血，這一點她之前是不知道的。但是有那麼兩次，烏彥原本是要對自己動手的，但是到了最後都突然間停下來，變得毫無還手之力，讓自己這個普通人打。

秦艽後來回想很久，發現那兩次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自己當時都流了血。而烏彥沾染到自己的血跡之後，他的能力就沒有了。

所以秦艽就想著，烏彥是不是害怕自己的血。

如今從他的反應上來看，果真是如此。

秦艽看著那孩子，又說了一句：「你自己出來吧，不要逼我動手。」

孩子眼睛眨了眨，冒出一句：「我是簡隨心，不是烏彥。」

秦艽冷笑一聲，說：「你那一身的黑暗氣息，以為我感覺不到嗎？烏彥，別狡辯了。」

那孩子沉默了許久，才說：「你何必對我這樣死抓著不放？這個孩子已經死了，我就算是真的出來，他也沒辦法活過來。」

「強佔別人的身體，被你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不管你信不信，我上他身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孩子說的很慢，聲音也有點奶，聽起來透著幾分無辜的味道：「當年被段星打傷，我就一直在遊盪，靈力越來越弱，若是再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身體，我就徹底的魂飛魄散消失在天地中了。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沒有力量去接手一個正常人的身體了，萬般無奈之下，才到了這個死去的嬰兒的身體裡，隻想暫時自保。我沒有害他，沒有害任何人。他後來被你救下，也是機緣巧合。」

他看著秦艽，眼神裡有些祈求，輕聲說：「現如今，我已經與這個身體完全契合，再也不會出現當年老皇帝那種情況了。你、你就放過我吧，我以後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我保證不再做惡，不再害人。」

秦艽盯著他，半晌都沒說話。

按照烏彥曾經的所作所為，她現在實在是沒辦法相信他的話。

沉默了許久，秦艽說：「我還是沒有辦法相信你說的話。」

「……」

秦艽盯著他，說：「不管怎麼樣，你先從這個孩子的身體裡出來。」

小孩兒看著秦艽半晌，最後噗通一聲在秦艽的面前跪了下來。

他仰頭看著秦艽，眼圈有些微的紅，小臉上寫滿了不甘心。

「你就放我一條生路，不可以嗎？」他的語氣悲憤，用獨屬於小孩兒的小奶音一字一句的道：「憑什麼所有人都可以正大光明的活著，就我不可以？」

他眨了眨眼，有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和段星，都生在黑暗中。憑什麼他能成為掌控冥界的王，而我卻是人人喊打的惡？我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活著，而不是人人喊打，三界不容。我因此做過一些錯事，但是我保證我會改，我以後都不做惡事，這樣也不行嗎？」

「憑什麼段星要什麼有什麼，而我卻連活著都不可以？」

秦艽盯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說：「你想活著沒有錯，但是你不能傷害到別人啊。你強佔了這個孩子的身體，那這個孩子怎麼辦？」

「我說過了，這個孩子已經死掉了。」

秦艽：「你在他的身體裡，雖然契合，但是也有問題。你身上的氣息，並沒有被完全掩蓋。你和這個孩子，還是相斥的，不然他的身體不會這麼差。他根本承受不了你這樣強大的靈體，你現在不出來，將來遲早會出事的。」

「……能活一天，是一天。」

秦艽搖了搖頭，說：「我要確定，這個孩子是否還活著。」

話落，秦艽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讓自己的鮮血滴落在孩子的身上。

還是痛，痛的讓秦艽抓狂。但是現在的她，除了眼角微微發紅，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了。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有連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堅強。

鮮血落下，那孩子驚恐的抱住了頭，然後發出了痛苦的喊叫。

他像是被人拿著刀子一刀一刀的割他的肉一般，那痛苦的聲音，讓每一個聽見的人都不得不動容。

簡榮本在屋子裡看帳本，遠遠的聽到孩子的哭喊，忙扔下手裡的帳本狂奔過來。

一來，便看見秦艽手腕鮮血淋漓，而孩子身上也滿是鮮血，正在地上痛哭的翻滾。

簡榮呆了一瞬，然後猛的衝過去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著急的道：「怎麼了這是？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血？你哪裡疼，哪裡疼啊？」

問完孩子，抬頭看向秦艽，又問：「你手怎麼了？你們這都是怎麼了？」

秦艽沒回他的話，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孩子，正觀察著他的變化。

簡榮見沒人理會自己，忙不迭地將孩子放下，轉頭大聲喊：「來人，去請大夫，請……」

「請什麼大夫？」秦艽終於抽空理了簡榮一下，沉聲說：「哪個大夫的醫術能比我厲害？」

簡榮：「……」

這倒是！

這位商會東家，有著全天下首屈一指的醫術。若非刻意藏著，天下第一名醫的名頭就要落在她的頭上了。

秦艽上前，將簡榮推開，自己扶起那孩子，盯著孩子疼的慘白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輕聲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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