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自顧自喝了杯酒道：「張衛尉若是這麼說，可就冤枉了太白了。」

張垍看著李白，臉上始終帶著怒氣，不想去理會他，他看得出來李白葫蘆裡藏著什麼葯，但還是故意不問。

李白嘆了口氣，搖頭笑笑，道：「張衛尉，真的眼睜睜看著玉真公主，離你而去嗎？」

張垍默然不語，喝了一大杯酒道：「玉真是個很好的姑娘，你不要辜負了她。」

李白道：「張衛尉既然知道玉真公主是個很好的姑娘，為何又要辜負她呢？」

「以前，我們不能在一起，是因為身不由己，她生在皇室，皇室的臉面和規矩，不可逾越；我生在官宦，父母之命大過天。」張垍道，「現在，我已經娶妻生子，玉真她，也出了家。即使近在咫尺，也像遠在天涯一般。」

「這種生活，是她主動去選擇的，或許，她也習慣了吧。」張垍道。

「張衛尉真是這樣想的嗎？」李白道，「那為何，每月朔日還要瞞著寧親公主，來終南山見玉真公主呢？」

「我沒有見過她。」張垍道，「每次，我只是來道觀上一炷香，然後就走。」

「你的心裏，還希望和玉真公主能夠偶遇一次吧？」李白道，「可惜，玉真公主每次只能在一旁看著你，卻不能上去和你說話。又或者是，她是見你沒有去尋找她的意思，而心感遺憾，故意不見！」

張垍看了李白良久，最終沉默點頭。

「你們兩個，也該放下了。」李白道。

張垍長呼一口氣，道：「是啊，玉真選了你，我很意外。我總以為她還能念著舊情。這樣也好，你雖說有點令人厭惡，但人品還算可以，才能說得上俱佳，你的劍術，能保護好她，你的才華，能取悅與她。你和她也算是般配吧，希望今後，你能對她好一些，希望你們能夠幸福。」

李白面色古怪，怎麼好端端的，上演了這種悲情戲碼？

「張衛尉誤會我的意思了。」李白道。

「沒有誤會，是的，我該放下了。」張垍道，「我不放下，玉真公主還會糟蹋自己的身子，我放下，她也能找到屬於她的金玉良緣。玉真看似瀟灑樂觀，實際上內心脆弱，心思細膩。她以前的日子，很是可憐，你一定要保護好她，照顧好她。」

李白一陣頭大，道：「張衛尉，你真的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和玉真公主，什麼事都沒有。」

張垍一愣，看著李白。

李白唉了一聲道：「玉真公主，至今都是處子之身。」

張垍聽了此話，如遭五雷轟頂，呆愣在那兒。

「你開什麼玩笑！」張垍突然大吼，「這不可能。」

「你冷靜點啊大哥！」李白無奈地道，「不是你這反應不對啊，你生氣個什麼勁？不該是喜悅嗎？」

張垍看著李白，直接衝過來抓住李白的肩膀，紅著眼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李白點點頭，道：「真的。」

「你怎麼知道？」張垍問道。

李白道：「猜的。」

張垍鬆開李白，低著頭道：「猜的？」

「猜的，但是是真的。」李白嘆道，「張衛尉，我所說的放下，是讓你二人放下世俗的偏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玉真公主，一直造成這種假象，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是為了什麼？」李白道，「張衛尉每月初一來到終南山，隻為求一個偶遇，是為了什麼？」

張垍坐在地上，自己都沒有發現，眼角留下兩行淚。

「玉真公主，請出來吧。」李白淡淡地道。

從屏風後的內室出來一個女子，淚痕弄花了妝容，兩眼朦朧地看著張垍。

張垍倏忽起來，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兩個多年未見的癡男怨女，終於第一次見面了。

「張垍。」玉真公主帶著哭腔叫了一聲。

「張衛尉，別再辜負眼前人了。」李白把時間給了兩人，自己出去，關上了門。

李白很樂得見到兩人能夠敞開心扉，重歸於好。李白站在別館外，孤身一人對著終南山，終南山幻化成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向李白走來，李白嘿然一笑，傻傻地站著。

然而有一人，卻破壞了這份寧靜。

來人正是王維，王維渾身帶著酒氣，看到李白站在那兒，快步上前，抓住李白道：「李白，我不服，我要向你挑戰，我輸了，就心服口服地把玉真公主讓給你。」

李白趕到莫名其妙，對王維打斷自己的回憶很是不滿。

「你真是煞風景啊。」李白道，「我不接受。」

「不行，你必須接受！」王維道，「我追求了她這麼久，你竟然橫刀奪愛！我哪裏不如你，我要打敗你。」

「我沒有奪你的玉真公主，」李白無奈地道，「她心有所屬了。」

「我不信，我不管，我要挑戰你。」王維快要趴在了李白身上。

「你是喝了多少酒？」李白嫌棄地扶著王維，「說吧，挑戰什麼？你快站起來！」

王維站直身子，道：「我要向你挑戰詩作。」

李白道：「好。」

王維道：「這是我這些日子，在終南山漫遊所作的一首詩，你且挺好。」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李白聽著王維念出的一首詩，讚歎道：「以少總多，意余於象，好詩！」

王維看著李白得意笑道：「你倒是個懂詩的，算是個明白人。」

李白道：「這是我這幾日晚上獨自一人在終南山望月時所做，尚未斟酌，你也聽一聽。」

「好！」王維爽利地道。

李白看著終南山，念出這首詩來。

「三月鹹陽城，千花晝如錦。

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

窮通與修短，造化夙所稟。

一樽齊死生，萬事固難審。

醉後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樂最為甚。」

王維認真聽完這首詩，琢磨一會兒道：「你這詩怎麼這般悲涼？」

「這首詩比你如何？」李白笑問。

王維搖搖頭道：「心境上高我一籌，不過你看似曠達樂觀，實則悲涼到了骨子裏。怎麼你追到了玉真公主，倒比我還要悲傷？」

李白道：「玉真公主，已經找到了歸宿，另有其人，不是你我。摩詰兄，你也應該放下了。」

王維晃晃頭，道：「你什麼意思？玉真公主有喜歡的人了？」

「等會兒你看就是了。」李白看了一眼別館。

「玉真公主在裏面嗎？」王維道，「我要去找她。」

「哎大哥！」李白拉住他，道，「人家久別重逢，你就別過去添亂了。」

王維失落道：「玉真公主早就有心上人了嗎？怪不得……」

李白看著王維的樣子，轉移話題道：「我這首詩比你如何？」

王維道：「各有千秋罷了。你的詩圓潤自如一些。」

李白笑道：「你說的倒也公正，那就是你不如我了。」

「哼！我比你不差。」王維道，「我們接著比，比作畫。」

李白面露赧色，道：「我不會畫畫。」

王維傲嬌道：「文人墨客，連畫都不會，你比不上我。」

李白看著王維像是個好鬥的小公雞一般，倒也覺得有幾分可愛，笑道：「我比不上你。」

王維頓覺沒勁，問李白道：「怎麼聽著，你是來故意撮合玉真公主和這人的？你來不是為了追求玉真公主嗎？」

李白搖搖頭，道：「不是。」

「那你來做什麼？」王維好奇地道。

「一言難盡。」李白看他一眼道，「這件事，你不知道也好。」

「怎麼，還和我有關嗎？」王維很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