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李白》第十九章 哀莫大於心死
至親人的生離李白經受過,但死別是第一次。兩世為人的第一次。沒什麼別的,就是分外的思念和想哭。
之前李白為母親算了一卦,大凶之相……
李白酒壺掉在地上,從靠著的牆癱坐在地上,熱淚灑在雪地上,融化出一個個小洞。李白擦擦眼淚,走了進去,看見父親抱住母親,母親掛著笑,像是睡著了。
李客頭髮被雪花染白,流著淚對李白沙啞地說:「你母親她走了。」
「母親……」李白看著睡著一般的母親,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下來。這一世的母親,有著自己的才情和美麗,她雖然是胡人,卻比漢人女子更加溫柔。想想小時候自己一惹禍母親就護著自己的樣子,李白淚如泉湧。
而這個人再也不會在你惹禍的時候幫你了……
看著父親丟了魂的樣子,李白流著淚,「父親,保重身體。」
李客似乎聽不到,像是自言自語:「你母親早就跟我說過,她想葬在家鄉,白,我們回去吧。」
李白看著李客像是小孩子一樣,「好。」他答應。
這一年,家家戶戶都團圓地在一起過年的時候,李白一家在趕赴塞外的路上奔波,聽著一處處的爆竿聲①。
兩人全然沒有過年的喜悅,只顧著趕路,終於出了玉門關,來到大漠。
父子兩人不敢太過深入大漠,將月娃埋葬在塞外一處湖泊旁,湖泊平靜如同鏡面,倒映著月亮。「這是落月泊啊!」李客流著淚說。「白,等我死了也把我葬在這裏。」
「父親,注意身體!我不想再經歷亡親之痛了。」李白悲痛道。
「我知道,白。」李客道,「我們不回任城了,我們回綿州。」
來時他已修辭官書一封,不打算再回去做官了。
李客變得很平靜,而李白則十分恐懼這種平靜,他總感覺父親的心已經死了。
「走吧,」李客留戀地看了一眼月娃的墳墓。
兩人回到綿州,李府已然廢棄了,李白卻似乎永遠看不透父親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父親找回原來的僕人,將李府打掃得乾淨如初。李客四處奔走,竟然籌得巨款,重新啟動李家原來的生意。但李白仍然感覺不到父親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有任何的熱情,李客如同一個機器一樣,做著這些事,不知道休息。
年後,李天南和李賈也回到了綿州,卻是讓馮家擠兌回來的。馮家一聽說李客已經不再是任城尉,想盡一切辦法打擊李天南的酒館生意,恰巧李客修書一封給李天南,請他回來幫忙,李天南於是出讓了酒館,又回到綿州。
李天南回來以後,李客更加忙碌,整日不在家中,遊商於劍閣,梓州,成都,沿長江東行江夏,江陵,揚州城。
李白想要跟隨父親遊商,李客卻不同意,隻讓他在家中好好讀書。李白也不明白,為何父親還讓他讀書。還請大明寺的一位高僧,名為圓未,教給李白一些佛經典籍,讓李白不時前往此處修行。
李白沒辦法,隻得常去大明寺,閑時在家裏根據老道留得小冊子練習劍術,卜算之術,和冊子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同時讀了些老莊的典籍,兩世的我仍然喜歡老莊那種逍遙的處世態度,要不然在現代時總是纏著爺爺學周易,南華經什麼的。
李白這日在院子柳樹下讀著書,李天南走進來,看李白在樹底下讀書,清風拂柳,李白衣角則隨風飄動。
「白,讀書呢?」
「嗯,大伯。」李白站起身。
「坐,」李天南坐下,「白,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本想憑藉我還算有一點詩名,靠著寫詩賣賣才情,四處出遊天下,但父親現在這樣,我不放心,在家幫著父親打理一下家族產業,可父親又不讓我跟著他遊商。」
「你父親這樣,我也從未見過,」李客道,「當年家族遭逢大變,你父親帶著我們一脈遷到碎葉,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他都堅持下來,建立起李家最初的產業,現在,我竟然又看到他當年的影子,不過卻是兩種態度了。」
「當年家中發生了什麼?」
「你父親沒告訴你,我也不能對你多說什麼。你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李天南鄭重地道,「你可曾將你的打算和你父親談過?」
「談過,」李白有些黯然,「以前我想能進入仕途,造福一方,但不能參加科舉,後來我想通了,造福一方並不代表非要做官,還可以做其他事來幫助別人。」
「嗯,」李天南點點頭,「既然你和你父親談過了,那你就堅持自己的目標吧,我們李家本就有著濟世救民的祖訓。」
李天南再三囑咐:「白,你一定要好好陪你父親,想當年你父親和你母親在一起,經受了不少磨難。你母親去世,你父親怕是接受不了打擊,但他強撐著,還更加拚命,我擔心他會累出毛病。白,照顧好你父親。」
李白重重地點點頭。
李天南嘆著氣走了,憂心忡忡。「哀莫大於心死啊!」
李白凜然。的確父親的樣子就是心死的樣子。不能讓父親這樣下去了,等父親回來一定要好好談談。
李客此時正在回家的途中,剛轉運了一批貨物,在江陵,揚州等地的幾個商鋪都已經初步建立,李客坐在馬車上,他咳嗽幾聲,白,為父一定要在剩下的時日為你打點好一切。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李客問:「怎麼回事?」
馬夫道:「老爺,有一個人站在前面擋住了去路。」李客撩開車簾,路中站著一人。此人長髯飄飄,頭髮束著飄帶,仙風道骨。
「客兄,還記得我嗎?」
李客死灰的雙眼重新亮了起來,開懷大笑,下了馬車,「原來是太賓,許久不見!」
這人名叫趙蕤,博覽經書,通曉縱橫,好帝王之術,也是蜀中有名的人物,最妙的是他們夫婦兩人辭官不應,隱居山中。他和李客年輕時相識於塞外,如今多年未見,李客不曾想在這遇到了他。
「你怎麼會在這兒?」李客問。
趙蕤笑道:「我昨天夜觀天象,發現今日有熟人相遇,果不其然。」
李客搖頭笑道,「你還是老樣子。」
「走走,去我家一敘。」趙蕤邀請道。
「這明月峽便是你隱居之地?」
「不錯。」
兩人來到一處小院,院子被籬笆圍著,處於山中,清凈無比,不時還有鳥鳴聲傳來。
「你請的客人來了?」一位婦人穿著尋常人家的襦服,梳著雲髻,從院中走出來。
深山傳來一群飛鳥從茂林中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