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如實道：「聖上這樣不妥。」

玄宗收斂了目中的殺意，道：「是，這樣殺了這位老臣名宿，一定會讓朝臣們寒心的，那該如何處置呢？」

玄宗重重地怕拍了一下龍椅上的扶手怒道：「為何一個個朝臣都要背叛朕？」

高力士默不作聲，看著玄宗有些猙獰的表情。

玄宗平復了心情之後，閉上眼道：「著令，貶王琚為廣平太守。」

高力士點點頭，問道：「聖上，今日要去何處就寢？」

「去華清宮。」玄宗道。

高力士依舊點頭吩咐道：「準備起駕。」

玄宗坐在華輦上去往華清宮，玄宗對在旁走著的高力士問道：「將軍，你說朕要如何處置貴妃？」

「聖人，娘娘未必真的知情。」高力士道。

玄宗看了一眼高力士，搖頭道：「將軍何必說這種騙朕的話呢，貴妃必定和安祿山有所勾結，已成鐵板釘釘之事了。朕不是傻子。」

高力士依舊默不作聲。

玄宗道：「將軍，今日你有好幾次不說話了，想當初，朕還是王爺的時候，只有朕犯錯的時候，你才會不說話。如今，你也以為朕錯了嗎？」

高力士柔聲道：「聖人，你以前會承認的，會改的。」

「如今朕，已經改不掉了。」玄宗道，「這世間最大的毒藥，就是情。朕從當初見到玉環動情之時，就已經錯了。」

玄宗似乎是憤懣道：「可是朕改不掉！」

玄宗到了華清宮，問道：「娘娘睡下了嗎？」

宮裏的宮女急忙點頭回道：「回聖上，娘娘已經睡了。」

「沒關係。」玄宗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吧。」

玄宗獨自進了帷帳內，看著楊玉環背身躺在榻上。

玄宗緩緩接近，手就要搭在了楊玉環身上時，楊玉環猛然轉身，一道銀光乍現，玄宗閃過，可是衣袖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

「十年過去，你還是想要殺朕。」唐玄宗一把奪過楊玉環手裏的匕首，扔向大殿之外。

唐玄宗一手抓住楊玉環皮膚細滑如脂的手腕，一手捏著她的下巴，道：「你就這麼討厭朕？」

楊玉環眼神冷漠盯著玄宗，緊咬著牙不作聲。

「朕容你十年，不得到你的心，就不強求你的身子。」玄宗道，「可你就是這麼待朕？」

「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楊貴妃被緊捏著下巴，含混地道。

「朕哪裏不好？你為何這般討厭朕？」玄宗怒問，「十年，你但有所求，朕那個不依你？若不是你，朕又如何不惜代價提高你那個兄長的地位，讓他作為李林甫的接班人。不就是為了讓那些朝堂上的那些針對你的紛爭平息？朕對你如此用心良苦，知道你愛吃荔枝，不惜一切代價將嶺南最新鮮的荔枝送宮裏來。你為何不僅不對朕感恩戴德，還要謀害朕？」

楊玉環輕蔑的眼神看著氣急敗壞的玄宗，道：「你不該拆散我們。」

「可是就連他也放棄了！」玄宗道，「你為何還不放棄他。」

「我隻當他死了！」楊玉環一字一句地道，「我是個寡婦。」

玄宗憤怒地掐著楊玉環的脖子，道：「為何你偏要讓朕，連一個可以相信的人都沒有，朕隻想在普天之下找一個可以相信之人，就那麼難嗎？」

楊玉環被掐著雪白脖頸，臉色因窒息而變青，說不出話來。

玄宗一把扔下楊玉環，楊玉環倒在榻上劇烈地咳嗽起來，雪白的脖頸上留下一道鮮紅的手印。

「從你登上皇位開始，你就註定是孤家寡人。」楊玉環捂住脖子咳嗽道，「從你誰都不相信開始，你的末路就已經來臨。」

玄宗聽了此話，晃晃身子。

他眼神露出瘋狂，像是饑渴的野狼。

「朕不要做孤家寡人！」玄宗發出一聲低吼，撲到了楊玉環身上，楊玉環一臉淡漠，似乎任君索取，只是雙眼流出眼淚。

在外面的高力士看著滿天星空，今日無月，高力士坐在台階上抬頭望著，幽幽長嘆。

王琚被貶官的消息傳到朝野，接著起了連鎖反應，最多人是在持觀望態度，而王琚的那些門生故吏，則齊齊上書玄宗，質疑玄宗貶黜王琚，為王琚求情。更有激烈者，放出風來說只要聖上趕走了趙國公王琚，自己也要辭官回鄉。

辭官是真的，回鄉是假的。這些人想要離去長安，去往的是遼東。

此時趙國公王琚那座豪華的府邸上，任誰也想不到當今聖上竟然來到這裏。

玄宗微服私訪來到王琚府上，這位鬚髮盡白的老人依舊一絲不苟地持君臣之禮，接待玄宗。

「王十一，朕有多年沒有叫過先生這個名字了。」玄宗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樣，道，「想當年，若不是先生，朕也不會登上帝位。」

王琚笑道：「臣倒是記得臣有多久沒有叫過聖上殿下了，距今已經有三十年了。」

「是朕登基之後。」玄宗感慨道，「不覺間，朕坐上皇位已有三十年了。」

王琚點點頭，道：「過去聖上可稱一代明君了。」

「先生的意思是，朕如今已經不是明君了。」玄宗問道。

王琚道：「從張說等人去世後，聖上就已經變了。」

玄宗道：「朕承認，朕是變了。」

王琚道：「聖上，今日來是要給老臣賜一杯毒酒的嗎？」

玄宗搖搖頭，道：「罪不在先生，在朕。今日來，只是為先生送行。不過先生，真要到了那一天，朕說不定要……」

「老臣在那一天，會自鴆而死。」王琚道。

「先生，朕走了。」玄宗道。

王琚起身行禮，目送著玄宗即將邁出廳堂。

玄宗邁出一步後忽然轉身問道：「先生可曾後悔，扶持了朕上皇位。」

王琚笑了笑，玄宗看著一縷薄暮的陽光照耀在王琚臉上。

「老臣不悔。」

玄宗一笑，出了廳堂。

等到玄宗走後，王琚低頭道：「委實不後悔，因為殿下是天生為聖啊。」

數日後，王琚帶著親眷去往廣平入仕外郡。隨後，朝堂之上走了不少的官員。

玄宗下詔，讓翰林院學子提前供職。李林甫上書，如今聖明天子在上，順從旨意都來不及，為何還需要諫官？

於是禦史台無人補充，只剩下了王鋸和安祿山兩個大夫，成了光桿司令，一時傳為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