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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槍》第四章 魅影(三)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鍾非一無所知,可以讓他知道時間的手機和手錶都留在山頂的帳篷裡了,他有個習慣,睡覺前總是要把手錶脫下來的,無論在哪裏。那個手機在梅花尖沒有信號,他就放在包裡了。他走出帳篷時,除了手電筒和匕首,其他什麼也沒有帶出來。現在手電筒還在,匕首卻不見了,他在洞穴的地上找遍了也沒有找到。他找到的是那些橫七豎八的白生生的骸骨,從骸骨呈現的姿態來看,這些人死前一定遭受了痛苦的折磨。他無法想像這些人是什麼時期的人,他們怎麼會來到這個洞穴裡。也許是和他一樣,莫名其妙地就滑進來了,鍾非想著想著就覺得毛骨悚然。

他站在這個洞穴的中央,想著沈魚魚和朱未來他們,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是不是也像他一樣被那神秘的聲音引進了另外的黑暗的洞穴?他心裏更想的是戀人宋荔,她此時在幹什麼?如果自己回不去了,死在這個洞穴裡了,她會怎麼樣,她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哭?

洞穴的某個角落裏彷彿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鍾非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那聲長嘆來自洞穴的某個角落。這洞裏除了鍾非之外還有活著的人?鍾非朝那個角落裏打亮了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柱落在了一個站立的人身上,那個站立的人臉色鐵青,眼睛血紅,他朝鐘非做了個奇怪的手勢,然後就倒了下去。鍾非大聲說:「你是誰——」

沒有人回答鍾非。

鍾非有些膽寒。他鼓足勇氣,朝那人倒下的角落走過去。他的腳步聲在洞穴裡迴響著,像是洞穴裡還有其他人在行走。鍾非走到那個角落,用手電筒往那人倒下的地方照去,地上已經不見了剛才站著的人,而他看到的是一具骸骨。鍾非揉了揉自己浮腫的眼睛,難道剛才看到的站立的人是幻覺?那骷髏頭上的兩個眼洞深不可測,骸骨的一條腿蜷曲著,他在那膝蓋下面看到了一個銹跡斑斑的子彈頭。這個人生前中過彈?鍾非彎下腰撿起了那顆生鏽的子彈頭,他把子彈頭放在掌心,子彈頭冰冷冰冷的,早已經沒有了當時射出去時的熱度。鍾非想像著一桿槍,和一個舉槍瞄準的人,還有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鍾非渾身發冷,一顆子彈可以讓一個人躺在這個黑暗潮濕的洞穴裡死去,在洞穴的某個他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也有一桿槍在對著他呢?

鍾非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聲音離他很近,彷彿就在他眼前。該不會是他掌心的子彈頭髮出的聲音吧?

不可能!他緊緊地把那枚銹跡斑斑的子彈頭攥在了手心,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骷髏頭,他驚叫了一聲:「啊——」

鍾非看到骷髏頭的一隻眼睛裏鑽出一條拇指粗細的銀環蛇。

銀環蛇通體發出陰冷的光,那陰冷的光灼傷了鍾非的眼睛,鍾非不禁後退了幾步,他現在手中除了手電筒,就是那顆生鏽的子彈頭。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對付這條美麗而有劇毒的蛇。如果他手中有一根棍子,他就不會如此恐懼了。

銀環蛇從骷髏頭的眼洞裏鑽出來後,嗞嗞地朝鐘非遊動過來。

鍾非膽戰心驚地後退著。

銀環蛇在向鍾非無情地逼近。

鍾非退著退著,腳踩在了一具骸骨上,聽到骸骨劈啪爆裂的聲音。鍾非靈機一動,以最快的速度扔掉那顆子彈頭,彎腰撿起了一根腿骨,用手電筒照著那條遊過來的銀環蛇,心裏說:「蛇兒,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千萬不要和我過不去,否則我會用死人的腿骨把你砸爛的!」

銀環蛇肆無忌憚地繼續朝他遊動過來,而且加快了速度。

鍾非後退的速度也加快了,他退到了洞穴的石壁上,已經沒有退路了。鍾非的右手緊緊地握著那根腿骨,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條銀環蛇,心裏恨恨地說:「你再過來,我就和你拚了!」

鍾非長長的傷痕纍纍的馬臉扭曲著,眼中冒著火。

他沉重的喘息聲在洞穴裡迴響,彷彿洞穴裡還有許多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裏呼吸。

那條銀環蛇在離鍾非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

它抬了抬頭,朝鐘非示威般吐了吐血紅的信子,鍾非以為它會朝自己飛過來。沒想到,銀環蛇和他對峙了一會兒後,掉轉頭,往另外一個方向遊去。銀環蛇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的耳朵裡消失後,他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頹然地靠著石壁癱倒在地。

鍾非癱坐在地上後,才發現自己的手裏還拿著那根腿骨,他趕緊把它扔出去。為了節省手電筒的電池,鍾非按滅了手電筒光。洞穴裡頃刻間又沉入了黑暗之中,黑暗中似乎有許多鬼魅在遊走和晃動……

5

這天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張秀秀接到父親張大頭的電話,說張長發死了。張秀秀哭了。張長發比張大頭大幾歲,他們情同手足,張大頭的父親在張長發小的時候對他十分關心,只要張大頭有吃的,就不會餓著張長發。張長發也把張大頭家裏的人當成親人看待。張長發一生未娶,本來張大頭要把張秀秀過繼給張長發當女兒的,張長發嫌麻煩,沒有讓張秀秀和他一起生活,但是他認張秀秀為乾女兒。張長發平常十分嚴肅,但是他的心好,有什麼好吃的,總是先想到張秀秀,誰欺負張秀秀,要是被他知道了,他會去找人家算帳。張長發死了,死於腦溢血,在簡陋的鎮醫院沒有搶救過來。張秀秀得知張長發死後,內心痛苦到了極點,她獃獃地坐在臥室裡,心想,張長發再也不會和他親近了,不會給她好吃的東西了,就在昨天晚上,張長發還把一個山雞腿留下來,讓父親張大頭帶回來給她吃。更重要的是,她再也看不到張長發一生都憂鬱深邃和慈愛的眼神了。

張長發的屍體是在黃昏時分才被抬回到鳳凰村的。

鎮裡民政的同志不讓他們抬回鳳凰村,要張大頭把張長發的屍體在鎮上的火葬場火化掉。張大頭和鎮裡民政的同志發了大火,張宏亮他們從來沒有見張大頭髮過這麼大的火,他劇烈地晃動著碩大的腦袋對民政的同志說著粗話,表示就是抓他去槍斃,他也要把張長發的屍體抬回鳳凰村土葬。民政的同志沒有辦法,隻好把此事報告鎮長,鎮長什麼話也沒有說,一直沉默著。就在民政的同志在鎮長辦公室和鎮長一起長時間沉默的時候,張大頭和張宏亮他們已經抬著張長發的屍體走上了通向鳳凰村的沙土路。

鎮長得知他們走後,就對民政的同志揮了揮手說:「你們也回去吧!」

民政的同志說:「那張大頭的事情?」

鎮長無奈地說:「回去吧,回去吧,你們還用我說什麼嗎?」

民政的同志醒悟過來,走了。

民政的同志離開後,鎮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這個張大頭,有情有義呀,可是——」

張長發的屍體剛剛被抬進鳳凰村,村民們就湧上來,有個女人還哭著說:「長發是個好人呀,那年山洪暴發,要不是他,我家男人早就屍骨無存了!」有人接著說:「是呀,長發是個好人,那年鬧飢荒……」這時,有兩個人沒有圍上去,一個是瞎眼婆婆,另外一個是張秀秀。瞎眼婆婆蒼茫地站在那個巷子口,臉上毫無表情,她用耳朵聽著老榕樹下傳來的說話聲和哭聲,拄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張文秀淚眼濛濛地站在家門口,滿臉悲傷地朝人群那邊張望。她害怕看到張長發的屍體,她不知道如何面對。

張長發的靈堂在下午時就搞好了,靈堂就設在張長發的家裏。

人們把張長發的屍體抬進了靈堂,放在了一塊門板上,然後用一塊白麻布蓋上。張大頭在張長發屍體的旁邊點起了長明燈。幾個村裏的吹鼓手在靈堂裡吹起嗩吶,敲起了喪鼓。淒涼哀婉的嗩吶聲傳遞著一種鄉村的憂傷。

很多村民來祭拜張長發,有些村民還把孩子也帶來了。

張大頭髮現祭拜的人流中居然沒有張秀秀,他的臉上出現了怒色。

張秀秀還木然地站在家門口,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她看到張長發的屋簷上,有隻黑色的死鬼鳥在哇啦哇啦地叫著,叫得人的心慌慌的。儘管她沉浸在張長發死後的哀傷中,但是她心裏還是惦念著梅花尖上的沈魚魚他們,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張秀秀一無所知。

張大頭把獃獃站在家門口的女兒張秀秀拉到了靈堂裡,對她厲聲說:「沒有良心的東西,給我跪下!」

張秀秀「撲通」一聲跪下了,給張長發的屍體磕了三個響頭。此時,張長發已經不會再向她微笑了,他躺在門板上,會不會感覺到寒冷?張秀秀很想看看張長發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十分的安詳,像沉睡一樣?但是她沒有這個勇氣,生和死,在張秀秀和張長發之間,就隔著一塊蓋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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