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鴻沒有精力去理會那被自己給破壞掉的鋼板門，只是攥緊了手中鴻鳴刀的刀柄，泛紅的雙眼緊緊盯在了這外界與室內唯一能夠用來交流的小玻璃窗上，她那無機質的機械聲透過玻璃窗附近的傳音裝置直直刺入了室內的余睿的耳中。

「余睿，開門，他經不住這麼冷的溫度了。」

看著雙臂上都露出了內裡零件的燕鴻，余睿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滿是陰翳，嘴角那絲笑容竟顯得他更冷漠了幾分，握在手中的彎月鐮刀不斷反射著冷光。

「燕鴻，我說過，別讓我再見到他！！」

暗自重新估算了一下自己體內剩下的能量，燕鴻隻感覺自己的滿嘴鋼牙都快被她咬碎了，偏偏這附近只有這麼一個可以取暖的地方，可偏偏是余睿的地盤，就算她拚盡自己最後的能量在他的阻攔下將面前這扇破門給破開，進去之後余睿他會放過楚風行麽？

「這次你護不住他了燕鴻，你就是為了他才會透支自己的靈魂吧，我不準！！」

「余睿，放他進去，我欠你一個人情。」

似乎是看出了燕鴻的能量即將告罄，余睿的臉上居然多了一分輕鬆愜意，一邊在管理鋼板門的顯示屏上不斷敲擊更改程序，一邊遊刃有餘地繼續開口。

「燕鴻啊，我又不傻，才不要你的人情，只有他死了，你才能不去作踐自己，雖然殺掉他一次不能讓他徹底消失，但我不信他永遠都殺不死。」

「我寧可你現在、以後、永遠都恨我，也好過我日後孤零零地回憶你一輩子。」

門板的程序經過余睿的修改，居然又從棚頂降下了一層，緊緊實實地貼在了剛才被燕鴻劈開了一條裂縫的那片鋼板上面，冷氣也不再鑽入余睿所在的室內。

做完這些後，余睿垂下了剛才修改程序的手，原本被他握著的彎月鐮刀也在此時收回，他的面色依舊陰翳，但卻比剛才看起來要緩和了一些。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終於知道我們之間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原因了，當初我就應該早些回去的，那樣什麼都不會發生，你是不是…就不會離我而去了？」

「你在說什麼？」

聽著余睿這莫名其妙的話，燕鴻心底忽的升起一股恐慌，她隱約間有種預感，余睿他這話絕對不簡單！

「別白費力氣了，沒有靈力，鴻鳴刀打不開這門，任由他這麼凍死吧，燕鴻，你該做的都做了，這次你救不了他了。」

說著說著，余睿的手中忽的多出了一張黃色符紙，朝著燕鴻亮了亮。

燕鴻：「……」

被余睿一語點破自己的小動作，燕鴻隻好將手中的鴻鳴鬆開，他很少有這麼認真和自己講話的時候，既然他說破不開，那麼她就真的破不開，這人不是這個位面中的人，他與自己一樣經歷過很多位面，既然拿出了符紙，定然不會只是一張而已。

「余睿，你一定要與我作對嗎？」

「燕鴻，我也有心，我也會疼，憑什麼，你要為他這麼一個又弱又麻煩的傢夥付出這麼多呢？我從來都不求你的喜愛，只要你多分給我一個眼光就足以讓我開心大半天，可現在我就連這麼小的請求都快得不到了，我怎麼可能還依著你去救他？」

「我們之間的緣分，早就用盡了，你為何非要這麼固執？」

「你知道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找到的你嗎？永世的靈魂印記，現在你為了他連自己的靈魂都不顧，你叫我怎麼甘心！」

似是被燕鴻觸到了痛處，余睿的眼睛裏都出現了血絲，原本被收起來的彎月鐮刀也若隱若現，若不是他還記得要關著門，此刻恐怕早已衝到燕鴻身前將鐮刀刺進楚風行的身體裏面了。

靈魂印記，那是甘願為人僕役的標誌，永世，是一個多麼沉重的字眼，在余睿的靈魂寂滅之前，他將永遠受人擺佈。

與余睿說到這裏，燕鴻已經放棄了要他改變意願放他們二人進去的想法，他與自己之間並沒有太深厚的交情，那幾個位面之間的接觸又算得了什麼呢？她終究是沒有任何立場要他來救楚風行，若真的逼他幫忙，自己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低頭看了眼懷中已經燒得沒了意識的楚風行，燕鴻與余睿說了最後一句話。

「他是我的人，更是我欠下的債，就算魂飛破散，我也要護他這一時的平安。」

機械音結束後，燕鴻的動作再沒有改變，只是她眼中的紅光消失了，余睿幾乎瞬間就意識到，燕鴻她竟然切斷了這具身體的電源。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燕鴻的靈魂便出現在了空中，正是余睿之前所見到的，已經黯淡下來的顏色，在這風雪中閃過一道影子後，燕鴻就直勾勾地躥向了一旁掉在地上沒多長時間的鴻鳴刀。

不顧鴻鳴的反對，燕鴻整個靈魂都進入了鴻鳴的刀身裏面，鴻鳴刀發出了幾聲禽鳥啼鳴般的震音後，居然在一道暗紅色的光芒下，變回了鳥身的形態，卻不是平時鴻鳴化作的小灰鳥的模樣，而是一隻周身赤紅的凰鳥，在它的尾羽上，甚至還燃燒著暗紅色的火焰。

凰鳥周身的羽毛都閃爍著金光，周身在這寒冷的風雪之間竟形成了一個圓弧形的護罩，將被停止了運作的機械人以及她懷中的楚風行都罩在了其中，經過燕鴻的靈魂催漲，鴻鳴此刻化作的凰鳥身形很大，兩隻翅膀甚至都不需要大張就足足五六米長。

燕鴻有心無力地瞥了一眼遠方的建築，低頭輕輕將楚風行從自己之前使用的機械身體懷中給銜出來塞進自己毛茸茸的羽絨裏面，坐下來將自己縮成一個團來等待楚家的救援。

剛剛在她切斷自己的機械身體之前，她將自己最後的那點能量用來給楚家發射了他們此時的位置信息，這裏信號很好，想來他們這樣也不會等待很久。

在門內眼睜睜地看著燕鴻為楚風行做出這一步的余睿，整個身體都在不住地顫抖著，他是被燕鴻氣的。

為什麼從沒聽說過誰奪舍會去打武器的主意？

因為不管被奪舍的那個武器有沒有產生器靈，靈魂進入武器後都會受到武器自身的反噬，像鴻鳴這麼強大的武器，再加上不知產生了多少歲月的刀靈，就算對燕鴻沒有惡意，此時對燕鴻靈魂的反噬也不會輕到哪去。

雖說此時燕鴻的身影堅穩無比，一點也看不出什麼痛苦的模樣，但余睿卻是想得到燕鴻此時正經歷著的痛苦，那反噬可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面的，恐怕比千刀萬剮還要痛苦上百倍。

余睿猜的沒錯，正呼嘯著的寒風，不斷打在燕鴻周身屏障上的冰雪，對此刻的燕鴻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就連冷意，她都感覺不到，此時她整個心神，全部都被用來抵禦奪舍鴻鳴所帶來的反噬了。

每一寸的靈魂都在承受著刀削般的痛苦，燕鴻此時能做的，也只有緊密注意著不被鴻鳴發現她靈魂上面的破綻，一個不留神就會被鴻鳴直接將靈魂給剮成無數碎片，消散於天地之間，再無蹤跡可尋。

「夠了！！」

燕鴻：「……」

此時燕鴻早已將雙目緊閉，並沒有心思去與余睿再進行周旋，她還不想死在這裏。

「燕鴻，你真是瘋透了。」

余睿的聲音陰沉無比，但卻並沒能傳出門外，這只是他的自言自語罷了。

雙手握成的拳鬆了又緊，終是有些無奈地鬆開，抬起雙手在顯示屏上快速地敲擊幾下，將那扇前幾分鐘還在被他加固的鋼板門打開。

「你贏了燕鴻，我救他。」

「…多謝，日後你若有什麼需求我定當竭力幫你達成。」

「誰要你的回報。」

看著滿身金光閃耀的燕鴻，余睿不自在地將臉別向了一旁，用力地眨眨眼睛將眼中的淚光打散，他余睿，有他自己的驕傲。

許是不大會控制鴻鳴的鳥類形態，又許是靈魂被折磨的有些麻木，燕鴻花了幾十秒才站起身，走向余睿為他們打開的大門之前還不忘將自己那具沒了能量的身體銜在嘴中一併帶走。

輕輕地將自己一直護著的楚風行交給余睿後，燕鴻就變回了鴻鳴的刀身，飛進了室內，大門也隨著她的進入迅速合上。

強忍著自己想要掐死楚風行的慾望，余睿嫌棄地將他扔到了燕鴻剛才放到一旁的還散發著涼氣的機械身體的懷中，看都沒看因忽然貼在了冷冰冰的身體上而不住顫抖的楚風行一眼。

「他都安全了，你怎麼還不出來？」

聽了余睿的話後，燕鴻的靈魂才慢慢地出現在余睿的面前，靈魂上滿是深淺不一的傷痕。

見了這一幕後，余睿的臉色更是難看，壓抑了半天終是沒忍住罵出了口。

「燕鴻你特麽傻啊，你多求求我就不行？我還能真眼睜睜看你為了他送死不成？」

燕鴻沒有了軀殼的靈魂，顯現了她本來的模樣，一如她的強勢霸道，她的美麗也同樣是帶有侵略性的，令人無法忽視，卻又望而生卻。

只是她的眉眼間卻不再有餘睿所熟悉的那股子明媚，反倒是她眼中向來顯現出來的冷漠，此刻卻溢了滿臉，令人生不出半點的親近之感。

燕鴻她，生來的面相就不該是個溫柔的人，在經歷了一番後的她卻是沒讓這與生俱來的感覺白得。

好不容易看清燕鴻的模樣後，余睿渾身忽的一震，嘴唇囁啜了幾下後才開口。

「原來，這才是你原本的模樣，看來我們真的…不一樣。」

想起第一次見到燕鴻時她的模樣，余睿隻感覺自己滿嘴的苦澀，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對燕鴻足夠了解，不曾想，就連那時的她，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我現在沒有辦法，你能幫我喂他些退燒藥嗎？」

沒有理會余睿的話，燕鴻的目光只有轉到楚風行身上的時候，她那透露著無比的冷漠的臉上才浮現出淡淡的柔和。

「行，小白已經在往你的身體裏面注入能量了，十分鐘左右你就可以回去了。」

「…多謝。」

剛想問一下小白是誰，燕鴻忽然反應過來此時余睿口中的小白也只能是前幾天從自己手裏帶走的那隻白兔子了。

當著燕鴻的面，余睿接過家政機械人遞來的退燒藥，親自給楚風行喂下，只是臉上的神色卻依舊不怎麼好看。

「現在能放心了吧，雲、小、姐。」

燕鴻：「……」

就算她的臉皮再厚，也不好再說什麼，余睿這話是擺明著是不滿自己對他的不信任，其實她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她只是有些…罷了，多說多錯。

「小白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整日跟我鬧著要找你，搞的我總有種在養孩子的感覺，好在現在它懂得多了，但也不像之前那麼愛粘著我了，也不知道它日後會成長成什麼樣子。」

神色淡淡地聽著余睿這嘮家常般的話，燕鴻放在楚風行身上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偏移，只是在余睿話音好不容易落下的時候，才開口回答。

許是燕鴻此時正用著的是自己的面孔，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漠沒了軀體的遮掩竟再也隱藏不住。

「它怎樣，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好，那我們說些你感興趣的，你要小心些了，我接下來出手的目標，是凌霄。」

聽了燕鴻的話後，余睿整個身體明顯的頓了一下，但緊接著他像平常一般，對著燕鴻挑了挑自己的嘴角，周身的氣息猛地一變，不再故作深沉。

「這不是你的任務吧。」

雖然與余睿相處的位面不多，但燕鴻卻還是知道他的任務不像自己，每次從來都只會有一個的，白兔子應該是他這次的任務，那麼這個，顯然不是的。

「雲小姐真是聰明，我可是特地答應我那小情人的。」

「答應？恐怕只是他乖乖頂著沐聞情人這名頭的條件吧。」

「你吃醋了？」

「隨你怎麼想。」

燕鴻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指放到楚風行那依舊紅的厲害的臉頰上面，但卻因為此刻靈魂體的狀態，並沒能讓其察覺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