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走向床榻，而是抬頭朝著房梁的某處盯了許久後，輕聲地嘆息一聲，翻身而上。

此時躲藏在房樑上自認為隱藏的很好的周灝已經倚在一個架子上睡著了，睡著了的他沒有了平日裏顯現出的那種刺人的鋒芒，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沒有任何的防備。

燕鴻輕巧地蹲在房樑上面，看了周灝幾秒鐘之後，終是不忍他如此憋屈的睡著，將他攬入懷中後降落到地上，把他放在床榻上面後又為他蓋了層被子才算滿意。

看了還睡的安穩的周灝幾秒後，燕鴻終是沒忍住彎腰湊近他，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幾下，又有些不舍地伸手在他的唇上點了點後，才轉身離開。

最後在走到燭台旁邊的時候，燕鴻輕輕將燭火吹息，離開了自己的寢宮。

此時是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候，即便是身著華麗的鳳袍，燕鴻走在皇宮中也沒有任何的阻礙，就連守夜巡邏的侍衛都沒有平時那般精神抖擻，在燕鴻略過他們的時候甚至什麼都沒有覺察到。

來到羅賢妃的寢宮附近後，燕鴻發現殿內竟然還沒有熄燈，顯然殿內的羅賢妃還沒有睡下。

知道羅賢妃多半是因為明日要離開的事情而睡不著，但燕鴻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主意的想法，她的身邊不能存在這種心性的人，變數太多了，也太瘋狂了，她沒有精力去看顧，就算她的心依舊是向著自己的。

叩叩。

忽然聽到敲門聲，羅賢妃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淚光收了收，使得看上去不是那麼明顯後，才起身去門前開門，見到門外的燕鴻後，羅賢妃先是明顯的一愣，但隨即便陷入了極度的驚喜當中，臉上頓時掛上了笑容。

「姐姐你怎麼……」

還沒等羅賢妃說完，就被燕鴻忽然劈下脖頸處的穴位，暈厥了過去，在她即將癱軟在地上之際，燕鴻忽的向前一步將她托住，彎腰把她抱在懷中，轉身便朝著宮外躥去。

下午才剛收到燕鴻的家書，沈老爺在晚上就被燕鴻從一個小妾的屋子裏給叫了出來，迷迷糊糊的沈老爺在見到燕鴻這張艷麗的臉的瞬間便直接清醒，想到自己剛才所在的地方，沈老爺感覺自己這張老臉都有些掛不住。

「小…小芸啊，你怎麼在這裏啊？」

看著一臉尬笑的沈老爺，燕鴻用袖口掩在嘴角輕輕咳了兩下，將懷中的羅昕給放在了一旁供休息用的軟塌上面。

「我下午找你的事情，安排好了嗎？」

「這…安排是安排了，可是小芸，這再怎麼也是羅家的女兒啊，我們現在這麼做是不是不大妥當？」

雖然早就在燕鴻傳來的家書裏面看到了羅昕的名字，但沈老爺在見到燕鴻懷中的羅昕後眉頭依舊猛地一跳，他現在的勢力雖然確實很大，但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要是真來找他要人，他這張老臉以後還要不要了？

「羅家不會來找她。」

燕鴻瞥了依舊昏睡著的羅昕一眼，淡淡的開口。

「是嗎？啊那就好那就好啊…」

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權勢都是燕鴻輕描淡寫之間給收攏來的，頓時改了話鋒。

「找人來現在就把她送過去，明天我就讓祥雲出宮。」

「好。」

…

沈老爺不斷地在燕鴻和羅昕之間轉換著視線，終於在燕鴻有些不耐地瞥了他一眼的時候斟酌著語句開口。

「小芸啊，不是爹好奇，她有什麼特殊的麽，要你費了這麼多心思給送出來，還是說，你…看上了？」

「看上什麼？」

沒有反應過來沈老爺的話，燕鴻略微奇怪地看向他，眼底卻依舊是暈不開的淡漠。

「羅家的丫頭啊，不然你把她藏起來幹嘛，放心爹不反對，你只要小心別讓陛下知道就好。」

「你說什麼？」

聽到這句話從沈老爺口中說出，燕鴻隻感覺自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就連面向他的臉都僵硬了不少。

「額，沒事沒事，我馬上去叫人。」

看到燕鴻的反應，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由得慌忙地越過燕鴻走出書房，不想看到她那眼底即將漫出的森寒。

沈老爺離開後，燕鴻走到了椅子邊坐下，將後背靠在椅背上面，任自己稍微放鬆片刻，這一晚是沒有時間用來睡覺了。

然而就連這麼一點短暫的休息時間燕鴻都沒有享受到多少，就在她即將闔上雙眼準備假寐片刻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頂處傳來了輕微的響聲。

余睿不知道自己的運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在不對的時機遇見燕鴻，就比如說現在，他才剛撬開屋頂鑽進沈家的書房，就見到了一張在這個位面當中無比熟悉的臉。

二人就這麼一上一下地對視了幾秒，終於余睿率先開口。

「燕鴻你怎麼在這裏？」

「這話不應該是我來問你麽？」

「……」

做賊心虛的余某人嘴唇抽動了一下，從屋頂掏出的洞裏跳了下來，正好來到了燕鴻面前，直接就沒看到在一旁軟塌上面昏睡著的羅昕，當然就算他看到了也可能當做沒看到。

「幾日未見，燕鴻可是想我了？」

說話間，余睿猛地向前竄了一步伸出雙臂扣在燕鴻的腦袋兩側，雙手緊緊把著燕鴻身後的椅背上面，將她圈在自己的懷中。

「不用說出來！我感覺得到，你終於想起我這個糟糠之夫了對不對，這些年來我找你找的好苦，為什麼要離開我呢？」

知道余睿又犯病了，燕鴻迅速地將空間中的軒轅劍掏出，忽然出現的軒轅劍正巧橫在余睿的脖頸上面。

約莫是覺察到了余睿的身份，軒轅劍周身暗金色的古老紋路不斷地閃爍著，不斷地對燕鴻傳達著自己渴望將這個邪魔斬殺的慾望。

「你來沈家做什麼？又或者說，這次你又想搞什麼事情？」

感覺得到脖頸處被軒轅劍的劍氣颳得生疼，余睿沖著燕鴻咧出一張燦爛的笑臉，慢慢地將放在燕鴻腦袋兩側的雙臂張開，後退了兩步與她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我都差點忘了燕鴻這個位面的身份了呢，既然這是你的東西，那我就不碰了，不過…看在燕鴻即將拋棄他的份上，我就提醒一下，他的皇位我勢在必得，不想死的話就趁早讓給我，不要讓我等到自己去拿的時候。」

「哦，滾吧。」

「……」

好氣哦，居然敢對他這麼說話，可這是燕鴻啊，他還沒追到手，不能殺，不能殺。

顯然被燕鴻的態度氣得連臉都變得扭曲了一下，但余睿最終還是保持住了自己的笑臉，但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反正以後都是他的，先收些利息也沒什麼的吧？

於是，在燕鴻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余睿忽的朝著她走近了兩步，兩隻手大力地扣在燕鴻的雙肩上面，迅速地湊到燕鴻側面對著她的臉頰印下一吻，隨後便迅速地撤離。

躥到書房門口處的時候，余睿朝著自己剛才的位置那裏瞄了一眼，見到已經被軒轅劍給劈碎了的好幾塊地磚後，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還好他躲得快。

「再過幾日我的見面禮就能到了哦，燕鴻收到時一定會很開心的呦，麽~」

「滾！！」

余睿再次給燕鴻一個飛吻，在軒轅劍被甩過來刺到自己之前飛速地逃出了書房，也不在沈家逗留，一瞬間便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在余睿走後，燕鴻從空間中掏出一方帕子在自己剛才被他親到的臉頰不斷地擦著，咬牙切齒地在心底不斷地詛咒著余睿，就連柔嫩的臉頰已經被擦出了血絲都沒有在意，剛剛那一剎那，她隻感覺好似被一條毒蛇纏上了一般，噁心的不能再噁心。

又等了一會兒後，沈老爺還沒有回來，燕鴻盯著羅昕看了幾秒後，終是轉身走出了書房，離開了沈家。

燕鴻回到鳳儀宮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微亮了，透過窗外朦朧的光亮，燕鴻可以看到在自己榻上睡得依舊香甜的周灝，猶豫了一下後，燕鴻再次邁開了自己走向床榻的步伐，翻身躍到床榻裏面，將自己的動作放得無比的輕，扯過一點被子準備睡下。

然而就在燕鴻剛將周灝身上的被子蓋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周灝忽的一個翻身將她抱在了懷中，被子也隨著他的翻身壓在了燕鴻的身上。

確認周灝依舊在睡著之後，燕鴻有些無奈又有些發笑地湊到他的唇邊親了親，就這麼縮在他的懷中閉上了雙眼，在他平穩卻強烈的心跳聲中入睡，就此失去了抬頭就能見到的周灝那嘴角上不知何時露出的微笑的機會。

感受著懷中女孩的溫熱，周灝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心跳，不讓它太過劇烈而導致自己的露餡，他不知道為什麼燕鴻對待他的態度會這麼的奇怪，但他卻知道，自己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因為每一秒都可能成為自己以後的永恆。

等燕鴻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了，周灝也在清晨的時候就離開了，但卻從祥雲那裏收到了周灝留給她的一個金牌，說是讓她回家省親用的，見到這枚金牌的時候，燕鴻就知道這傢夥昨天絕對看過她給沈老爺傳的家書了。

不過燕鴻對此也並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看了就看了，好在沒有阻攔她來做這些事情。

「小姐，奴婢今日就要離開了是嗎？」

「恩，羅昕就交給你了，日後要多擔待她，吃穿用度方面沈家會一直管，不必擔心。」

「小姐…奴婢日後是不是就再見不到你了？」

…

「恩。」

「奴婢知道了，奴婢會照顧好賢…羅小姐。」

「好。」

結束了這段對話後二人再沒有說過話，祥雲就這麼跟在燕鴻的身後隨她出了這扇她再不會進來的宮門。

她跟隨小姐入宮不過兩個多月，她也知道這裏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她還是好捨不得小姐，從她小時候被小姐點了過去侍候開始，小姐的所有事情都是她親自照看的，就這麼忽然離開了小姐，她真的好捨不得。

那可是她的小姐啊，從小侍奉到現在的小姐啊，只要一想到日後沒有她在身邊小姐需要再親自叫一個人來適應她的習慣，她就好難過好難過。

似乎是感受到了祥雲那無比悲痛的情緒，已經坐在了馬車裏面的燕鴻將視線放在她的身上看了一會兒，考慮了很久之後終是伸出了一隻手放在她的腦袋上面輕輕地摸了摸。

不管怎樣，她到底還是個和羅昕差不多大的孩子，后宮的生活真的不適合她，更何況昨晚已經從余睿那裏證實了將會變天的事實，離開也好。

「小姐，奴婢捨不得您。」

若是燕鴻一直都沒有理會她，祥雲的情緒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波動的厲害，感覺到來自燕鴻那少得可憐的溫情後，祥雲反倒是忍不住了。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並沒有像昨日羅昕那般哭得梨花帶雨，多半是因為從來都無人將她護的周全過，祥雲在這個時候除了落下兩行清淚也再無其他。

「好好跟著她，她不會虧待與你。」

「奴婢知道了。」

「有事？」

早在祥雲落淚的時候燕鴻就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見祥雲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燕鴻不由得有些疑惑。

「小姐，奴婢冒昧的問一句，奴婢、奴婢可以抱抱您嗎？就當是奴婢最後的心願了可以嗎？」

…

「可以。」

燕鴻擁有原主的記憶，當然知道原主與這位貼身婢女之間的羈絆，她想要最後與她親近些，確實情有可原。

「謝謝小姐。」

一如當年被沈芸點中後過上了無需擔心整日吃住的生活的小祥雲一般，祥雲在那之後的十多年後，再次得到了與她的小姐親近的機會。

祥雲的擁抱很短，但燕鴻還是感受到了來自她身體的顫抖，她還是不大懂得人類的情感，或許只是因為她沒有經歷過這些吧。

燕鴻可以給予所有對她傳達善意的人她所能釋放的溫情，但卻也僅限於此，再多的，她便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