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燕鴻並沒有被謝寧這帶了幾分認錯意思的態度打動，雖是知曉他不會亂來，卻還是三步並作兩步直接運氣橫空飛過了忘川河，在他身前落下。

「你知不知道，剛才自己在做什麼？」

「......」

忽然被燕鴻抓住了小臂，謝寧有些彆扭的別過頭，說什麼都不肯與她直視，看在燕鴻眼中的是滿臉的倔強。

「離梟，你來忘川做什麼？回答我！」

燕鴻的聲音比剛才還要嚴厲，或許還夾雜了些緊張與後怕，然而此刻的謝寧並不想去認真體會，故而感知到的全是她的霸道。

「......」

回答燕鴻的依舊是沉默。

就這麼看了什麼都不肯說的謝寧幾秒，燕鴻終是一個沒忍住用另一隻手扣在他的下顎上，強硬地把他轉過去的臉給掰了回來，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卻在下一秒接觸到他沒有半分光亮反射的雙眸後瞬間頓住。

謝寧滿臉的不情願再明顯不過，即便心裏再氣，燕鴻也只是暗自咬了咬牙，鬆了手上的力道。

最近謝寧總是會沒有任何預兆的同她置氣，說是無理取鬧也不過分，每當她下定決心準備叫他漲漲記性的時候，他又會可憐巴巴的認錯，叫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於這樣的謝寧，燕鴻總是會選擇投降。

他許是因為目不能視才如此焦躁吧，讓著些也沒什麼不可，她總是這般想著，可這次實在是，太危險了。

「你想做什麼同我說，我幫你就是了，以後不要這麼莽撞。」

知道自己此時就算是訓他一頓，得到的不過是他再次心不在焉的認錯罷了，燕鴻索性忽略了剛才的驚險，直接妥協。

聞此，謝寧只是抬手覆在燕鴻依舊抓著自己的手背上面，稍作用力將燕鴻的手拂下，毫無神色的雙眼緊盯在浪花滾滾的萬川河上，一直抿著的唇終於放鬆，磁性的嗓音由他開開合合的口中傳出。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他不肯喝孟婆湯跳下忘川，我若不來他便永遠不願投胎。」

看著謝寧此時沉靜的面色，燕鴻倏地想起了他們之前在西涼佔地為王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將軍，略帶不屑的瞥了一眼腳邊不肯平靜下來的河水。

「你能聽到什麼？」

「浪濤。」

「還有嗎？」

謝寧又仔細聽了一會兒，最終誠實的搖了兩下頭，這水的浪花太大，聲音也太大，除了這個他什麼都聽不到。

「我聽不到濤聲，在我耳中的，是萬鬼齊鳴，他們在這忘川的河水中嘶吼、求饒。」

「你是冥王，聽到的自然與我不一樣。」

並沒有被燕鴻這幾句話嚇到，謝寧只是微皺起眉，不明白燕鴻為什麼與他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河水太危險，跟我回去吧，你找不到他的。」

說罷，燕鴻再次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轉身想要帶著他離開。

不曾想謝寧這次並沒有以往那般好說話，竟是再次甩開了她的手，一張溫潤了許多天的臉再次緊繃了起來，以自己的面無表情和燕鴻展開了無聲的對抗。

「離梟，你究竟想怎樣？你一定要在這裏和我鬧上一次嗎？」

「我這次沒有鬧，我要拉他出來，去投胎。」

謝寧微啞的聲音被浪濤聲融去了大半，卻並不妨礙一直盯著他的燕鴻聽懂他的意思。

『「忘川是什麼地方，就算沒人和你說過，你自己也該有些常識吧，跳下去了哪還有能爬上來的，你還說不是在鬧。」

「那我就下去找他。」

「離梟，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你是外來者，他和你有什麼關係，要你這麼犧牲？」

若說剛才燕鴻只是略有不悅，此時卻是已經隱隱發怒了，若非必要，她不願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他身上，可現在根本不是任他胡鬧的時候。

「那我和你有什麼關係，要你這麼犧牲？」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謝寧整個身體都在抖。

他不蠢，007對他說的那些，他半個字都不信，什麼嫁妝，什麼靈泉水，分明是幌子！

「不是要和我決裂嗎，不是說我騙你嗎，不是說什麼都不肯信我嗎，這些你都忘了？」

聽到謝寧的話後，燕鴻的愣怔只是瞬間，隨即便緊緊盯著他已經紅起來的眼眶，嘴中傳出了一聲嗤笑。

「看來本尊這幾日是將你縱壞了，都知道頂嘴了。」

說罷，燕鴻直接一手扣住他的後頸，把他給扣在了自己懷中，另一隻手三下兩下便將他不斷掙扎的雙手擒住，正想從空間裏面翻出什麼繩索控住他，卻忽然反應過來空間已經送了人，隻好繼續用手抓著，帶著他直接朝著寢殿方向飄去。

「燕鴻你放開我！！」

「離梟，你安靜些，我現在沒有閑心和你鬧。」

「我也沒有和你鬧，我要進忘川，你聽到了嗎？我要進忘川！」

此時的燕鴻說是咬牙切齒都不為過，雙眸緊盯著懷中依舊不忘折騰的謝寧，有那麼幾息還真想直接把人給扔到忘川河裏算了。

「你去了又如何，就算是死了也不過是被傳送出去，他可沒那福氣再見你一面。」

「...燕鴻，他是為了謝寧才跳的忘川，我早該和他說清楚，我不是謝寧。」

「既不是為你，那與你有什麼關係？」

「耳邊...耳邊有他的聲音，我聽得到，他很痛苦，他想再見謝寧一面。」

「明明是他不肯轉世去尋...」

「他不知道啊！！你以為誰都像你那般無情，像你那般什麼都能輕易放下嗎？就算只是不值一提的回憶，也不想就這麼忘卻啊，對他而言...對他而言可是最珍貴的東西了。」

恍惚間，謝寧也不知這話是在說松野還是自己了。

即便是她毫不留情的決裂，即便是她冷漠的對待，在面對清除記憶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了抵抗，在明知那樣會給自己帶來嚴重的後果的情況下。

猝不及防聽到謝寧的指責，燕鴻低頭看著謝寧的側臉神色莫變。

...

就這麼過了幾秒，她才又開口，只是這次說話的嗓音帶上了幾分沙啞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