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聊著的時候，一個在方一看來很陌生的手機鈴聲響起，之所以說正常手機鈴聲陌生，那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那種慘兮兮的鬼哭，反而不習慣這種毫無個性的普通鈴聲。

崔聖龍掏出手機接起電話：「喂。嗯，你說。」

然後方一就見崔聖龍沉默聆聽了一會兒，臉上漸漸浮現出訝異和震驚，好半天才恢復平靜，說：「原來是這樣，知道了。」

收起手機，崔聖龍看向方一，道：「那邊關於沃正齊的審訊結果也出來了，那傢夥經過這麼些天的軟磨硬泡，也總算認罪了。」

方一道：「怎麼樣？」

差點忘了，還有沃正齊這號人。

在幕後主使浮出水面後，沃正齊這類作為工具利用的小人物倒顯得無關緊要了。

「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沒救了，畢竟他試圖謀殺你的罪行是被我們警方抓了個現行的，想賴也賴不掉，索性把所有殺頭的罪都認了。結果，他說的那一樁樁一件件，簡直讓人大跌眼鏡……」

說到這裏，崔聖龍微微一笑，道，「怎麼說來說去又全成了你的功勞？」

「得，別埋汰我了，我可不稀得跟你搶功，你趕緊跟我說說。」

方一坐正身子，興趣正濃。

「說出來，可別嚇著。」崔聖龍又給自己點了支煙。

方一笑笑，不說話。

老子死鬼都見了一打了，還能被啥東西嚇著？

「據那沃正齊所說，楚敏華到了醫院後，其實並未立刻死去。」

崔聖龍娓娓道來，「楚敏華被送到急診室急救的時候，面臨一個很常見的問題，那就是母親和孩子只能留住一個，保大還是保小。」

方一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肯定是保大。」

開玩笑，大的都保不住了，小的還能活？

「嗯，可是事故責任書上得有傷者家屬的親筆簽名。」崔聖龍道，「楚敏華目前在這個城市唯一的家屬，就是她那個喪心病狂的男朋友俞英，你說，他會怎麼選擇？」

「這我倒好奇了。」

方一道，「這場買兇殺人案，原本就是那個俞英一手主導的，他想要的就是母子雙亡的結果，怎麼可能簽字救人？」

「你說的對，那王八蛋在楚敏華被車撞之後就再沒出現過，電話也打不通。」

崔聖龍道，「醫院也就不好貿然施救，隻好把她安置在急診室裡，用氧氣瓶維繫著她的一口氣，通知她遠在餘杭的父母過來，按說她雖然傷重，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不至於耽擱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那結果呢？」方一有不好的預感。

照這樣說來，本不是必死的局，或許是中途生出了些許變故，才沒成功保住楚敏華的命。

「你應該也想到了。」崔聖龍看了他一眼，「就在她躺在急診室裡四周無人的時候，有一個人，悄悄潛入了進去，拔掉了她的氧氣管。」

「沃正齊？」方一一驚，「他竟然敢這麼做？」

話剛說出來就讓方一自己給否決了。

崔聖龍也說道：「之前在太平間裡，他連你都敢殺，何況殺一個奄奄一息的孕婦？」

方一眉頭一皺，猜想道：「他這麼做，是出於俞英的授意？」

崔聖龍搖搖頭：「並不是。他雖然是個人格嚴重扭曲而偏執的瘋子，但腦袋瓜子並不傻，十萬塊錢讓他剖屍取嬰不成問題，但讓他殺人的話，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看的。」

方一對此倒是認同：「那……」

崔聖龍道：「拔掉氧氣管，是他自己的主意。」

「這是為什麼？」

方一不解，「收人錢財替人辦事，既然俞英給他的錢不足以讓他害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崔聖龍深深地抽了口煙，然後緩緩吐盡，沉默片刻後，他才道：「你聽說過戀屍癖嗎？」

方一啞然。

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原來在山路十八彎的案情背後，竟然還隱藏著這麼扭曲而病態的一個真相！

「沃正齊最初接到俞英通知到急診病房去的時候，只是去確認下手對象死沒死，不料有著戀屍癖的他，卻一下子就被楚敏華瀕死的孕婦形象深深吸引，然後，他難以自製地伸出了那雙罪惡的手……」

崔聖龍聲音中帶上了一股子慍怒，義憤填膺道，「這個沃正齊，簡直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非但故意殺人，還奸屍，希望對他的精神鑒定結果正常，可以判他一個重刑，要不然留著這樣的人在世上就是禍害！」

「嗯。」

方一也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方一如釋重負。

他的心中有種奇怪的成就感。

誤打誤撞的，竟然揪出了這麼一連串的犯罪分子。

同時也對人性當中的陰暗面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險惡扭曲的畸形人格，潛藏在一張張和煦平凡的面孔和光鮮靚麗的皮囊下，在不經意間就出現在你身邊……

「好了，時間差不多，我也該回去了。」崔聖龍看了看時間，道，「總之，這一次，多虧了你，沒有你，我們警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破案。」

「誒我發現你說話怎麼文縐縐的？」

方一起身準備相送。

「哈哈，最近迷上了一本叫《猛鬼公寓樓》的小說，沒日沒夜追看，耳濡目染的，也自然而然沾上了作者的幾分敘事習氣。」

崔聖龍撓撓頭，道，「那書可賊好看，我天天都給他投推薦票，前兩天還給他打賞了一個白銀盟主。」

送走了崔聖龍後，方一又老老實實回到了病房裏，等待著醫生宣佈他可以出院的那一天。

不過，也多虧了住院的福，自己缺課的這些天總算可以用一張病假條交代了，大不了就是重修幾個學分，不至於被算作曠課處理。

而且住院其實挺舒服的，可以天天看到漂亮的護士小姐姐，只不過今天開始，之前負責醫護他的漂亮護士小姐姐調假沒來了，換了個更漂亮的護士小姐姐。

這個漂亮的護士小姐姐一進來方一就被她白嫩的俏臉和偉大的胸襟吸引了，趁著她俯身給自己掖被角的時候，方一也是順帶看了眼她胸前的身份牌。

馮秋瑜。

人長得美，名字也好好聽啊。

等等……

好像有哪裏不對！

正慵懶地枕著雙手看小姐姐的方一突然面色大變，猛地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