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在法庭上氣勢如虹，顧嫣然已經被她嚇得如同驚弓之鳥。

一般人到了這個地步，心理防線不說全部潰退，肯定也被瓦解得差不多了。

但是顧念之這一次提出的問題不是別的事情，而是顧嫣然最在乎的財產。

顧念之提到顧家財產清單的一剎那，顧嫣然已經振作起來，給自己的心理穿上厚厚的盔甲，應對顧念之將要到來的唇槍舌戰。

她什麼都能放棄，就是不能放棄一分錢！

那些錢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沒有經歷過她童年時候那些慘痛日子的人，不會明白她對財富異乎尋常的狂熱。

顧嫣然有些佝僂的身子慢慢坐直了，她目光凜冽，瞪著顧念之，咬牙切齒地說：「當然是完整無缺。怎麼了？顧大律師不滿意？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多？——可惜不好意思，顧家沒有你想像的那樣有錢。」

說得好像顧念之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奪她的顧家家產一樣。

顧念之的心情也平靜下來。

「是嗎？這些……真的就是顧家所有的財產清單？也是你顧嫣然擁有利用的所有資源？」顧念之把顧嫣然交上來的財產清單放到她的被告席上，「你再仔細看一眼，喏，後面有數字分項和總和。我從12歲就離開顧家，當然不知道顧家財產到底有多少，但是你應該很清楚，是不是？」

顧嫣然眼睫飛快地扇動著，眸子轉向顧念之的方向，眼底一抹奇異的神采一閃而逝，「……12歲離開顧家？呵呵……是啊……」

她打量著顧念之，如同從來沒有見過她一樣，臉上的神情極為複雜。

好像是帶著惡意的欣慰，也好像是夾雜不甘的恐懼。

顧念之被顧嫣然這種目光看得居然有些不自在了。

她偏了偏頭，移開視線，清清淡淡地追問：「……難道不是嗎？還是你又在編造什麼故事？如果是，麻煩你編的靠譜一些，時間地點人物都要顧及到，別只顧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忘了大局。」

顧嫣然呵呵笑了兩聲，神情發直，她從被告席後站了起來，往前傾了身子，對顧念之招了招手，「顧大律師，你以為，你真有資格跟我爭？」

顧念之回過頭，秀氣的雙眉輕挑，「法律規定我有資格爭，跟你我的個人想法並無關係。」

「是嗎？」顧嫣然死死盯著顧念之的臉，像是要把她的臉看出洞來，「我勸你見好就收，這些財產跟我平分，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我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母親，把他們的財產送了一半給不屬於顧家的人。但是為了息事寧人，為了不讓父親傷心，我願意讓渡一半的財產。——顧念之，你還是不滿意？」

顧念之笑了笑，豐潤飽滿的菱角唇綻開一個誘人的弧度，可她一說話，就直戳顧嫣然的心窩子：「……說得好像你對顧家財產有正當所有權一樣。——顧嫣然，你別忘了，我們為什麼會站在這個法庭打這個官司。」

顧嫣然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難道你有正當所有權？！別做夢了！」

「我沒做夢，我在打官司，讓法庭判斷我能爭取到多少財產。」顧念之不跟顧嫣然廢話了，走回自己的原告席上，將自己準備的厚厚一遝資料拿出來，對法官說：「法官大人，我能不能用一下法庭的投影儀？」

法官做了個手勢，讓法警給顧念之把投影儀跟她的筆記本電腦相連。

顧念之看了一下法庭裡所有人，目光最後落在顧嫣然身上，「被告顧嫣然，我剛才向你確認過，你上交的顧家財產清單，你說是完整無缺。按照這份『完整無缺』的財產清單，你列出了銀行帳戶11個、投資帳戶23個、房產45處、古董103個、專利257項，在各大銀行租的保險箱一共40個。」

和夜玄提供的那份清單比起來，銀行帳戶、投資帳戶、房產、古董，以及銀行保險箱數目少了三分之二，專利倒是一項不少（除了已經賣出的），但是最大頭的部分，也就是開曼群島的控股公司，這份清單上一個都沒有。

顧嫣然卻依然是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這些已經不少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貪婪……」

顧念之真是被顧嫣然這種腔調給氣得笑了。——真是賊喊捉賊，論貪婪，誰能比得過顧嫣然？！

她將這份清單推到顧嫣然面前，說：「這上面有你的簽字，沒有做假吧？」

顧嫣然看了一眼，「是我簽的字，不信的話，你可以去這些銀行、投資券商那裏確認。」

顧念之笑了一下，「我不用確認，姑且就當這些是真的。」

「本來就是真的。」一向很注意風度的顧嫣然終於翻了個白眼，「我騙你做什麼？」

顧念之這時打開電腦上的一個excel文件表格，裏面將顧嫣然財產清單上的這些內容都一一列舉出來，然後每一項後面還有一個欄目，寫著「當年凈收益」。

法庭上的人看著這份數字密密麻麻的表格，都有些發怵，不知道顧念之又要如何懟顧嫣然了……

顧嫣然也皺起眉頭，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給你算一筆帳。」顧念之拿起激光筆，指著投影儀屏幕上的excel表格，開始分析。

「按照被告顧嫣然提供的財產清單，我給她算了一筆帳，這裏的『當年凈收益』，是按銀行公佈的利率，和這些投資帳戶的年度凈收益來算的。」

「11個銀行帳戶，總存款額2500萬美元，一年的利息收益是100萬美元。」

「23個投資帳戶，一年的凈收益，按照券商給出的年度報表，是200萬美元。」

「45處房產，我查了一下，有30處都是在出租，一年租金一共是150萬美元。」

「古董沒有出售的話，沒有收益。專利費是大頭，每年有3000萬美元。但是專利費根據我父親顧祥文的規定，目前還不能取出來消費，只能投入固定的信託基金進行再投資，所以這一部分錢不能記入可支配的年度收益。」

顧念之停頓了一下，等大家對這些數字進行消化理解之後，才說：「所以按照被告顧嫣然給出的顧家財產清單，顧家所有財產一年能帶來的可支配收益，只有450萬美元。」

「只有450萬美元？顧念之，你多大的口氣？你一年才掙多少錢？你覺得450萬美元很少嗎？」顧嫣然嗤笑出聲，對顧念之一臉的不屑。

「一年450萬美元的收入對於一般家庭來說當然不少，但是對於你，巴巴多斯的女首富顧嫣然小姐，這450萬美元夠塞你牙縫嗎？」顧念之話鋒一轉，聲音轉為凌厲。

「現在我們再來看看巴巴多斯女首富被告顧嫣然小姐一年的花銷。」

顧念之在投影儀上打出另一張excel圖表。

「大家請看，巴巴多斯女首富顧嫣然小姐一年花在服裝、名包、女鞋和護膚品、化妝品上的開銷，最少100萬美元。」

「如果包括偶爾購買珠寶首飾和名車的開銷，就接近300萬美元。」

「而在這之外，顧嫣然小姐有自己龐大的顧問和傭人、管家以及保鏢團體。這些人工是最貴的，你給這些人每年開的工資，也是接近300萬美元。這就是600萬美元的開銷。」

「再看看你每年的捐款、舉辦各種大型party，給政治人物的獻金，還有住宅的保養和維修，各種專業人士，包括律師、會計師、理髮師、化妝師和服裝設計師的專業費用，一年最少也要400萬美元。」

顧嫣然的臉色一下子又變白了。

她的手指哆嗦起來，聲音也沒有那麼理直氣壯了：「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顧念之偏了偏頭，「我這可是從歐美三大信用機構要來的你的信用卡帳單統計數據，還有銀行的流水帳單。只要有法庭傳票，這些機構很願意跟我配合。」

當然，信用卡信息和銀行流水證明是夜玄提供的，顧嫣然的年度花銷統計也是夜玄這個財務主管的主要工作範圍。

「我就不說你那些非法的巨額贈與，只看上面這些正常消費，你一年的總開銷，就超過一千萬美元。」顧念之身子一轉，來到顧嫣然的被告席面前。

「你告訴我，以你提出的財產清單，一年450萬美元的收入，是如何支撐你一年一千萬美元的開銷？！」

顧嫣然眼神閃了閃，嘴硬說道：「……你看見了，我也是入不敷出啊，銀行存款都用光了……」

「是啊，七年開銷七千萬，但是你提供的銀行存款一共只有2500萬，就算你把銀行存款用光了，也供不了你七年的開銷。」顧念之敲了敲顧嫣然的被告席，「我就不說那些天文數字的贈與和捐款，不管怎麼算，你提出的財產清單，和你的開銷都嚴重不符。」

顧念之是根據顧嫣然的排場和花銷，推算出以清單上的財產，根本不足以支撐，接著追問：「請問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錢？！」

「你管我是從哪裏來的錢。」顧嫣然還想嘴硬。

「說不出巨額財產的來源，就是在洗黑錢。」顧念之認真地看著顧嫣然，微笑著提醒她：「和隱瞞顧家財產相比，洗黑錢在各個國家都是重罪，嚴重可以槍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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