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顧嫣然，何之初冷漠淡然的面容也有一絲動容，但那一絲動容消失得很快，就如一滴雨水很快融入大海，再也找不到蹤跡。

顧念之飛快地看了何之初一眼，見他對著顧嫣然笑了笑，隻好對顧嫣然有禮地點了點頭，「是顧小姐。」又對薛靖江說：「薛哥，你來陪顧小姐吃晚飯呢？」

「可不是嗎！我就是來陪顧大小姐吃晚飯，可人家還不領情呢！」薛靖江朝顧念之擠了擠眼，又問：「咦？你沒跟霍少一起？」

這句話問的有些歧義。

一個回應不好，就會讓人浮想聯翩。

顧念之跟他打太極：「今天是周日晚上了，霍少要工作，我要上學，怎麼能在一起吃晚飯呢？」

「哦哈哈！我都忘了！」薛靖江雖然對著顧念之說話，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瞅著顧嫣然。

不知怎地，顧嫣然對顧念之十分親熱，她走上前，拉住了顧念之的手，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摁了摁，「念之，遇見你真是好。」說完她看了看何之初：「何大律師，要不要一起拚桌吃飯？」

「我們已經吃過了。」何之初對顧嫣然也很客氣，並沒有像對別人一樣有種冰冷的距離感，他微微頷首，「你們吃，我先送念之回學校。」

顧嫣然隻好往旁邊讓了一步，扭頭看著何之初跟顧念之走出餐館的大門。

薛靖江見顧嫣然的眼神沒有放在矜貴俊逸的何之初身上，居然一直戀戀不捨地看著顧念之，忍不住笑道：「嫣然，你幹嘛這幅眼神看著念之？」

「我什麼眼神？」顧嫣然訝然回頭，一隻手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眼神很嚇人嗎？是不是嚇到念之了？哎呀，那可怎麼辦？我不想她怕我。」

「切！她幹嘛要怕你？」薛靖江搖了搖頭，「念之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當然也不是膽小的人。我跟你說，能跟著霍少長大的小姑娘，就不可能是膽小鬼！」

「哦？是嘛？我聽你以前好像說過一次啊，不是說念之是霍少的遠房親戚？」顧嫣然似乎對顧念之同霍紹恆的關係非常感興趣。

薛靖江好不容易跟顧嫣然有了話題可談，當然不會放棄。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很快走到餐廳裏面，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定，恰好就是顧念之和馬琦琦先前最開始的時候坐的位置。

點完菜以後，還在繼續談。

只可惜薛靖江對霍紹恆的事情其實並不十分了解，絕大部分都是他的主觀臆測。

顧嫣然聽了一會兒就發現了，但她並沒有打斷薛靖江的誇誇其談，相反，還經常微笑著看著薛靖江，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你是說，她是六年前開始跟著霍少的？那時候她才多大呢？」

「十二吧？也許是十三？我記得不太清楚了。」薛靖江是從年齡來推算的，其實他並不知道顧念之是在什麼情況下跟著霍紹恆的。

但就這點消息，對顧嫣然來說也足夠了。

她依然語笑嫣然地跟薛靖江說著話，其實腦子裏一直在想著顧念之的事。

顧念之的一切情況跟她妹妹實在是太像了，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思索著，目光漫無目的地看向落地窗外，突然定住了。

……

顧念之跟著何之初走到餐館外面，何之初對她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取車。」

「要不我自己走回去吧。」顧念之忙推辭，「這裏離學校也不遠，我跟琦琦就是走過來的。」

「沒事，取車很快，你等我三分鐘。」何之初不容置疑地拍拍顧念之的肩膀，然後轉身就走。

他走得那麼快，顧念之就沒有追上去了。

反正也就幾步路的功夫，她等等也無妨。

顧念之兩手插在褲兜裡，站在餐館前面的一棵大樹旁邊，哼著歌兒，等著何之初把他的車開過來。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後頸有些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盯著的感覺。

顧念之隨意回頭看了一眼，剛還想自己是不是多慮了，但是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猛然再次回頭，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

只見站在另一棵樹下，穿著一件黑色風衣的高大英挺男子，正是霍紹恆！

霍紹恆見顧念之看了過來，微微一怔，緩緩從樹蔭下走出來。

兩人站在兩棵樹下，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道是太過震驚，還是太過糾結，都沒有走過去，就這樣隔著一個小小的花圃對望。

樹蔭前的路燈發出明亮的白熾光，使得明亮的地方越發明亮，黑暗的地方也越發黑暗。

黑與白，光與影之間，兩人默默地看著彼此。

喧囂的餐館，大紅的燈籠都成了他們的背景板。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呲的一陣剎車聲打破他們兩人之間的寧靜。

顧念之下意識朝著剎車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來是何之初取車回來了。

他在路邊停好車，下車走到顧念之身邊，對花圃後方的霍紹恆說：「霍先生也來吃晚飯嗎？」

霍紹恆朝何之初點了點頭，「何教授晚上好。」說著，微一凝神，朝顧念之伸出手：「念之，過來。」

顧念之咬了咬唇，過了一會兒，才對何之初說：「何教授，您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何之初敏銳地察覺到顧念之的為難，而且從她和霍紹恆的態度裡，探究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但他沒有多說什麼，朝霍紹恆躬了躬身，「霍先生，那麻煩您等下把念之送回宿舍。」說著，又對顧念之說：「半個小時夠你解決問題嗎？夠的話，我半個小時後給你打電話，看看你回宿舍沒有。」

霍紹恆不動聲色看著何之初回擊他，依然朝顧念之伸著手，又說了一聲：「念之，過來。」聲音已經越來越低沉了。

顧念之知道這是霍紹恆怒氣積累的表現，連忙對何之初說：「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足夠了。」

「一個小時不夠。」霍紹恆見顧念之不過來，終於大步走了過去，「何教授，明天念之會準時上課。」說著，他已經拉了顧念之的手，轉身離去。

顧念之被霍紹恆拉得腳步踉蹌了一下，忍不住回頭看了何之初一眼。

只見明亮的路燈下，何之初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燈光從頭頂傾斜下來，只看得見一道矜貴異常的身影，他的面容卻隱在燈光形成的暗區裡，看不清他的表情面容。

顧念之突然有些心軟，回手朝何之初揮了揮，「何教授！您先回去！我明天早上去您辦公室！」

霍紹恆的手緊了緊，但是並沒有回頭，拉著顧念之大步離去。

何之初容色稍霽，對著顧念之舉起手臂，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拉開停在路邊的車門，上車開走了。

霍紹恆拉著顧念之的手，一直走到他停在對面街邊的悍馬SUV前，打開車門，對顧念之冷硬地說：「上車。」

「霍少，已經很晚了，我想回宿舍。」顧念之幾乎是戰戰兢兢大著膽子說出拒絕霍紹恆的話。

她心裏其實沒有底，如果霍紹恆二話不說就走了，她覺得自己還是得追上去……

「不會耽擱你很多時間。」霍紹恆移開視線，鎮定自若地說：「你不願意就算了。」

他不再催促顧念之，拚著極大的毅力，才將自己從顧念之身邊拉開，走到駕駛座那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插進鑰匙發動汽車，霍紹恆雙手把著方向盤，也不看顧念之的方向，就像以前在特別行動司裡進行各種抗誘惑訓練一樣。

顧念之見霍紹恆好像不是在說笑，才急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

鄂菜館裡，隔著一道落地窗，顧嫣然和薛靖江將這一幕都收在眼底。

霍紹恆的悍馬SUV載著顧念之絕塵而去，顧嫣然的視線卻久久不能收回來。

薛靖江輕輕咳嗽一聲，說：「嫣然，他們已經走了……」

顧嫣然回過神，朝他笑了笑，「霍少好像對念之很嚴厲，看得我都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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