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看了陳院長一眼，沒有接過她的手機，而是就著她的手看了一眼。

手機上顯示的短訊時間正是在她離開這邊世界的這一年內。

斷斷續續發了三條。

第一條短訊：【好心人】：顧念之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不會回來了。

這一條的時間，顧念之看得很清楚，應該就是在那邊世界，她從那個偏離了方向的加勒比蛇島回到何家的日子。

第二條的時間離第一條短訊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第二條短訊：【好心人】：肖夜為了保護顧念之而受重傷，完全是因為霍少將的私心。顧念之本來不應該有這麼高的安保級別，純粹是霍少將為了給自己的未婚妻更好的保障，才以公謀私，安排你女兒做她的保鏢。

最後一條短訊則是半年前。

【好心人】：霍少將那裏有能夠治癒你女兒的「神葯」。你為什麼不去找他要他對你女兒負責？

顧念之看到這裏，訝然地挑了挑眉，小聲問道：「……您找過霍少幾次？」

陳院長苦笑著搖搖頭，「沒有，我一次都沒有找過。」

「為什麼？」顧念之好像不信，狐疑道：「可是這上面說的，您就一點都沒動心？」

陳院長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說：「也沒有完全不動心，但是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因為看了幾條短訊，就對霍少，對組織失去信心？」

「況且在治療方面，因為陳列說，霍少已經命令他用最好的藥物治療小夜，所以我相信霍少沒有藏私。」

所以她動心的是哪方面的內容？

顧念之明白了，笑了笑，心想這陳院長還不算完全沒有腦子。

她這麼相信陳列，因此不相信路近能比陳列厲害，雖然讓顧念之很不滿，倒是也有好處。

就因為她這麼相信陳列，因此對方的一條條挑撥短訊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陳院長輕聲說：「我是有過糊塗心思，我也不瞞你，但也只有想想而已。你不在的這一年，我照顧小夜都來不及，哪有功夫去找霍少……負責？」

「我是一心相信陳列，相信霍少會給小夜最好的治療。」

至於能不能痊癒，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顧念之想了一下，也釋然了。

只要肖夜和陳院長什麼都沒做過，那就沒什麼了。

就像肖夜說的，喜歡一個人不犯法。

再說霍少那麼好，有肖夜這樣高素質的女子暗戀，也不奇怪。

暗戀沒關係，只要不因為暗戀，就和溫守憶、竇卿言和羅嘉蘭這種人一樣，動不動使陰招就好了。

而肖夜，跟溫守憶、竇卿言和羅嘉蘭這種人有太明顯的區別。

她就算暗戀，也沒有想過要傷害顧念之，甚至還在生死關頭，用自己的生命擋在她面前。

顧念之暗忖自己恐怕也做不到這一步，因此對肖夜的那種敬慕又一點點回來了。

陳列的車一路疾馳，很快回到軍部總部大院。

他給肖將軍打了電話，知道他和肖夜正在政治部的會議室裡，等著向首長彙報。

顧念之急匆匆地趕了進去，總算是趕在政治部主任霍冠辰進門之前，先來到肖夜身邊。

「肖夜姐，你不用這樣，你確實救了我，咱們不能只看結果，在這件事上，過程遠比結果重要。」

顧念之摁在肖夜肩膀上，著急說道：「你別退你的勳章和證書，那都是你應得的！」

肖夜感受到顧念之的熱情和直爽，還有大氣和善良，心裏更慚愧了。

她固執地說：「不，這不是我應得的。我沒有完成任務，是你保護了我，我不應該得到這些榮譽。」

「怎麼會呢？！」顧念之動情地曲起一條腿，單腿跪在肖夜的輪椅前，她撫摸著肖夜那毫無知覺的腿，激動地說：「肖夜姐，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你那時候的身手就極大地震撼了我。我曾經多麼希望我能跟你一樣身手矯健，英姿颯爽！」

「後來你能來到我身邊，做我的保鏢，我真是高興壞了！」

「那段日子，永遠在我心裏。」

「那一天那群歹徒衝進來對你開槍的時候，是我違背了你的要求，擅自跑出來的。」顧念之也很慚愧。

那時候她確實太害怕肖夜會被那些人打死，才不顧一切沖了出來。

其實後來秦致寧對她說，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不能見血，更不能弄出人命。

所以如果她就是躲著不出來，說不定能拖延時間，直到霍少他們來接她們……

可是再一想，那些人明顯有別的主子，所以並沒有聽從何承堅的命令，不見血。

那她還是主動出來的好。

如果肖夜真的死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顧念之握著肖夜的手，很認真地說：「肖夜姐，咱們不說別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跟別人不同，我相信你。你也別讓我內疚了，你要是退回了你的勳章和證書，不僅是抹黑你自己，也會讓我覺得我在你心裏毫無價值！」

「當然沒有。」肖夜虛弱地握住顧念之的手，可是她的手指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虛搭在顧念之手上。

顧念之這時才深刻直觀地感覺到，那十槍給肖夜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

從紀律上來說，肖夜的那一次任務確實失敗了。

但是從人情來說，從人心來說，顧念之永遠承她的情。

一個用生命，用自己一輩子健康來保護你的人，值得更寬容的對待。

顧念之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回去吧。我爸爸正在擬定手術方案。等他做好準備，我們就可以做手術了！」

「真的嗎？」肖夜也激動了，眼淚在她嫵媚的大眼睛裏打著轉，「你父親真的願意原諒我們了嗎？」

「……他其實沒有生你的氣。」顧念之也有點訕訕的，「他就是太疼我了，生怕我受一點點委屈……」

「嗯，我明白，你這是找到你真正的父親了？」肖夜輕聲問道。

他們都知道，以前大家都以為顧祥文是她的親生父親，現在卻又冒出個一點都不相像的路近。

其中到底有多少曲折，她沒有問，也不能問。

只能腦補。

顧念之微笑著點點頭，「嗯，他是我真正的父親。」

得到顧念之的肯定，肖夜心裏壓著的那塊大石頭才慢慢消失了。

這時霍冠辰進來了，他輕聲咳嗽一聲，說：「肖夜，你找我有事嗎？」

顧念之忙抬頭站起來，說：「霍上將，這是一場誤會，我們這就回去，不打攪您辦公了。」

霍冠辰看著她，皺了皺眉，「怎麼哪裏都有你？追到這裏來逼肖夜道歉？我勸你收著點兒，別得理不饒人，你這是在給紹恆樹敵！」

顧念之笑了一下，毫不客氣地說：「其實如果不是您挑撥離間，今天這件事根本不會發生。」

肖家人的那種念頭就不用宣之於口了。

雖然那種事是論跡不論心，但是被人逼問出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而霍冠辰，才是這件事真正的導火索。

霍冠辰神色更加嚴厲，「你就是這樣跟長輩說話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您不是認為我不配您兒子嗎？您既然不承認我，我為什麼要承認您是長輩？」顧念之火力全開，伶牙俐齒起來，連霍冠辰這個長期做政治工作的人都難以招架。

陳院長在旁邊怎舌不已。

原來顧念之那天晚上還是給他們留情面了……

如果真的要她親自懟，陳院長覺得自己心裏的難堪會再加重一倍，那真是以後都別做人了。

霍冠辰被顧念之氣得臉色發青，五官都快扭曲了。

他用盡了幾十年工作上培養出來的耐心，才壓抑住幾乎呼出去的巴掌，冷冷地說：「那你們還待在這裏做什麼？——好走不送了。」

他剛轉身要走，他的生活秘書跑步進來，說：「首長，霍少的電話。」

霍冠辰冷著臉接過電話，卻聽霍紹恆衝口就說：「霍上將，念之是不是來您這裏了？您再對她態度不好，議會的龍議長會很願意跟您聊一聊。」

「關龍議長什麼事？你以為我會怕他？」

「……念之是龍議長屬意的接班人。您要是願意鬧，儘管鬧。反正我們霍家在軍部已經成為大家的笑話，您要是不在乎，我更加不在乎。」

霍冠辰終於被霍紹恆激怒了：「……敢威脅你爹？！混帳！」

他氣得摔了電話，快步走出會議室。

顧念之笑著說：「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生苦短，我們還是趕緊去做手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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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997章《混帳》。

今天兩更。第二更晚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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