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閨女——你們哥仨啊都沒讓媽操心，你和你二哥還考上了大學，你大哥還當上了記者，咱們屯子的人啊都眼饞死了，你不知道，媽每天出去走在大街上，媽這腰板挺得老直溜了……不哭，去給準備東西吧，等送媽走的時候啊，你再給媽好好化化妝，把媽打扮地漂亮的啊……」

「嗯——」張娟泣不成聲，「海清——你和娜娜陪我去給媽置辦這些衣服吧。」

「嗯——」高海清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媽——我陪娟子一起去啊，您休息一會啊。」

「去吧——」王靜用眼神示意著。

「老兒子——」王靜拍了拍床，示意張揚坐下來，「他爸—你和二媳婦先抱著子豪出去溜達溜達，我想吃葡萄了，你們去給我買點吧……」

「老兒子啊-——你大哥有病，有些事情，媽也只能囑咐你了……」王靜拉著張揚的手，淚水順腮而下，「媽死了以後啊，你把媽送回去，媽不想留在這邊，你姥姥、姥爺、爺爺、奶奶都葬在咱們老家那了，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你把媽帶回去就葬在你奶奶旁邊，你奶奶活著的時候啊，最稀罕媽了，等到你爸百年之後啊，別讓我和你爸髕骨，你爸這輩子啊不稀罕我，和我生活了一輩子對他來說已經夠難受的了……」

「媽——」張揚吃驚地看著王靜，「媽——您說的這都是什麼啊？」

「你別著急，聽媽媽給你將一個故事……」儘管王靜的聲音很低，而且還斷斷續續，張揚還是聽明白了這其中的一切，他流著淚看著媽媽，心裏面五味雜陳，他不知道，面對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該做出怎樣的評判，「媽——您放心，我都記住了，我一定會按照您的意思辦好一切的，您就安心養病吧……」

「那——」王靜指著張國棟買回來的錄音機，「把那個錄音機遞給媽。」

「媽——你要這個幹嘛？」張揚不解地看著媽媽。

「這裏面啊，都是我給你大哥錄的，我走了以後啊，你們千萬要瞞著你大哥，他要是找我啊，你們就把這錄音機放在手機上，放給他聽，這樣他就不會懷疑了，等到他做完第二次手術就好了……」王靜把錄音機放在身邊，不停地摩挲著，「只可惜，我不能見你大哥最後一面了……」王靜的眼淚又流下來，「你大哥身體不好，你妹妹又是一個女孩子，咱家以後有個大事小情的你要跑在前頭，記住沒？」

「媽——」張揚隻覺得心在滴血，「您別說了……」

「你給媽的那兩張卡上，一張我交給你嫂子了。另一張上的錢媽媽也沒動，等你哥哥手術的時候，都交給你你嫂子吧……」似乎是太累了，王靜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媽——把錄音機給我吧，我先放到一邊去。」張揚試圖從王靜的身邊把錄音機拿走。

「不——別動，就放在這兒……」王靜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歇一會，再多給你大哥錄一些……」王靜歇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別都在我這守著，多去陪陪你大哥吧……」

「嗯——」張揚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媽——您睡一會，我去看看我大哥，我一會就回來陪您，別再說話了啊，好好休息……」

「嗯——」王靜用目光和張揚交流著。

「爸——」張揚走到病房外，對站在外面的張國棟說，「我們去看看我大哥，你在這好好陪著媽，盡量勸媽吃些東西，我會儘快回來的……」張揚走出幾步，若有所思地回過頭說，「別再讓我媽總是說話了，不利於她恢復。」

「嗯——」張國棟看著二兒子一家走遠，輕輕地推開門走了病房，王靜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可是淚水還在不停地從眼角流下來，張國棟蹲下身子，一隻手把著床邊，一隻手輕輕地擦著王靜眼角的淚水，誰知越擦那淚水流的越加多起來，張國棟遲疑地望著王靜，一時間一隻手懸在空中不知所措。

「他爸——」突然，王靜一把抓住張國棟那隻懸在空中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不停地揉搓著，眼中那淚水也像決堤的河水一樣無法控制，「謝謝你給我擦眼淚，謝謝你，這是你這輩子你為我做的最讓我感動的一件事，因為這件事你用心了，謝謝你——」王靜緊緊地把張國棟的那隻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輩子是我拆散了你和梁爽，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從你第一次到俺家相親那時候起，我就告訴自己，張國棟就是我王靜一輩子的男人……」

「別說了……」張國棟心如刀絞，「好好休息，一切都等你好起來再說啊……」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了……」王靜目光追隨著張國棟，「我知道，我再也走不出醫院，再也不能回到家裏去了，我還知道，我這個樣子，我再也不能去看大兒子，也不能在手術室外面等著他了，我還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也不會再停留很久了……」王靜淚流成河……

「別說了……」張國棟泣不成聲，「我求求你，別說了……」

「他爸——可是我不知道……」王靜倔強地堅持說下去，「當年，你來相親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梁爽你們已經……等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我才知道這一切的，我真的沒有騙你，請你相信我……」王靜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相信，我相信……」張國棟撫著王靜的胸口，「我相信你說的一切，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人……」

「宇軒——」梁爽和宇軒一直住在醫院安排的賓館裡，經過幾天激烈的思想鬥爭，梁爽終於決定和兒子坦白一切。早上起來，梁爽梳洗完畢就敲開了宇軒的房門，「起來了嗎宇軒？」

「噢——」宇軒正在衛生間裡洗漱，聽到媽媽的聲音，他吐掉嘴裏的牙膏泡沫，「媽——門沒鎖，你進來吧。」

「昨晚睡的好嗎兒子？」梁爽走進來站在衛生間的門口，「你體檢的結果出來了，一會下樓吃完早餐，陪媽媽去醫院去取體檢報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