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上去已七十多歲了，時光的痕跡彷彿都滑過了他臉龐，盡湮沒於他雙目之中，此刻他不在如一如往昔的平靜，而是有些興奮和激動。原來的一雙清眸染上了經年紅塵，變得不再純粹，審視地看那把長劍。

「這把劍……」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如同風中的樹葉。

「老先生認得此劍？」

秦正也是驚訝，心中有些激動，自從他來到這裏，就只有這把長劍，以及以前身上穿的那身衣物。

至於這把長劍的來歷，一直是一個迷。

只是知道是祖上留下來的。

「可否將這把長劍借給我看一看。」

白髮老者低聲的問道。

目光一直沒有移開。

秦正沉默片刻，將手中的長劍遞過去。

「老先生，請！」

那白髮老者接過長劍，仔細的打量了一會兒。

「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無堅不摧而又不帶絲毫殺氣的兵器。這……這才是有靈魂的劍。」

當老者拔出長劍的那一刻，那把長劍，竟閃出一絲光芒。

從秦正的眼角處快速的劃過。

這種光芒，秦正知道，這是風光，由於劍體過於光亮，只要遇到光，便是會發出反射的效果。

上一次，秦正就是利用光的反射將何大壯嚇跑的。

「呼呼……」

老者輕輕揮舞長劍，劍體帶著風嘯一般的聲音。

「好一把仁道之劍。」

秦正愣在原地，看著老者耍了幾式的劍招。

別看著老者年紀大，舞劍起來，竟然身輕如燕，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很快，劍招徒然一變，老者振袖而起，翩然的姿態如同一隻鶴，長劍在他執在手中，行雲流水般瀟灑。

他的劍招收尾，長劍劃出完美漂亮的一道線，白髮老者傲然端立，微微側著的臉，鼻樑與下頜的弧度雋秀而完美，他抬手，將長劍遞還給秦正。

隨後他垂下的眼睫揚起，雙眸似月光般清冷。

半響之後，秦正才回過神來，呢喃道：「仁道之劍？」

「小子，你這把劍，從何處得來？」

秦正將長劍橫在胸前，仔細的端詳。

他還從來沒有仔細的打量過這把長劍。

如今看來，這把劍沒有充滿一點戾氣，卻是充滿了端莊安詳，還真的應了剛才老者的話無堅不摧而又不帶絲毫殺氣。

「這把長劍我也不知道從何得到，是祖上傳下來的。」

老者雙眼一眯，打量了一下秦正，問道：「祖上傳來之物？你祖上是誰？」

秦正的祖上，他還真的不知道，小的時候，他就流落在外，對於家族的情況，並不是很清楚。

從他懂事的時候，有一位大叔就將長劍和官服交給他，叫他好好的保管。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從小就跟著一個大叔一起生活，後來大叔死後，我便是想遊說各國，只可惜最後都不受待見。」秦正有些不好意思。

「都不重要了。」老者舒緩一口氣，搖了搖頭。

「請問老先生，你可知道歐玉子先生？」

秦正最後問道。

「歐玉子已經死了。」

「死了？」

開什麼玩笑，之前田風都還打聽到歐玉子的事情，怎麼就死了？

秦正看了一眼老者，感嘆了一句。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我本來還想讓他給我打造一下一把利刃的，看來現在只有我自己親自動手了。」

秦正敢肯定，這老者，應該就是歐玉子。

從他剛剛舞劍，以及對劍的認知看，一定歐玉子無疑。

他應該是在隱藏自己的身份。

為此，秦正想要勾起歐玉子的鬥志。

如果這歐玉子這麼消沉下去，秦正想要打造那把匕首，那真的沒有太大的希望。

就算以對方現在的狀態打造出來，也不是什麼好兵刃。

「請自便吧。」老者風輕雲淡。

秦正內心一震，沒有想到這老者的心智，還真的很堅定。

「好，既然你真淡定，我就看看，你到底還能不能淡定。」

秦正內心想到，然後說道：「既然這樣，我想把這把長劍，打造成一把短劍。」

說完，便是向著鑄劍的草屋走去。

老者一聽，原本鎮定的臉龐，變得不淡定。

「你說什麼？」

「我要將這長劍變短。重新打造。」

「混帳東西，你可知道，這是歐冶子大師以前為越王打造，後來越王為求和，將此劍獻給吳王闔閭。」白髮老者臉色大變，厲聲喝道。

想要將此劍重新打造，這是破壞了寶劍的靈魂。

這是他所不允許的。

見到老者這樣的態度，秦正更加確認，眼前的這個老者，便是歐玉子，歐冶子的後人。

同時秦正也知道，他手中的這把長劍是歐冶子所鑄。

歐冶子是春秋末期，戰國初期的鑄劍大師，越國人，鑄劍鼻祖。

一生中，鑄有八把有名的寶劍。

「歐玉子大師，如果你不想我毀了這把劍的靈魂，那麼你可以幫助我鑄劍，否則我不建議將這把劍毀掉。」秦正說道，這長劍在他這裏，並不能起到什麼大的作用。

一是不能保命，二是，如果讓外人知道，他手中的劍是歐冶子所鑄，那他目前還真的沒有本事保住。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就是這個道理。

秦正不想帶著這樣一把寶劍在身上。

所以不如毀了他。

當然，秦正也不想毀掉，這把劍要是放在兩千年之後的世界，那可是價值不菲啊。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劍？」

老者沒有反駁，他便是歐玉子，但是這麼多年了，自己的這個名字，他都快要遺忘了。

「你剛剛不是說了嘛，仁道之劍啊。」

「無知小兒。」歐玉子嗔道，緊接著，走了幾步，又道：「這可是天下第一劍的湛盧劍，當年我家祖上鑄成此劍時，不禁撫劍淚落，因為他終於圓了自己畢生的夢想。鑄出一把無堅不摧而又不帶絲毫殺氣的兵器，這把劍有靈魂。」

「天下第一劍，湛盧劍。」秦正咽下了一口水。

他手中的居然是天下第一的湛盧劍？

他怎麼不知道？

秦正的內心激動不已，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一定要忍住，畢竟這個歐玉子還沒有答應他呢。

「一把破劍而已。如果一把劍不能實現自己想要的，留著何用，還不如拿去兌換刀幣。」

歐玉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秦正。

這把劍放在外面，多少人爭著搶著，他居然說是破劍，關鍵是還想要拿去兌換刀幣。

這是刀幣能夠兌換的嗎？

「胡鬧，簡直是胡鬧。」歐玉子吹鬍子瞪眼，眉毛成倒八形，臉上的笑容沒有了，用嚴厲的目光望著秦正。

「歐玉子大師，五十刀幣，你幫我將這把劍重新打造一下吧。」秦正回頭，看著歐玉子說道。

此刻，歐玉子快要氣暈了。

居然還要自己來重新打造，這不是開玩笑嗎？

「你可知道，當年吳王闔閭靠這把湛盧劍在柏舉之戰中，大敗楚軍二十萬精兵，後破楚郢都？」

聽到這話，秦正好像聽說過著柏舉之戰，好像是一場以少取勝的戰役。

秦正早上才聽到韋桑說的。

「柏舉之戰？那好像是孫武將軍的功勞吧，和這把劍有毛線的關係。」

「哼，如果沒有這把湛盧劍的號召，你覺得那場戰役，單憑孫武帶領的那三萬人，能夠打敗楚軍二十萬人嗎？」

歐玉子說道，當年的柏舉之戰，他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是他聽自己的祖上說過，那場戰役是因為吳王闔閭用湛盧劍，當時這把湛盧劍的號召力極其強大，楚軍的有些將士動搖了。

因為湛盧劍是仁道之劍，楚軍的很多將士，都認為如果有這把仁道之劍在，那麼這天下會不會變成一個仁道的世界。

所以很多人都不願意打戰了，都想要跟著仁道之劍走。

當然這之中，少不了孫武的兵法計策。

同時也是有湛盧劍的很大功勞。

秦正聽到歐玉子講故事，他再次看了一下湛盧劍。

心中不免有些敬佩，這如果放在後世，就是一把普通的劍，就是鋒利而已，但是放在這個時代，湛盧劍仁道之劍的名頭一出，多少君王想要得到此劍。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說動我毀掉這把劍的想法。」

「你想怎麼樣？」歐玉子冷聲問道。

「今天我既然能夠來這裏找你鑄劍，我就已經做好的打算，如果你想搶這把劍，不好意思，單憑你這裏的幾個人，估計辦不到。」秦正先要營造一種氣勢出來。

不然別人還以為自己好欺負。

同時也防止歐玉子有搶劍的想法。

「你帶人來了？」歐玉子疑問道。

「帶？說不上，不過今天我來，是代表田盼大上造而來，在臨淄城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他。」

歐玉子點頭，本來心中還想著，如果眼前的秦正敢毀了這把劍，那麼他一定拚命阻攔。

但是現在好像不是這樣的。

就算搶，那搶不過。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要打造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至於設計圖，我可以畫出來，供你參考。」

秦正徐徐說道，將自己來這裏的目的說出來。

看見歐玉子猶豫，秦正再次說道：「如果你能夠打造出來，我願意將這把湛盧劍作為交換。」

此言一出，歐玉子身子一顫。

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確定嗎？」

「劍在我手中，我能夠做主。只要你能打造出我心中想要的匕首，我願意交換。」

秦正說完，立即將手中的湛盧劍扔給了歐玉子。

歐玉子拿著湛盧劍，激動不已。

「既然公子如此信任老夫，那老夫便是為你打造一把貼身匕首。」歐玉子表現出了一副老成大態度。

「既然如此，我就現場給你說一下匕首的構造和想法。」

「公子請進。」

聞言，秦正跟著進去。

他將湛盧劍給歐玉子，這是自己的誠意，但是他根本不擔心，這歐玉子會獨佔這把劍。

何況歐玉子知道秦正背後是田盼，所以更加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秦正知道這把是湛盧劍，他也就不敢拿，最好還是放在歐玉子這裏，那是最為安全的。

在秦正看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總是比這湛盧劍好很多，既方便，又不用擔心被人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