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深閨每日裏蛾眉蹙損，鳴不高飛不遠枉字鶯鶯！小紅娘攙扶我大佛殿進，問如來你叫我怎度芳春？……」扮成崔鶯鶯的莊姽晴唱道。她的嗓音不錯，雖不及專業的戲子，但在票友中，屬於唱的比較好的。

易歡收到了衛美瑜派人送來的戲票，陪易母和唐雙韻過來看戲，莊姽晴唱罷，反串張生的衛美瑜，接著唱：「無限春愁橫翠黛，一抹嬌羞上粉腮。行一步似楊柳風前擺，說話兒似鶯聲從花外來。似這等俏佳人世間難再，真願學龍女善才同傍蓮台。庸脂俗粉多如海，好一朵幽蘭在空谷開。俺張珙今日把相思害，再對長老說開懷。」

戲正唱得熱鬧，身穿軍裝的楊一華尋了來，「易夫人，易少夫人，易四小姐，七少在樓下，有幾句話要和易四小姐說。」

「娘，大嫂，我去去就來。」易歡起身道。

楊一華一進來，衛美瑜就注意到了，見他找易歡，錯了神，走台步時，險些踩著陳繪萍的裙子。

寧省的暴亂有些壓製不住，顏子回要親自過去，走得有點匆忙，他本想直接進去找人，又怕引來不必要的喧嘩，才讓楊一華去請易歡出來。易歡坐進車裏，「你是不是要去寧省？」

「是的，城裏又多了不少難民，你能不出門，就別出門，避免不了要出門，一定要盡量多帶幾個人。」顏子回囑咐道。

易歡點點頭，說：「放心吧，我會注意的，到是你，戰場上刀槍無眼，你要萬事小心。」

「我會小心的，我還要留著命回來娶你。」顏子回笑，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歡兒，等我回來。」

「嗯。」易歡輕應道。

顏子回馬上要出發，僅說了這麼兩三句話，就要走了，易歡看著車消息在街角，才轉身返回戲院子。因在外面，怕涉及到什麼軍事機密，易母和唐雙韻到也沒有多問。

衛美瑜三人唱完這全本《西廂記》，已經是正午時分，易歡便跟易母和唐雙韻道：「我們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我請客。」

「就怕外麵店子沒東西賣。」唐雙韻憂心地道，原來這個戲院子會免費送觀眾糕點，可今天沒有。

易母嘆氣，「這都過了雨水了，天氣還沒有回暖，不能春耕，哪來的秋收，今年恐怕又會是個災荒年，老天爺不給人活路啊！」

易歡眸光微閃，災荒年缺糧，看來她得去國外訂購些糧食。次日，易歡不顧天寒地冰，去郵政局往花旗國發電報，讓鄧爾遜給她買玉米三十萬噸、小麥十萬噸，還有那些罐頭魚、罐頭肉什麼的也要。雖然易歡喜歡吃新鮮的，但沒有時，這些加工肉類也是能解解嘴饞的。

「這雪總算是停了，再下去，大家要吃雪充饑。」易母感慨地道。

薊州城的雪是停了，可盛京那邊，越往北雪越大，災民越來越多，商人們的生意也不好做，出於善心，也為了長遠考慮，富商們紛紛慷慨解囊，捐錢捐物捐藥材。

「我出八百塊大洋。」

「我出三萬斤糧食。」

「我把藥房十分之三的藥材都捐出來。」

「我出……」

這是屬於民間慈善，官方原本就有賑災常設機構賑務委員會，為了這雪災又另外特設了一個機構，國民雪災救濟委員會，顏夫人親任委員長。行政院院長、內政部部長、財政部部長等五人是委員會的委員。

陸詩音還打電話問易歡，「歡歡，政府發行賑災公債，你要不要買一些？」

易歡想了想，道：「我買一萬塊吧，明天我去委員會交錢。」

「那我給你登記上了。」陸詩音笑道。

「謝謝。」易歡客氣地道。

「用不著謝，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陸詩音笑道。

又閑聊了幾句，兩人就掛斷了電話。

「你又要買什麼？」易母在旁邊聽到了。

易歡拿起一個桔子邊剝皮邊說：「政府發的賑災公債。」

「那我們也買些吧。」易母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大兒媳。

唐雙韻應承道：「我買五千。」

易母笑，「我也買五千好了。」

一會陸蘭婷和李英出來，也一人買了五千，翌日，易歡就拿著三萬塊錢，去委員會買公債去了。好巧不巧遇上了也去買公債的衛美瑜，她出手大方，買了十萬公債。見易歡隻買了三萬，衛美瑜有話說了，「易小姐，聽聞顏夫人是雪災救濟委員會的委員長，發行公債是為了那些饑民，你不應該多買一點嗎？」

易歡看到衛美瑜眼中淡淡的敵意，微蹙眉，不太明白她這敵意因何而來，「不及衛小姐財大氣粗，我盡我一份心就好。」

言罷，易歡就準備走，衛美瑜攔住她，「易小姐，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我們遇上了，不如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改天吧。」易歡昏迷了一個月，又休養了這麼久，也該去清婉和服裝廠去轉轉了。

「易小姐這是要去哪？」衛美瑜不想去易公館拜訪，她覺得那樣低了易歡一頭。

易歡眸中閃過一抹不耐，「我要去店子裏看看。」

「我正好要去你的店子裏買衣裳。」衛美瑜笑盈盈道。

易歡看出衛美瑜這是非要纏上她不可，隻得說：「一起吧。」到要看看這人想要幹什麼？

兩人出門上了車，衛美瑜笑道：「我聽說你店裏的衣服，很難定的，要等半個月才能拿到衣服。今天能給插個隊嗎？我著急穿呢。」

易歡笑，「店裏有國外來的成衣，衛小姐這麼會穿衣，多穿一些外國設計師設計的衣裳，才能引領潮流。」

「我哪能引領潮流，易小姐才是薊州城最會穿衣的小姐。」衛美瑜笑贊道。

易歡謙虛客氣地說了幾句，話匣子打開了，兩人就聊了起來，衛美瑜笑問道：「對了，易小姐是怎麼和顏團長認識的？」

「舞會上認識的。」易歡淡笑道。

「我還以為你們是相親認識的呢。」衛美瑜目光閃爍，「你們的感情看起來可真好。」

易歡眸光微轉，「衛小姐什麼時候看到我和他相處了？」

「你昏迷不醒了一個月，顏團長天天去看你，這就足以說明顏團長看重你。」衛美瑜說這話有些酸酸的。

易歡眉尖微蹙，「我是他的未婚妻，他理當看重我啊。」難不成他去看重別的女人？

衛美瑜撇撇嘴，說道：「所以說易小姐命好啊，這國內的男人不比國外男人那麼有紳士風度，有些自大，有些自傲，有些自卑，都不太瞧得起女子，真是一言難盡啊。」

「我去國外留學過，那兒都有謙謙君子，那兒都有人品低下的小人。」易歡並不認為外國人就全是紳士。

衛美瑜說起了她在南洋的事，把南洋說得宛若人間天堂，那裏的男人個個勤奮，長相還英俊，家世又好。易歡聽她說完，心裏覺得很怪異，南洋的男子再好，她有了顏子回，也瞧不上別人，這衛美瑜的話裡話外都有一種誘惑她離開薊州城，去南洋的意思。

易歡雖搞不清衛美瑜想要做什麼，但不會如她所意，淡淡地反問道：「南洋那麼好，衛小姐怎麼還回國來呢？在那兒嫁人定居不好嗎？」

衛美瑜一怔，「還不是我祖父，故土難離，要落葉歸根。」

易歡笑，「我們是華人，當然要留在自己的國家，他國再好，不是故鄉。」

說話間，車子到了清婉，進了店易歡把衛美瑜交給售貨員，她上去看帳冊，和衛美瑜有些話不投機，不想和她繼續聊。衛美瑜看著易歡上樓，目光微沉，如她所料，能勾搭上顏團長的人，果然很難拿捏。衛美瑜勾了勾唇角，顏子回她是不會放棄，易歡必須滾蛋。

易歡不知衛美瑜所想，等她看完帳冊下來時，衛美瑜已經離開了，她買了兩件裙子一件小外套。易歡出店門，瞧見街對面有一老一少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捧著黑麥饅頭在嘴，目光閃了閃，嘆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大林，去拿件棉衣給那爺孫倆。」易歡動了惻隱之心。

店裏有服裝廠送來準備捐贈的棉衣，大林進店拿了一件，送了過去。不是易歡不願多給一件，而是擔心爺孫倆保不住兩件。

易歡從清婉出來，又轉去了服裝廠，今天果然不是出門的好日子，她遇到了向建雲。向建雲乾瘦乾瘦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了幾歲。

「歡歡，好久不見。」向建雲先跟易歡打招呼的，向老太太死後，兩家已徹底撕破臉皮，再不來往了。向建雲曾厚著臉皮去過易家，卻連門都進不去，如是也就不去了，沒想到今天會遇上。

「是呀，好久不見。」易歡沒有虛偽地問她過得好不好，看向建雲這形象就知道她的日子過得艱難。

「能找個地方聊聊嗎？」向建雲目光帶著懇求，她也想在易歡挺直腰，可惜天不隨人願，丈夫的那個小店鋪撐不下去了，她不得不出來找事做，貼補家用。

易歡想了一下，「進廠裡說吧。」

廠裡收拾了兩間廂房，一間是易歡的辦公室，一間是廠子管理者的辦公室，易歡把向建雲帶進了她的那間辦公室，「坐吧。」

向建雲在沙發上坐下，縮了縮腳，試圖將破洞棉鞋藏起來；易歡在她對面坐下，「你想說什麼？」

「我想進廠裡做工，我的女工活很好的。」向建雲低著頭道。

「你可以直接找廠長。」易歡淡然道。

「我找過了，廠長說廠裡不缺人。」向建雲抬頭看著易歡，「歡歡，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家裏就快沒米下鍋了，歡歡，我求求你，幫幫我。」

廠裡人手已經足夠，但看著向建雲這麼可憐兮兮的，易歡也有些於心不忍，她和向建雲沒有深仇大恨，向建雲是有些小心思，可在她面前從來沒討到好。易歡願意給向建雲一個機會，把廠長喊了進來，讓她安排，等向建雲出去後，對廠長道：「叫人好好盯著她，若是她敢耍花樣，做出不利於廠裡的事，立刻把她趕走。」

廠長立刻表示，會看好向建雲的。易歡沒在服裝廠逗留太久，外面許多店鋪都關了門，她是回家吃飯的。

過了兩天，易歡接到蘇嘉儀的電話，「易小姐，明兒有空過來吃飯嗎？」

「我明天有空，我會準時到。」易歡笑應了，鄭玉虹昨天就打電話告訴她，蘇嘉儀已把兒子接到身邊來了。

「易小姐，如果可以的話，能帶你的侄兒侄女過來玩嗎？」蘇嘉儀請求道。

「我會帶我小侄兒和小侄女過去。」易歡笑道。

次日，易歡帶著易超然和易飄然一起去了蘇家，蘇嘉儀和鄭玉虹是鄰居，蘇嘉儀的廚藝好，鄭玉虹若不去美食坊，幾乎每天都來蘇家蹭飯吃。易飄然的長相隨了易歡這個姑姑，高瘦白皙，穿著蓬蓬裙子，易歡特意讓人做了一頂鑲水鑽的公主冠給她。把易飄然打扮的像個小公主一樣，特別可愛漂亮。

蘇嘉儀的兒子小阿寶一看易飄然，就說：「這個妹妹好漂亮，我喜歡。」

易超然不高興地道：「這是我的妹妹，不是你的。」

曾少薇原本是想帶自家侄兒過來的，可是夫家大嫂在一旁說酸話，氣憤之下，誰都不帶，「我懷著身孕，照顧自己就夠了，小孩子我照顧不到。」這一理由，成功的堵上了藍洋大嫂的嘴。

鄭玉虹很是不解，「這事有什麼好爭的？」

「她沒事就叨叨我，說我顧娘家，不顧婆家，我都不知道帶孩子們出來玩，她也能扯得上。」曾少薇翻著白眼道。曾少薇懷孕後，藍母以照顧為由，硬讓她搬回了藍家老宅。

「你懷著孩子呢，少生這樣的閑氣。」易歡勸道。

「我不生氣，不生氣。」曾少薇摸著肚子道。

正說著閑話呢，莊姽晴和衛美瑜也來了，莊姽晴帶了她的侄兒阿仁來，衛美瑜沒有帶。阿仁看到漂亮的飄然，跑過去，啪唧親了她一口。眾人都愣住了，飄然哭了起來，易歡趕緊過去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