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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預報》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承諾
自鼓聲裡,自雷鳴中,自潮水褪去的轟鳴裡,那輝煌之光芒傲慢的燃燒著,俯瞰著褪去的陰影。

將璀璨的風暴灑遍深淵,吹盡了一切的塵埃。

哪怕,燒盡最後的鮮血······

如此,劃分出現境和深淵的界限,黜落一切黑暗和汙染。

最後,在大秘儀的收束之下,化為了環繞整個現境的壁障。

將無數墜落的石之母殘片,抵擋在外。

就像是暴風雨中飄搖的孤舟那樣,在浪潮的起落中沉浮,應對這戰爭終結之前的最後餘波。

一片片龐大的地獄殘骸從風暴中落下,自光芒中燒盡,隻留下了修長的尾跡,宛若墜落的星辰。

絢爛的光芒從撐起的天幕之上不斷的浮現,又落下,彷彿燃燒的雨水,如此璀璨。

照亮了槐詩的眼瞳。

他徒勞的伸出手,想要去留下那些逝去的光芒。

可是卻觸之不及。

荒蕪的曠野之中,只有輕盈的雙臂自始至終都將他抱在懷中,如此溫柔。

當槐詩抬起頭時候,便看到了便看到了她的側臉。

如此熟悉。

就好像,從未曾遠去······

她低頭看過來。

唯有此刻,槐詩才感受到她存在於自己的身邊,如此清晰。

槐詩疲憊一笑,看著她:

那一雙眼瞳,微微愕然。

自槐詩的凝視之中。

就好像謊話被戳穿了那樣······

唯有,一度體驗過自己的所有被剝奪之後,才能夠體會到:自己曾經所習以為常的一切,究竟有多麼的寶貴。

當死亡真正到來時,他所感受到的,除了茫然和抗拒之外,就只剩下了恐懼。

不僅僅是恐懼永恆的虛無。

同時,也在恐懼著······自己所失去的東西。

就好像賴以生存的空氣忽然消失不見那樣。

在此之前,從未曾察覺。唯有那一瞬到來,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不論是槐詩還是彤姬,他們早已經綁定在了一處。

兩者共存。

或許,這才是他們之間契約的本質。

彤姬嘆息:

槐詩問。

彤姬搖頭,似是自嘲,

槐詩輕聲回應,反而令她疑惑起來:

槐詩說:

自短暫的沉默裡,彤姬緩緩點頭,

自昏沉中,槐詩輕聲說:

他停頓了一下,最後問:

彤姬頷首。

槐詩閉上了眼睛,疲憊呢喃:

寂靜裡,有微涼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彤姬搖頭:

槐詩問。

彤姬輕嘆:

彤姬說:

她凝視著槐詩的眼瞳,告訴他:

自愕然中,槐詩獃滯著,沉默著,許久。

就好像再一次看到那擦肩而過的愉快笑臉,再忍不住,苦笑出聲。

槐詩抬起頭來,再一次望向天穹。

看著那些墜向黑暗中的火焰,宛若淚水一般,閃閃發光。

如此璀璨。

當深淵的潮汐消散在黑暗裏,那一片不斷自現境之上劃過的閃光,就像是曾經的靈魂所留下的最後痕跡。

印刻在每一雙眼瞳裡。

可在寂靜的風暴裡,卻有龐大的陰影自閃爍的微光中,再度浮現。

遙遠的嘶吼聲傳來。

緊接著,隨之到來的,便是未曾預料的龐大衝擊······令整個邊境防禦陣線,再度崩裂出一道道裂隙。

神明在震怒嘶鳴!

如此的痛苦,但又是如此的,饑渴!

畸變至無比龐大的身軀不斷的舞動,糾纏不休。

逆著現境所噴薄而出的風暴,踏著最後的潮汐,從深淵中升起,撞向了將自己拒之門外的現境。

一次,又一次。

直到瀕臨崩潰的邊境防禦之上出現貫穿的裂口。

那一道蠕動的陰影在迅速的膨脹著,自天穹之上擴展,一直到將大半個現境都籠罩在內。

像是寄生蟲紮根那樣,祂蠕動著,擠入縫隙內,緊貼在現境上。巨柱一般的畸變口器伸出,貪婪吮吸。

吞盡現境所流出的血液······

這理當歸於自己所有的一切!

完全不顧及自己在風暴中被點燃的龐大身軀,祂忘我的啃食,撕咬,探向了現境最深處的領域。

數之不盡的神性和奇跡,自那大口的吮

吸中,從現境的核心裏升起,投入到看不到盡頭的胃境中去。

直到,不堪重負的崩裂聲響起——

如同在每一個靈魂裡所升起的哀鳴,近在咫尺,回蕩在現境的每個角落裏。

創世計劃的風暴,戛然而止!

先後經歷了諸多衝擊之後,自石之母的碎片撞擊和牧場主的蠶食之後······現境的最深處,三道交錯的支柱,在無法維持原本的狀況。

自嵌合之中潰散。

無窮神性和奇跡流溢的神髓之柱,耀眼的輝光,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道細碎的裂隙,無聲蔓延,自最初的寂靜之中,破裂的聲音漸漸高亢,到最後,化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徹底斷裂!

在現境的天穹之上,那無數人習以為常的耀眼光芒震顫著,閃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微。

到最後,風中殘燭一般的微光猛然跳躍,自迴光返照之中,灑下最後的耀眼光明。

徹底,熄滅——

黑暗像是潮水那樣,吞沒了整個世界。

當戰爭終於迎來了終結,這倉促又短暫的時間裏,所有人的面孔上甚至還未曾來得及浮現喜悅,便已經被黑暗所吞沒。

突如其來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只有神明狂喜的呼喊,啃食和咀嚼的詭異聲響,放口饕餮!

不止是戰場之上,自被侵蝕的邊境,乃至現境之內,所有剛剛經歷了混亂和災害的人們都茫然的抬起頭。

抬起手機,試圖用屏幕的微光照亮眼前的世界。

昂起頭,眺望著天穹。

不論如何焦急的尋覓,都已經再沒有了曾經的光芒。不論是星辰還是太陽。

當神髓之柱斷裂的瞬間,創世計劃再難以為繼,白銀之海的狂暴亂流不斷升起,宛若沸騰。

再如何嚴密的認知操作,都無法彌補烈日消失時所帶來的恐怖衝擊。

幾乎,忘記了呼吸。

當每一個意識之中的不安的陰影無聲的升起時,便造就了令整個白銀之海都化為灰黑的恐懼波瀾。

當創世計劃的風暴迎來終止,石之母所噴發出的洪流轟然而降,整個現境的每一片大地都已經被哀鳴著所籠罩,動蕩不休。

只能被動的,承受著不斷到來的衝擊。

甚至,難以維持自身的深度······

就這樣,自驚恐的尖叫和歇斯底裡的吶喊之中,宛若延續至時光盡頭的永恆黑暗,於此刻到來。

這便是由真正的地獄之神,所帶來的,最後天啟!

·

現境之外的深淵裏。

死寂的深度之間,一道道黯淡的微光,自疾馳中驟然減速,中止歸航。

深空軍團最後的六支艦隊停滯在了原地。

凝視著熄滅的現境,乃至那匍匐在現境之上的醜陋存在。

只是短短一瞬的遲滯。

指揮官的話語停滯一瞬,苦澀一笑:

他說:

自始至終,通訊另一頭,都沒有回應。

只有刺耳的噪音和雜波,不斷的回蕩。

於是,屋大維號,通訊中止。

悶熱的艦橋上,略顯蒼老的指揮官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濕漉漉的短髮。

他搖了搖頭,抬起頭,看向了船員們,咧嘴一笑:

一瞬間的寂靜,嘈雜的聲音響起,滿是不快。

不快的抱怨,戲謔的嘲弄,亦或者是煩躁的痛斥。

匯聚而來的人群,一鬨而散,回歸了自己的崗位。

無視了安全操作守則,分發著最後的煙捲,稍縱即逝的微光照亮了他們嘴角勾起的微笑。

在深度之間,最前方,第六艦隊的旗艦,率先調轉了方向。

緊接著,後面亮起了第二盞燈光。

第三道、第四道······

最後的星辰們怒罵著,呵斥著,吶喊者,再度,沖向戰場。

而在那之前,大地之上便已經有憤怒的火光再度湧現。

逆著天穹,升起。

宛若暴雨。

撲向了近在咫尺的神明······

這便是世上所殘存的,最後的光芒。

在漸漸崩裂的戰場之上,浩蕩行進的裝甲車隊們一支又一支的踩死了剎車,然後,調轉方向。

轟隆隆的聲音像是潮水。

遠方傳來了嘶啞走調的歌唱。

在黑暗裏,那些閃爍的探照燈光照亮了那個佇立在原地的身影。

槐詩抬起眼睛,眺望著現境的模樣。

近在咫尺。

就好像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那龐大的輪廓······

在他身旁,宛若幻影的彤姬背著雙手,隨著他一起望著遠方的景象,並不催促,也並不焦慮,只是好奇:

槐詩想了一下,認真的回答:

彤姬說。

槐詩低頭,凝視著指尖那閃爍的微光。

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瞳。

如此平靜。

他說:

他閉上了眼睛。

於是,遠方的聲音越發清晰。

並非來自戰場亦或者是神明,而是更遙遠的地方,更加真切的地方。

來自現境的鳴動。

宛如苦痛的呼喚和吶喊。

求救。

向著他。

向著唯一一個,能夠挽回這一切的人。

自沉默裡,槐詩忽然問:

彤姬搖頭,遺憾的回答:

她停頓了一下,斷然的說道:

槐詩問:

彤姬沒有回答。

槐詩笑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吐出:

彤姬回過頭來,看著他。

如此接近。

端詳著他的眼瞳。

就好像猜到了什麼一樣,並沒有生氣和不快,只是抬起手來,輕輕的觸碰了一下他的眼睛。

那麼認真。

她說,

彤姬毫不在意的微笑,告訴他:

那一瞬間,槐詩低下頭,凝視著手中漸漸浮現的微光。

如此耀眼。

可同昔日現境的輝光相較,卻宛若螢火。

如此渺小。

照亮了他的微笑。

彤姬問。

槐詩微微聳肩:

他抬起了手掌,認真的說:

那一瞬間,隨著奧西裡斯的束縛剝落,鋼鐵之書落入了槐詩的手裏。而他的另一隻手中,沉寂的太陽殘骸浮現。

璀璨如寶珠,清澈如水晶。

東君之力,源自於此。

可不僅僅是東君,伴隨著聖痕的剝落,雲中君、大司命、少司命、山鬼,乃至陰魂……

奇跡自光芒之中流轉,落入了太陽的殘骸中,將那沉寂之火焰,重新點燃。

槐詩後退了一步,借力,向前奔跑,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

毫不猶豫的,向著現境,拋出!

彷彿流星再度升起。

逝去的光芒歸還,自現境的呼喚之下,落入天穹之上熄滅的空洞裏。

一點閃爍的輝光自那黑暗裏浮現。

此為,太陽的殘骸!

伴隨著槐詩的話語,就在他的身後,彷彿宛若山巒的龐大巨獸自擴散的陰影之中升起,抬起猙獰巨首,自戰場之上的馳騁。

張口,將整個地獄中的一切凝固的靈魂和地獄沉澱吞盡。最終,展開了宛若天幕的龐大雙翼。

向著現境翱翔。

追逐著東君的幻光,投入熄滅的熔爐之中去,令空洞的黑暗裏,那一點微光迅速的膨脹。

像是重新燃起的火堆一般。

自煤炭和燃料之下,浮現出絲絲縷縷的灼紅,點燃。

此為,深淵之種!

槐詩向沉寂在昏暗中的世界,展開雙臂:

那一瞬間,自槐詩展開的手中,太一的神之楔進發無窮光耀,升起,向著現境,墜落。

如箭。

無窮之光貫穿了牧場主的醜陋身軀,自瓢潑一般的血雨之中,落入了現境的熔爐之內。

帶來了,原初的火花!

當東君和太一之威權完成結合的一瞬,無窮深淵之災厄便如同柴薪一般,被徹底點燃。

在天穹之上,那彷彿逝去的太陽,再一次,噴薄怒焰。

向著無窮的黑暗,縱聲咆哮!

此刻,燃燒的星辰高懸於天穹之上,自黑暗中運行,向著黯淡的世間灑下光明,照亮了那些驚恐的眼瞳。

槐詩喘息著,抬起了顫抖的雙手,微微一笑。

命運之書的輪廓,自源質的輝光中重現。

向著現境,緩緩的升起。

一道裂隙,無聲從命運之書上浮現,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如此,書頁翻開,無風自動。

敘述著往昔無數莊嚴史詩的故事,人世之英豪,偉大之創造的記載,自光芒中流轉。

到最後,盡數落入了燃燒的太陽之上。

任由那燃燒的光焰,將自己點燃,從其中所湧現的,乃是窮盡無數奇跡之後所鑄就的瑰麗色彩。

昔日理想國最後的遺留。

重塑萬象,拯救世界四次有餘的偉大理想——

百分之四百以上的修正值!

在這彈指間,徹底焚盡!

一切的光彩盡數落入了那三柱所形成的龐大熔爐之內,沃灌所有,令太一的神之楔再度生長,宛若結晶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無止境的擴展,最後,同神髓之柱,生長在了一處!

以此微不足道的所有為犧牲,再度接續斷裂的現境柱石。

重新,補上了一線······

令黑暗的世界,迎來光之洪流!

黯淡的太陽在迅速的膨脹,無止境的神性變化之中,神髓之柱之上的龐大裂隙在修正值的推動之下,緩慢的開始了彌合。

而真正的奔流之光,再度將一切徹底照亮。

焚燒著近在咫尺的地獄之神,另一張扭曲模糊的面孔劇烈的抽搐著,發出響徹天地的嘶鳴。

張口,癲狂的撕咬。

可自巨口的衝擊之中,太陽卻再一次的升起,執拗的燃燒著,焚盡一切黑暗,無窮的光芒升騰。

烈日於此重鑄。

普照萬象!

無償的饋贈著溫柔的暖意和光彩。

不顧自身再度崩裂,浮現縫隙······

傾盡所有,以此光芒,照遍世界!

也照亮了槐詩的眼瞳。

自荒蕪的戰場之上,他踉蹌的後退了一步,坐在地上,凝望著那一片自己所締造的光芒。

便不由得微笑。

彤姬陪伴在他身邊,隨著他一同眺望著重新點燃的世界,忽然問:

槐詩眺望著那重歸光明的世界,微微搖頭:

他昂首,平靜的等待著:

那一瞬間,熾熱的風從遠方吹來,古老的風沙之中,好像傳來了逝者的笑聲。

無數舞動的塵埃和沙塵湧動,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芒落下,照亮了昔日諸王之陵墓的恢弘模樣。

可一切,都如同泡影一般消散。

只剩下一道道耀眼的河流,自逝者的陵墓之中升騰而起,環繞現境,最終,纏繞在太陽之上。

將這一份數千年以來埃及譜系所積累下來的所有神性,饋贈太陽!

為重生的烈日,注入鮮血!

再然後,破裂的天穹之上,有一道龐大的陰影浮現。垂死的巨獸驚恐的掙扎,灑下無窮的鮮血。

自天敵的奮力投擲之下,落入了烈日之中,化為柴薪,旺盛燃燒

緊接著,再一道,又一道……

甚至,奮不顧身的去割裂牧場主的血肉,將這一份神性歸還現境之中……

當羅馬的鐘聲響起,塵封的狼血之地上,一座座大門轟然洞開,千萬道沉睡的聖痕升起。

向著太陽……

自羽蛇的咆哮中,美洲邊境上無數殘存的巨塔緩緩開啟頂端,自美洲譜系的緊急搜索之下,所有的源質儲備,盡數落入了日輪之內,沃灌著光芒。

玄鳥輕嘆著,摘下了煙桿,輕聲一笑:

白狼鈎劃下毫無吝嗇。

自龍的長吟之中,龍脈之血噴薄而出,無窮的輝煌流光自大地之下升起,宛若巨柱,匯入了烈光。

緊接著是俄聯,天竺……乃至一個個微小的譜系之中!

當一份光芒點亮的瞬間,無窮的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不惜,傾盡所有······直到斷裂的神髓之柱,再度彌合,回歸了原本的位置為止!

於此締造普照人世之光明。

——這便是現境之太陽!

就在這一刻,重生的烈日之中,無窮光芒裡有隱約的身影,緩緩的浮現。

順應著來自命運之書的遙遠鳴動,槐詩緩緩的伸出手。

握緊!

於是,太一之手自烈日之中升起,宛若日冕拋射一般,形成了鋪天蓋地的毀滅風暴。

捏住了那一隻刺入現境的痙攣口器,乃至,牧場主的面孔!

就像是燒紅的鐵鉗。

嗤嗤作響。

無窮烈光噴薄,宛若有巨人的雙眸冷漠俯瞰。

現境之太一,伸手,猛然貫入了牧場主的巨口之內,攪動,搜尋,緊握住了所有被祂奪走的所有神性和靈魂。

告訴祂:

轟!

那一瞬間,自那宛若現境之手一般的龐大五指,猛然拔出。

再然後,將匍匐纏繞在現境之上的畸形身軀拽起,不顧地獄之神

的狂怒掙扎。粗暴的蹂躪,掠奪,肢解。

最後,掄起了那龐大的殘骸,拋出!

砸向深淵中去!

就這樣,冷漠的俯瞰著他消失在深淵的盡頭,直到再也不見。

那巨人的身影緩緩消散。

創世計劃的光芒,再度籠罩世界。

那莊嚴之光沐浴著無窮的殘骸之雨,依舊屹立於深淵之上。

這便是現境。

·

當一切終於徹底結束。

漫長又漫長的寂靜裡,世界沉默著,毫無聲息。

只有璀璨之光自大地的盡頭孕育著,湧動,重生的烈日放肆的燃燒,從地平線上跳躍而出。

太陽照常升起。

當濃煙散盡之後,這澄澈又純粹的光芒再度灑落倫敦,照亮了一片片廢墟,乃至,破碎的統轄局大樓。

無數直升機起落,龐大的工程車輛已經開始了緊急作業。

抓緊一切時間,搶救和挖掘。

在更多的城市街道之上,經過黎明之前的混亂之後,遍佈著垃圾和惡臭,一片狼藉。

不過,早起的環衛工人們已經抱著巨大的掃帚開始了清晨的清掃。

一輛輛汽車匯聚在馬路之上,等待著紅綠燈。

焦躁的按下喇叭。

懵懂不覺的醉鬼踉蹌了一下,抱著電線桿大口嘔吐,引來了一片罵聲。

站台旁邊,等待班車的學生們打鬧著,嬉笑,拿出手機來分享昨夜的見聞。

可還有更多匆忙的腳步奔行,淒清的街道之上漸漸人潮洶湧。短暫的混亂之後,所有人再一次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昨夜的所有,宛若一夢。

只有偶爾在茫然或者遲疑的時候,便會下意識的的昂起頭,看向天穹之上的光亮。

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些微的弧度。

而太陽還在升起。

運轉。

那過於耀眼的光芒奔流著,照亮了沉寂的山巒和海洋。

飛揚的黃沙之間已經再無諸王之陵墓的模樣,乾涸的戰場上,不復曾經的混亂和喧囂。

只有壕溝和淤泥之中,一張張疲憊的面孔抬起,貪婪的凝視著那宛若珍寶一般的陽光。

擔架上,亦或者是戰場中,那些再無聲息的蒼白面容沐浴在風裏,漸漸被塵埃覆蓋。

光芒灑下,將那些漸漸暗淡的空洞眼瞳照亮。

溫柔的從每一個靈魂之上撫過,帶來些微的暖意,彷彿擁抱一般。

告訴他們。

不要害怕,我就在你的身邊。

於是,自死寂之中,再無法剋製的含糊更咽聲漸漸萌發。

悲泣和吶喊的聲音響起,在狂喜的大笑之間。

當苦痛終於結束之後,眼淚再忍不住落下來。宛若雨水那樣,撒入了土地。

漸漸的,消失不見。

當黑暗褪盡,此世光耀,如同往昔。

亮起的晨光之中,槐詩伸手,向著天空。

靜靜的等待著。

直到那源質的流光再度顯現,古老的典籍從天而降,落入了他的手中。

命運之書,再度歸來。

只不過,其中所蘊藏的所有修正值都已經消失不見。

空空蕩蕩。

可是,當那一份作用在自己命運之上的壓力消散時,槐詩卻不由得鬆了口氣,如釋重負。

捨棄自己的一切,能夠完成如此偉大的創造。

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彤姬抬起手,遮擋著那過於耀眼的光芒,眯起眼睛,眺望著烈日的輝光:

她回頭看向自己的契約者,微笑:

槐詩輕嘆著,看向烈日,許久,自嘲一笑,

他說,

彤姬問:

槐詩斷然回答:

在他的手中,命運之書煥發出隱隱的微光。

宛如來自烈日一樣。

如此純粹,再無其他的色彩。

那些曾經的星辰已經熄滅,先導者們所留下的路,他已經走完。

現在,輪到他走到前面去了。

由他來決定,自己的,後繼者們的未來——

可當面對著那一片看不見盡頭的未知時,槐詩卻不覺得孤獨和不安。

只要他回過頭,便能夠看到,那些曾經照耀著自己的星辰,還有他們所遺留下的光彩。

就這樣,他們踏上了漫漫歸途。

當天穹之上,直升機的轟鳴聲漸漸降下時,槐詩便停在了原地,昂起頭,凝視著那天國譜系的徽章。

招手。

在降落的直升機裡,一個又一個的熟悉身影向著他走來。

在最前面的,是副校長。

看著他,欲言又止。

槐詩看著他,還有他身後的維塔利、奎師那、米哈伊爾等人,還有他們的神情······

好幾次,他欲言又止。

他想要說點什麼鼓舞人心的話,卻不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到最後,當他歸於平靜。

自沉默中,槐詩頷首:

無人回應。

自短暫的寂靜裡,副校長率先低下了頭。再然後,是黑神、奎師那、大宗師······

毫無任何的猶豫。

他們恭謹的俯首。

理所當然的,向著天國譜系之主撫胸行禮,致以謙卑與問候。

就這樣,槐詩穿過了人群,走向了最後方的擔架,看向上面那個陷入永恆沉睡的蒼老男人。

破碎的面孔之上依稀能夠分辨出一縷曾經的笑容。如此愉快和得意。

槐詩彎下腰,輕輕的擁抱著他,剋製著流淚的衝動。最後道別。

他說:

·

·

嘈雜喧鬧的倫敦,混亂的挖掘工程之外,臨時的帳篷裡。

剛剛從會議中歸來的艾晴掀開簾子走進,顧不上摘下發箍,躺在了簡陋的床上,疲憊欲死。

可當她閉上眼睛之前,視線卻停留在了床頭。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一具鐵箱,如此熟悉。在上面,閃爍的紅燈已經無聲熄滅,鎖匣開啟。

當她伸手將小小的行李箱打開後,卻發現,裏面隻墊了兩層厚厚的海綿絨,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一根簽字筆和一個信封。

信封上,帶著熟悉的落款。

——x

【艾晴,當你看到這一封信的時候,那麼就證明最糟糕的意外已經發生。對此,我無可奈何。

我將我所有的一切留給你,不論是這一份職責所代表的重擔還是詛咒。也希望你能夠從漫長的工作盡頭覓得些許自我之價值,人生之意義。



會休息吧。

從現在開始起,你的工作,將永無止境。

——你親愛的,終於退休的,前任上司:席樂娜·羅森博格·卡羅爾。

ps:加班不是懈怠人生的理由,早點搞定你的狗男人結婚吧,傻姑娘。】

自漫長的獃滯中,艾晴放下了信封。

閉上眼睛。

許久,再忍不住,沙啞的輕嘆。

可惜,已經無人回應了。

只有在寂靜中,她拿起了最下面的那根代表著架空機構最高許可權的簽字筆。

在信封裡的第二張就職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彷彿有泡影碎裂的聲音傳來。

往昔的一切像是夢境一般的消散,不論是陰晴還是艾晴,有關她的一切書面和數據記錄,自此刻起盡數從現境消失無蹤。

所留下的,只有一個簡單的代號。

——【架空樓層負責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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