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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妝》第十九章 屏風
「魏頭兒,姓陶的來了。」帶他們進來的人恭恭敬敬的說道,眼角掃到跟著自己進來的小姑娘,不由得皺皺眉。

小孩子不懂事,怎麼就跟著進來了?

沈彤是跟著這人進來的,在這裏,陶世遺不敢輕舉妄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蹦蹦跳跳跨進門檻,而他卻候在廡廊下面等著裏面的傳喚。

沈彤悄悄打量著屋裏,說是精舍,也隻比方才走出來的那處房子略強一點兒,屋裏的擺設很少,而且都是簇新的,既不華麗也不高雅,更加沒有高門大戶推崇的古樸大氣,說白了,這屋裏的東西雖不便宜,可也就是隨處能買到的。

也就是說,住在這間屋子裏的人,是最近才來的。

就在屋子的一側,有一道花梨木的屏風,屏風上是四季花鳥,一個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嗯,讓他和那孩子進來。」

聲音粗重低沉,沈彤怔怔,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似曾聽過?

她一時想不起來,也就不再去想,她是昨天早晨才清醒的,因此這聲音一定不會是這一世聽到的,而在前世,她不是一個記性好的人,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否則她實難想起。

帶路的人退了出去,陶世遺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

「魏頭兒,這孩子帶來了。」

陶世遺謙恭地說道。

沈彤在心裏想笑,表舅不裝了?不再哄她來見娘了?

屏風後的人淡淡地說道:「讓這孩子進來,我看看她。」

陶世遺應聲,看向站立在旁的沈彤,小姑娘的臉上還有淚痕,張著小嘴,獃獃地看著那座屏風,像是給嚇到了。

「彤彤,乖,到屏風後面去,你不是想見你娘嗎?」

陶世遺溫柔的語調讓小姑娘反應過來,她怯怯地縮了縮身子,對陶世遺道:「表舅,我娘在哪兒?」

「到屏風後面,就能知道了,聽話。」陶世遺說著,輕輕推了推小姑娘的身子。

「好。」沈彤答應著,輕手輕腳走進了屏風。

屏風後面是張胡床,胡床旁的小幾上點了一盞四角宮燈,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半倚在胡床上,一條腿平伸,另一條腿則半搭在床沿,有個滿頭珠翠的年輕女子跪在地上正在給他捏腿。

沈彤有些怕生,她怯生生地站在那裏,如同一隻受到驚嚇不知所措的小鹿。

「來,走近一點兒,讓我看看。」大漢的聲音依然低沉,目光炯炯望著沈彤。

沈彤向前挪了幾步,站在了胡床前。

大漢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著沈彤,對那個女子道:「沈家人的鼻子都長得一個樣兒,這小姑娘倒像是沈家骨血。」

女子噗哧笑了:「魏頭兒的記性可真好,這麼多年了,還記得沈家人的鼻子是什麼樣兒的。」

「記得,當然記得,不敢忘,不敢忘啊」,大漢說著,朝著沈彤招招手,「別怕,我問你幾句話。」

沈彤又上前一步,與大漢離得很近。

大漢再一次打量她,問道:「讀過書嗎?」

沈彤搖搖頭。

大漢又問:「前兩日聽說你病了,這會兒可好了?」

沈彤把頭垂下,接著,她又抬起頭來,忽閃著大眼睛反問:「大叔,我娘呢?」

「你娘?」大漢想起剛才聽到陶世遺哄騙小女孩說的話,微微一笑,「想見你娘?」

大漢笑著搖搖頭,卻又嘆了口氣,像是有幾分惋惜:「陶世遺,這事辦得不夠漂亮啊。」

站在屏風外的陶世遺身子猛的一震,握緊了拳頭。

他被沈彤刺了一刀,雖然並無大礙,可畢竟是受傷了,加上沈彤在前面跑得太快,他要緊緊跟上,扯動傷口,這會兒又流出血來。

陶世遺強忍疼痛,故作鎮定:「魏頭兒,不瞞您說,關家的人盯得太緊,關明覺更是百般折辱,陶某這才不得不提前把這孩子給您送過來,還請魏頭兒多多包涵。」

「關家的人啊,呵呵,關良弼死後,關家活著的人,還能算是人嗎?」魏頭兒說到這裏,似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哈哈大笑。

「是,關家早就不能算是人了,所以早無世家風範,行事宛如瘋狗一般,如今陶某遍體鱗傷,俱是拜關家所賜。」陶世遺說到傷心之處,用衣袖抹抹眼角。

魏頭兒一聲長嘆:「唉,事雖如此,可是這事你辦得確實不好,不說別的,外頭的尾巴就是你帶來的吧,我若是讓人收拾他們,萬一留下活口......你說,我回去後,該如何向主上回復呢?」

陶世遺一身冷汗,他也不知道是傷痛還是被魏頭兒嚇的,他硬著頭皮說道:「在下一介書生,承蒙魏頭兒器重,對在下而言,魏頭兒便是倚仗,主上那裏,還請魏頭兒美言幾句。」

聽他這麼多,魏頭兒的嘴角動了動,浮上一絲冷笑。

「白頭髮老爺爺說了,只要彤彤跟著表舅來見大叔,彤彤就能見到娘了,大叔,我娘呢?」一直默不作聲的沈彤忽然開口,清清亮亮的童音,讓屏風內外的兩個人全都吃了一驚。

魏頭兒微微抬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看著床邊的小姑娘:「你說是白頭髮老爺爺說的?」

「是啊,白頭髮老爺爺說的啊,表舅也知道啊,我娘呢?表舅,彤彤聽話,彤彤乖,彤彤不哭,讓彤彤見娘吧。」小姑娘抽噎著,她很害怕,她不敢哭出聲,表舅會生氣,白頭髮老爺爺也會生氣。

屏風外的陶世遺如墜冰窟,蓉娘這個賤人,沒給死丫頭喂下寒食散,果然給他生出禍端了。

「魏頭兒,您別聽小孩子胡說......」

「小孩子沒有胡說吧,方才我還聽你告訴她,進來就能見到她娘了......白鬍子老爺爺,那是關明覺吧,你把這孩子送過來,是想讓京城的人知道,我來了此處?」

魏頭兒的聲音越來越冷,說到後面,已是聲色俱厲。

就在兩天前,他還讓人催促過此事,可那時陶世遺說孩子病了,而今天,陶世遺卻忽然連夜帶著孩子過來了,這件事本就可疑。

「陶世遺,我聽說你那長子很是聰明啊,是個讀書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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