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間……

顧眠摸著下巴，名字不錯，如果時間倒退個一百來年，把這個名字放到軍閥混戰的民國年代的話，就是一個很有意境的窯子的名字。

柳如煙並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經變成了有意境的窯子。

她雙手插進口袋裏：「我在自己的世界裏就是一個異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才發現這個世界更適合我，如果沒出生在自己的世界的話，現在應該是一個正常發展的普通人。」

不會被冠上逃犯、殺人犯之類的稱謂。

「不過你什麼時候殺的人？」顧眠便詢問便後退幾步，拿起了桌子上的草莓醬。

柳如煙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你連這都知道了，這件事我可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柳如煙並不知道顧眠對她使用【預言書】的事情。

似乎不想聽顧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她停頓一下繼續開口：「我記得……應該是我十四歲的時候。」

「十四歲？」胖子有些詫異，「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女孩吧。」

其實他下意識的想用「少女」來稱呼十四的女孩，但看柳如煙的樣子好像沒有少女這個時期。

「睡夢中的人當然格外容易被殺死，只要你拿什麼東西向他頭上狠狠一砸，就算死不了也不能動了，頭被狠狠砸了一下的人只會下意識的蠕動，無論你對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沒法反抗。」

聽了這話胖子覺得柳如煙就像那種尾隨別人趁機下手的變態。

「你能找到個睡的這麼熟的人也真是不容易……」胖子默默開口。

柳如煙笑了起來：「是兩個，後來我把房子跟人一起燒了。」

兩個？

胖子先是有些疑惑，接著又想到什麼一般驚恐的睜大眼睛：「不會是……」

「是的，」柳如煙笑容未變，「我犯規了，如果不搶先一步動手的話一定會被他們壓倒大街上去，嗯……還要掛上牌子，我可不想被人吐唾沫。」

胖子先是驚恐了一會兒，接著又有些想明白了：「也對，反正在你們的世界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差不多，父母朋友這種東西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不過你能這麼果斷的殺人我真有些想不到，。」

「因為他們是錯的啊，你不覺得嗎？錯誤的世界，錯誤的觀念，錯誤就該被徹底剷除。」柳如煙還在笑著。

胖子恍惚間覺得柳如煙的笑容有些驚悚。

「我不覺得你是自己世界裏的異類。」顧眠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胖子轉頭看去，只見他正抱著一瓶草莓醬看著柳如煙：「你不是異端，他們遵守法典，你遵守自己制定的規則，只是觀念不同造成了衝突，如果人們不是遵守法典而是瘋狂遵守你制定的規則，我想你會覺得自己跟那個世界完美符合。」

柳如煙跟舊人間世界本質上幾乎相同，她幾乎就是為這個世界而生。

為規則瘋狂，不惜一切剷除違規者，且毫無同情心。

不過在那個世界裏倒也不需要什麼同情心。

「你還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柳如煙收起了笑容繼續開口，「在被抓住之後我趁機逃跑過，還成功了，但你也能想到一個小女孩就算想逃跑也逃不了多遠，不出一個星期我就被抓回去了，所有人都說我是異端，而馬上我就被選中參加一場遊戲。」

遊戲？胖子好奇開口：「是跟咱們現在玩的全球遊戲差不多的遊戲嗎？」

柳如煙搖頭：「當然不是，那個世界並沒遭遇這種毀滅性的打擊……雖然我挺期待這種事情發生。」

似乎意識到自己跑了題，她繼續說著：「是一場類似大逃殺的遊戲，參與者全是年齡跟我差不多的孩子。剛才我對你們說過，舊人間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水平並不高，克隆、人造人這種東西是完全沒有的。

「而有人想得到一個素質高的孩子，不能自己造那就只能從一大群孩子裏挑選，就像養蠱一樣，我就是其中的一條蟲子。」

「最後你成功了。」顧眠想起了柳如煙身份裡「冠軍」的那個稱號。

「我成功了，我得到了獎勵，」柳如煙臉上又恢復了笑意，「就是成功來到這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

「……並成功潛入我的房間擰了幾十次閥門。」顧眠給她補充上。

柳如煙閉了嘴。

又過了幾秒她才開口：「對了我是殺人的當年來到這裏的，那一年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對了，在我來到這裏的那一年就結識到了一個好朋友，他跟我一樣喜歡殺人放火……」

胖子默默後退一步，他感覺這個旅館隨時都有著火的風險。

可真是奇奇怪怪的朋友……

「但後來他死了，算是死了吧……」柳如煙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感慨中，然後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了。

「不過說真的，」柳如煙停了很久才再次開口，「如果你能匹配到舊人間世界的副本，能向那個世界問個好嗎？你知道我說的問好是什麼意思吧。」

看來柳如煙是相當討厭自己的世界。

顧眠「啪」的一聲關上了門，把柳如煙關在門外。

「醫生我突然覺得柳如煙小姐怪可怕的。」胖子摸著自己的手臂，他感覺自己手臂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胖子一邊摸索著自己的手臂一邊小心翼翼的開口：「醫生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顧眠若有所思：「如果你想被掛到天花板上的話。」

胖子閉住了嘴。

「聽柳如煙的說法跟楚長歌差不多，他們都來自低維世界，而且每個世界都只有一個人來到這裏。」顧眠摸著下巴思考。

這麼說的話小喬就是來自另一個不知道的世界了。

謝必安也是。

再加上胖子那個嫌疑很大的父親，這麼一算至少有五個低維世界。

他們分別從自己的世界中選中一個人來到現實世界，為了讓那個跟顧眠一模一樣的人不要死。

當然顧眠覺得這人也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再聯想到遊戲的兩個主辦方，自己多年來遭遇的刺殺，還有來自副本無償的遊戲補償……

「可以得出這二十年的刺殺全都是出自地球之手，而那幾個低維世界則是想盡辦法讓我別死；運氣方面也是這樣，地球給我霉運讓我抽不到好東西，低維世界就趁副本崩潰給補償？這麼看來的話我活著應該對那些世界有好處。」

看來抽獎跟補償這兩方面是由不同的兩個主辦方操控的。

既然低維世界不想讓他死……

顧眠邊想著邊順手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舉到頭頂大喊：「不給我三千萬我就自殺！」

坐在沙發上的楚長歌抬頭看了舉著刀的顧眠一眼，接著繼續低頭看書。

胖子顛顛小跑到顧眠身邊，滿臉緊張：「要少了，要五千萬！」

顧眠：「……」

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來，胖子跑到門邊爬到貓眼上一看，還是柳如煙。

他好奇的開門詢問：「柳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柳如煙站在門外開口：「沒什麼，就想跟你們說不要再讓那個穿著紅裙子的女鬼裝神弄鬼了。」

顧眠看了一眼半截身子已經鑽進床底的小紅，什麼裝神弄鬼，人家原來就是鬼。

「她是找不到樓下住戶的窗子的，」柳如煙看了眼客廳裡大亮的電燈，又轉頭看向兩個開著電燈的臥室，「他們跟你們不一樣，他們沒錢，電卡對他們來說是奢侈品所以那幾個人根本不會開燈，只會把錢存下來買生活必需品，當然就算是隻買食物錢也可能不太夠用。」

柳如煙說道這裏的時候看向顧眠：「或許今年的冬天，他們就會凍死吧。」

顧眠還記得這個遊戲開始的主旨——為了人類進化。

但半年過去人類不但沒有進化反而大批死亡，地球當初開啟這個遊戲的時候並沒告知人類們這是一場博弈。

地球為一方，低維世界為一方。

地球一開始可能有遊戲大部分的操控權，但卻在這半年裏逐漸佔了下風。

副本開始變異，死的人越來越多，但卻絲毫不見人類有任何進化。

照這情況發展下去的話恐怕再過大概半年就可以分出輸贏。

「能問一下嗎？」顧眠看向柳如煙，「地球跟你們的世界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矛盾？」

總感覺二者之間要拚個你死我活。

柳如煙笑著解釋：「其實很簡單，低維世界忌憚高維世界，因為高維度對低緯度有絕對的毀滅權。

「就像二次世界它是一本書，只要在這個世界裏毀滅了這本書，書中的世界跟人都會瞬間灰飛煙滅，因此低維懼怕高維。」

說到這的時候柳如煙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但我再打個比方，你們活在和平安定的世界裏，但二次世界卻鬼怪橫行，二次世界因想像而生，這世界裏存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恐懼與詭異。

「造物主會對自己創造出的東西感到恐懼嗎？就像你寫鬼故事，你知道這世界不存在鬼怪，但卻在寫過這故事之後徹夜難眠。

「直到有一天，你發現從床底伸出一隻手，你驚恐的發現自己創造出的恐懼與詭異正在侵蝕現實。

「所以高維也同樣恐懼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