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穿著齊腰短T恤，下半身是一條破洞黑色緊身褲，腳上踏著一雙本土世界大牌鉚釘鞋，乍看上去是個時尚美少女。她臉上沒有塗脂抹粉，沒有跟風擦口紅，長相屬於普通偏兇悍的類型，特別是一雙吊梢眼，顯得有點陰狠。

「你瞎了嗎？踩我鞋上了你不知道嗎？傻逼，不知道你媽怎麼把你生下來的！」

被她罵得不太抬頭的男生年紀很小，看上去應該是初二、初三生，身邊沒有家人陪同，被本校出名的朱珠一瞪，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對，不對，對不起！」

「滾滾滾，長得像個智障！」

朱珠一腳踢在他膝蓋彎處，差點兒把人踢倒在地。周圍只有幾個學生在鬨笑，還有一些遠遠站著，看不慣這樣的行為，但是也沒有勇氣去勸阻。

小男生很快跑進校門沒了影，朱珠拎著小包漫步似的走進學校，身後跟著三個嘰嘰喳喳的女生，還有兩個嬉皮笑臉的男生。

「真有大姐大派頭，不知道還以為這是來學校砸場子的。」孟回嘟囔著搖了搖頭，正朝著公寓方向走轉身時，忽見不遠處的巷道裏面鑽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肖杏芸！肖同學！等等我！」

孟回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就猜到她剛剛肯定是躲在了巷道裡，想要避開朱珠以免被撞上。

肖杏芸聽到她的聲音停下了腳步，轉過頭謹慎地四處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邊，這才沖著孟回笑了笑：「孟老師好。我，我剛剛沒有看到您。」

「你走在我前面嘛，怎麼可能看到我？」孟回盡量以輕鬆的語氣跟她對話，省得被當成一本正經的人民教師，根本不能好好接觸。「你報完名啦？分到幾班了？」

肖杏芸抿著嘴，看起來有點兒尷尬，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分到十班。」

孟回看她樣子有點兒奇怪，本想多問幾句，可是又感覺到她很不願意繼續聊報名的事，於是乾脆打消了繼續追問的念頭。「十班啊，正好軍訓的時候由我帶，到時候要是讓你們多跑幾圈，你可不許討厭我啊！」

肖杏芸見她沒有追問什麼，很明顯鬆了口氣。「我不會的！孟老師，你以後也教我們班嗎？」

「是啊，雙數班全歸我帶，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啦。」孟回笑眯眯地看著她，見她微笑中依然帶著揮之不去的傷感，心知她多半還在為好朋友的死暗自神傷。

可是肖杏芸膽子太小，習慣性地將悲傷隱藏在心底深處，不敢表露出來。因為從昨天的情況看來，肖母一見到她露出傷心的神情，就會罵罵咧咧說她喪氣。

孟回還是沒有貿然提起紅霞，她現在是才進校的新老師，不應該知道太多。不過剛剛在校門口發生的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她打算側面提一提朱珠，看看肖杏芸會有什麼反應。

「我剛在門口看到一個短頭髮女生欺負人，看著很厲害的樣子，你認識她嗎？」

肖杏芸腳步一個踉蹌，嘴唇微微顫抖，過了片刻才點點頭：「認識，她叫朱珠。我們初中三年都是同班同學。」

「跟她同學挺倒霉的吧？看起來就不好相處。」孟回癟了癟嘴，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心裏話。跟朱珠這種人同班就像身邊綁了個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炸傷。

肖杏芸沒想到會有老師這樣說，她猶豫了好久才道：「大家都挺害怕她的。」

「換我我也怕！要是我上高中的時候遇到她，肯定恨不得每天都繞著走！」孟回這次倒是沒說實話。她小時候受了太多欺負，一直都很清楚一點，要是不反抗只會迎來更加猛烈的攻擊。

所以在小學和初中期間，有人罵她她就回罵，有人動手她就反擊。

到高中時期，身邊的同學都已經開始懂事了，雖說還是沒有人願意和她交朋友，但至少面上都很過得去，見了面還會互相笑一笑打個招呼。到了大學時期，沒有人知道她「命硬克人」的事，同學之間的關係就更和諧了一些。

孟回知道教肖杏芸反擊是不可能的事，這是性格使然，沒辦法強行改變。她只能杜絕這種事再發生到肖杏芸身上，斬斷了源頭，再去撫平心中留下的暗傷。

「其實......其實我剛剛就是在躲她。」肖杏芸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聲音小如蚊蠅，「她總欺負我和......我看到她都會發抖。」

孟回伸出手摟了摟她的肩膀，認真地道：「要是她以後想欺負你，你就趕緊跑！」

「跑？」肖杏芸苦笑著搖搖頭，「要是被抓住會被欺負得更慘！而且就算跑掉了一次，下一次還是會更慘！」她說完又嘟囔道，「這樣還不如......還不如早點兒捱過去呢......」

孟回知道這孩子肯定是給欺負慣了，壓迫得太久太狠，生不出反抗心思不說，連逃跑的念頭都不敢有。

「這樣吧，她放學要是叫住你，你就往學校行政大樓跑，那裏面有老師值班她不敢追進來。到時候你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肖杏芸聽到孟回的話，鼻子一酸眼眶微紅，不斷重重點頭，甕聲甕氣地了應了聲好。

孟回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繼續說這件讓她害怕又尷尬的事，轉而換了話題。「你這幾天打算怎麼過？快開學了，高中課程很緊的，很快就沒時間休息了。」

肖杏芸看著遠處，眼神有點兒飄忽。「我得在家裏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其實課不緊的時候我也很少玩。就是以前周末偶爾會跟......跟一個好朋友出去逛逛商場。」

孟回點了點頭，她知道肖杏芸是指鬨笑，還沒想好要不要繼續追問下去，就聽到肖杏芸主動開了口。

「她叫紅霞，我們初一就是好朋友。這個暑假......她跳樓自殺了。」肖杏芸聲音哽咽，見很快就要到家，趕緊揉了揉眼睛狠狠深呼吸了幾下，緊張地問道，「孟老師，我眼睛不紅吧？我怕我媽看出來我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