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橙第二天早上破天荒醒來得很早。

躺在寢室的小床鋪上，她手揉著額頭，迷迷瞪瞪地盯著內側白花花的牆壁，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昨晚的事情歷歷在目，好像上一秒才發生。

她，一個慫得跟陌生異性說話都會磕磕巴巴的交流障礙人士，居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一頭扎進周暮昀懷裏！

你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喻橙！

明明沒喝醉啊，腦子裏儲存的記憶那樣的清晰，甚至一些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怎麼就管不住自己呢。

喻橙拉上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一大清早臉就發熱。

第N次感到沒臉見周暮昀。

這還不算，當被子裏的熱氣積聚到臉上，睡醒時的腦子被蒸騰得越發清醒時，另一個畫面也浮現在腦海裡，逐漸清晰起來。

寢室樓下，她原本已經被呂嘉昕和齊小果架著走進樓道裡，卻不知道突然戳中了哪根神經，掙開她們，跑出來抱住周暮昀。

還說了……那樣直白的話。

戀情被人曝在貼吧上供人議論，不管那些言辭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作為當事人的喻橙，她心裏都是有些複雜的。

然而不可否認，在眾多複雜的情緒裡，掩藏著一絲絲莫名的開心。

這種就類似於宣示主權，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其實是在一起的，他是屬於她的。想想心裏就甜滋滋的，夾雜著一點異樣，是甜味氣泡水的感覺。

這樣隱秘的心情，清醒時的喻橙根本不會當著周暮昀的面說。

自己偷偷摸摸地樂一樂就行了，講出來就太羞人了。

果然是酒壯慫人膽！

可問題是，她喝醉了酒愛發瘋，沒喝醉怎麼也發瘋了？！

喻橙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打電話告訴周暮昀，她不想跟他回帝都了，他自己一個人回去吧。她要留在這裡冷靜冷靜……

她心裏這樣想，身體卻很誠實地翻身下床。

從櫃子旁拉過行李箱，攤開放在地面，將櫃子裏的衣服整理疊好，塞到行李箱裏。

其他人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玩手機罷了。聽到響動，邢露從簾子後面探出來，手扒著床邊往下看：「大魚你要回家啊？」

「啊，下午回。」喻橙頭也沒抬，疊好一條牛仔褲塞裏面：「等到領畢業證再過來。到時候我們再聚呀。」

呂嘉昕拉開簾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個沒良心的，說好了的事又出爾反爾！」

喻橙仰起臉，露出個討好的表情。

要跟周暮昀一起回帝都的事，她昨晚已經跟呂嘉昕報備過了，結果她的老父親指著她的腦門數落了三分鐘。

喻橙沒還嘴。

——

東西半個小時就收拾好了。

一些大件的物品前幾天已經快遞郵回帝都，剩下的衣服什麼的，因為六月中旬還要過來一趟，到時候再帶回去也行。

喻橙整理完畢，才去衛生間刷牙洗臉，順便洗了個頭髮。

上午約了導師交檔案，她沒敢耽誤時間，吹完頭髮後，坐在桌前化了個二十分鐘的夏季裸妝，然後拿著檔案袋出門了。

一共十四份資料，全部裝進學校發的檔案袋裏，經由導師檢查完畢，確認無誤才會簽名發放票據。

喻橙到教研室的時候，導師剛好沒課。

一張張的資料仔細檢查，除了其中一張答辯記錄表出現個格式錯誤，其他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喻橙：「……」

如果她沒記錯，填寫答辯記錄表的那天剛好是周暮昀來找她，她著急忙慌地用了十分鐘時間搞定。

果然出差錯了。

愛情使人智力低下！

好在只是格式錯誤，不算大問題。

喻橙跟導師打了聲招呼，借用了一下教研室的公用電腦，修改了格式，再用打印機打印出來一張。

導師確認一遍，笑眯眯地拿起一支黑筆，在票據上籤了名。

「謝謝老師。」

喻橙接過來低頭看一眼，深深鞠了一躬。

至此，畢業事宜全部結束。

喻橙中午在學校食堂吃了頓飯，之後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去找周暮昀，兩人一起去機場。

很長一段時間，喻橙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看向周暮昀的眼神也閃閃躲躲。

一直到登上飛機，兩人挨著坐，漂亮的空姐過來問需不需要飲料，喻橙要了一杯果汁，周暮昀卻側著頭在她耳邊低語：「怎麼不要杯酒？」

「……」

喻橙一口果汁差點噴到前面禿頭大叔的腦袋上。

她憋紅了臉，嗆得咳嗽，連杯子都端不穩了。

幸虧這杯果汁不算多，不然身上的白裙子準得遭殃。

「抱歉。」周暮昀忍著笑，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給她擦拭嘴角的果汁，道歉道得相當自然而然。

喻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她自己都能察覺到，最近瞪他的次數多了。

周暮昀手頓了頓，從她手裏接過果汁，眼睛直視著她，有點不確定地問：「橙橙，你還記得你昨晚說了什麼嗎？」

他確實不確定她記不記得。

之前那次喝醉酒，第二天早上醒來她就斷片兒了，關於醉酒後的那段記憶像是從大腦中一鍵刪除了。

喻橙接過手帕，垂著眼擦了擦手，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什麼昨晚，我不記得了。」

周暮昀目露狐疑。

見她擦乾淨手，他才把果汁遞還給她，漫不經心地說：「哦，你說你想嫁給我，問我什麼時候娶你。」

「胡說！」她沒過腦子便反駁。

周暮昀身子往後仰了仰，給自己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勾著唇懶洋洋地笑了。

接話接得這樣快，一點猶疑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擺明了確定他那句話她沒說過。

喻橙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套路了。

她別過臉，後腦杓沖著周暮昀，不想跟他說話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她閉著眼裝睡，避免他繼續追問一些關於昨晚的細節。

不知不覺，倒是真的睡著了。

飛機降落時，周暮昀叫醒了喻橙。

她迷迷糊糊地仰起腦袋，沒睡醒似的，耷拉著眼皮無精打採的樣子，眼尾還染著紅，跟著他的腳步走。

周暮昀臨走前，車子就放在機場停車場裡。在上海那邊用的車都是合作方提供的。

上了車，他抬腕看了一眼表，又側眸瞥了眼邊上的小姑娘。周暮昀手伸過去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時間還早，要不要跟我去個地方？」

喻橙後腦杓抵著椅背上的頸枕，慢吞吞地說：「去哪兒啊。」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周暮昀說：「送你的畢業禮物。」

「……哦，好。」

車子行駛在空曠的路上，周暮昀的手機響了，他單手握住方向盤，劃開接聽鍵，找出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裡，聲音清淡：「媽。」

那邊霍衡昔聲音辨不出喜怒：「打了幾個電話打不通，你怎麼回事兒。」

喻橙聽到周暮昀那聲「媽」，瞌睡一下就沒了，打起精神豎起耳朵聽，卻什麼都聽不見。

只能聽見這邊周暮昀說：「剛才在飛機上，手機關機了。」

察覺他在開車，霍衡昔也沒多說廢話，命令的口吻道：「現在給我回家一趟，我有點事要問你。」

－－－－－－題外話－－－－－－

應該能猜到周周送的畢業禮物是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