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去俱樂部的路上，宋夫人摘下墨鏡，跟喻橙聊起了天兒。

「你吃雞遊戲玩得挺厲害，射擊應該也沒問題吧？」

這個喻橙心裏還真沒底，保守道：「這兩者還是有點區別的，我也不太確定行不行。有點好奇，就想試一試。」

總在遊戲裡摸到槍，還沒在現實生活中嘗試過。

「OK，我知道了，一會兒讓你先試幾把。」宋夫人嚼著口香糖，開了車載音樂。

熟悉的旋律傾瀉出來，喻橙挑了挑眉。

宋夫人瞥了她一眼，正好注意到她的表情：「聽過？」

資深追星狗怎麼可能沒聽過，這是她喜歡的一個歌手的歌，聲音空靈，節奏感卻很強。所有人聽到他的聲音都覺得他適合唱輕緩的抒情曲，偏生他喜歡唱搖滾風。

「聽過，手機裡就有。」喻橙說。

宋夫人隨著節奏點了兩下頭，肩膀跟著聳動兩下。

手機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打亂了音樂的節奏。

她調小了音樂聲，插上藍牙耳機接起了電話，很不耐煩的聲音：「有屁趕緊放，沒空跟你廢話。」

跑車的轟鳴聲有點吵，混雜著富有節奏感的音樂，喻橙聽不見那邊的人說什麼。

她側眸看著宋夫人，只見她眉頭深鎖，擰成一個川字，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厭煩，便猜測那邊的人肯定不是宋少。

她對宋少的態度有時候談不上溫和，可是能讓人輕易看出來，更偏向於打情罵俏。

與眼下的不同，能看到她臉上真實的厭惡。

隔了會兒，宋夫人嗤笑一聲，對著電話那邊的人說：「閉嘴，你算我哪門子的姐姐，老子沒空陪你聊天，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掛了。」

她摘下藍牙耳機隨手扔到中控台上。

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喻橙說話：「找我幫忙的時候想起來我是妹妹了，平時怎麼沒看出來。」

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講的，喻橙便沒有插話。

因為對這位社會大佬的事情很感興趣，她私下裏跟周暮昀打聽過。

從他那裏得知，這位宋夫人雖然出自豪門，卻是她媽媽帶著她改嫁過來的。也就是說，她現在的父親是繼父，哥哥姐姐都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知道這麼個情況後，再結合剛才那通電話，喻橙就更不會主動問及她家庭的事情了。

能讓她生氣，想必不是什麼舒心的事。

宋夫人卻沒避諱：「我家你知道吧？除了我媽，其他的人都跟我沒關係，以前都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自從我嫁給老宋，一個兩個有事沒事就給我打電話。剛才那個，就是我那個所謂的姐姐打來的，想要一個項目，讓我去跟老宋說。」

她從紙盒裏抽出張紙巾，吐掉嘴裏的口香糖包好，接著說：「美死她得了！」

喻橙心情有點複雜。

她雖輕描淡寫，她還是能想像到她以前的處境的。

作為媽媽帶過來的拖油瓶，在新家裏肯定不受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姐姐的待見。

眼下，她一躍成為了宋夫人，在宋家頗有話語權。有了利用價值，他們才想起來家裏有她的存在，趕著上來巴結。

宋夫人見她愁眉不展，撲哧一聲笑了。

「你不會覺得他們欺負得了我吧？我沒嫁給老宋之前，他們也動不了我。老子就是懶得理他們，嫌麻煩。」

「……」

對不起，她剛才腦補了一出繼兄繼姐合起夥來，不給她飯吃，還把她關進小黑屋裏讓她幹活的畫面。

經她提醒，喻橙才想起來，她這個脾氣和身手，恐怕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畢竟是能徒手捏核桃的人。

是她這種每次吃核桃不是靠鎚子就是靠門夾的人不能比的。

——

到俱樂部是半個小時後。

巨大的橢圓形建築物，外觀像顆鳥蛋，由無數塊銀色的小方塊組成。

門前有四個穿製服的保安，宋夫人把車停在門口，一揚手，將車鑰匙扔給了他們其中一個人：「幫忙停一下。」

四個男人同時看向她身後的跑車，露出驚艷的眼神。

全球只有22台的限量版超跑，幾乎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座駕，無論是外觀還是性能，都讓人讚嘆不已。

看到駕駛它的人是誰，他們也就不稀奇了。

宋夫人經常過來，領著喻橙輕車熟路進了大門。

前台那邊有幾個人在辦理業務，宋夫人掃了一眼，前台立刻撥通內線電話，讓經理親自過來接待。

兩個女人在大廳等了沒兩分鐘，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就從電梯裡急急忙忙出來，畢恭畢敬道：「宋夫人過來了。」

宋夫人手插兜裡，拖著調子說：「帶個朋友過來玩。」

經理看向她身側的喻橙，目露疑惑，之前宋夫人要麼單獨過來玩，要麼就是跟宋少一起過來，從來沒帶過朋友。

「介紹一下。」宋夫人掀起眼皮，偏著頭指向喻橙，「周太太，三公子的老婆。」

姓周，又稱得上一聲「三公子」的，整個帝都除了森遠集團的那一位，沒別的人了。

腦子轉過彎來，經理斂下眼中的驚訝，態度越發恭敬了：「周太太稀客啊，你好你好。」

喻橙淡笑：「你好。」

經理看向宋夫人：「還是之前那間射擊室？」

「嗯。」宋夫人點頭，「挑個老練點兒的教練，我朋友是新手，第一次玩。」

「沒問題！」經理拍著胸脯保證。

開什麼玩笑，周公子的太太過來玩，就算不給錢他們也不敢有所怠慢。

經理帶領她們進電梯，到了四樓。

出了電梯，往左拐是一排射擊室，封閉的房間，空蕩蕩的，只在門板上方開了四四方方一塊玻璃透視。

儘管隔音設施已經做到最好，仍然能聽到裏面傳出的輕微槍聲。

考慮到喻橙是第一次過來，經理熱情地給她介紹：「這一片區域就是射擊室了，有圓形靶和人形靶，還有不同種類的槍，不過周太太請放心，都是經過正規檢測的。我們的教練都很專業，不用擔心有任何安全問題。右邊那片區域是VIP休息室，裏面提供了精緻的糕點和飲料。還有，我們這邊辦年卡的話，是非常劃算的……」

「行了。」宋夫人沒耐心聽他接下來的推銷，「你要是忽悠了周太太辦年卡，明天周三公子就能找你談話。」

經理：「……」

訕訕一笑，經理及時打住，默默地領著她們到了宋夫人常用的射擊室。

與此同時，教練也過來了。

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簡單利落的運動衣，先對喻橙進行最基本的講解，然後給她綁各種防護措施。

那邊，宋夫人已經自己弄好了。

戴上透明的眼睛防護罩之後，她就挑了把槍，對著遠處的靶子開了一槍。

喻橙正在聽教練講解握槍的要領，耳邊突然響起「砰」一聲，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然後就看見宋夫人搖搖頭，嘖了聲：「長時間沒玩，手生了。」

喻橙朝靶子看去，眯著眼也看不到她打到哪兒了。

教練隨意看了一眼，笑道：「已經很不錯了，十環和九環的分界線。」

經過他提醒，喻橙才看到，靠下的地方，十環線的邊緣有一點異樣，應該就是子彈穿過去留下的痕跡。

了解了要領，教練又在旁邊給她示範了一遍動作。

喻橙比了個了解的手勢，迫不及待想要親自上手試一試。

她從教練手中接過槍，按照剛才教的方式，調整好手勢，眯起一隻眼，對準遠處靶子正中間的紅心。

砰！

打出了第一槍。

宋夫人把長鬈髮紮成馬尾，叉著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打了一槍，隨後，目光轉移到遠處另一個方向的靶子。

「一環。」她報上成績。

喻橙：「……」

現實中的射擊果然跟遊戲裡的不一樣，她瞄準的是紅心，以為就這麼遠的距離，自己一定會打中，誰知道會是這樣。

喻橙故作鎮定地撇了下唇角：「給我裝個四倍鏡。」

宋夫人：「……」

教練：「……」

喻橙很認真地觀察手裏的槍，她覺得是槍的問題，不是自己的問題。

「姐們兒別搞笑了，這裏沒四倍鏡。」宋夫人勾著她的脖子，「來，姐姐教你。」

她揮揮手，讓教練站在一邊去，開始認真教她一些自己常年射擊總結出來的經驗。

喻橙突然打斷她：「好奇怪，你為什麼叫周暮昀三哥，叫我喻妹妹，不是應該跟他們一樣叫我三嫂嗎？」

「……」我這正在教習槍法，你問的這是什麼問題。

喻橙盯著她的側臉，等著她回答。

「這個呢，當然是因為我比你大，還用問？」宋夫人舉出一個例子：「你看趙奕琛，不照樣喊周公子三哥，喊你喻妹妹。」

喻橙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倒是會乖乖喊一聲三嫂，只是偶爾開玩笑會稱呼她喻妹妹。跟她這個性質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眼看著面前的人一副神遊的樣子，宋夫人兩手一攤：「好了實話實說吧，我看你天賦不錯，打算收你當小弟來著。」

喻橙：「…………」

天、天賦不錯？

傳說中的練武奇才嗎？她要讓她加入什麼幫派，然後傳授她獨門秘笈？

喻橙張了張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她才抬了下防護眼罩，問：「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天賦。」

「打遊戲啊，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的當然不是這樣。

宋夫人繼續教她射擊。

直到她徹底熟悉了，她才退後一步，抬了抬下巴示意：「再打一槍試試。」

認識到現實跟遊戲是兩碼事，喻橙這下就有點緊張了。剛才那一槍她幾乎沒做什麼準備就打出去了，這一次不能再那樣了。

兩隻手握住槍，頭微微偏向一側，眯著眼瞄準片刻，然後扣下扳機。

子彈飛了出去，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打中靶子的聲音。

她沒去看，問邊上的人：「幾環？」

「七環。」宋夫人鼓鼓掌。

在一旁圍觀的教練笑了笑，補充道：「周太太是第一次玩，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相當不錯了。很多新手一開始射擊經常脫靶。」

她這第一次一環，第二次六環，在新手裏絕對能算優秀。

宋夫人拍了下她肩膀：「果然有天賦！」

喻橙：「……」

兩人的話給了喻橙很大的信心，她繼續端起槍練習。

射擊雖然跟遊戲裡有很大區別，卻具有同樣的趣味性，玩著玩著就容易上癮。喻橙打出九環的好成績後，試著換了其他類型的槍來練習。

胳膊都有些酸痛了她才停下來，把槍放到一旁：「我去下洗手間。」

宋夫人正眯著眼瞄準，隨口給她指路：「往右走，靠近休息區那邊。」

喻橙：「我知道了。」

出門右拐朝洗手間走去，解決完，出來站在盥洗池前洗手，低下頭的時候看到虎口都被磨得有點泛紅。

她抽了張紙巾擦手，一邊往外走，走過拐角的時候，差點跟人撞個滿懷。

幸好她及時反應過來，自覺後退一步，避免了撞上的尷尬。

喻橙垂著眼與對方插肩而過。

「喻橙？」

男人似乎不確定，遲疑地喊了一聲。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喻橙下意識回過頭來，發現對方剛巧是她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