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能夠藏得住心事的便將這一疑問深深地壓在心底，不過是看向何老四和李氏的時候眼神裏帶點疑問。

可是，終究還是有藏不住話的，瞧著大夥兒聊得正愉快，忍不住問道：「四哥，今年怎麼殺豬過年了？」

這話一出，本來正在寒暄著的眾人都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了何老四。

何老四早就想過會有人這樣問，心中已經有了準備，只見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房子，看向方才問自己話的那個年輕男子，開口道：「家裏的孩子說很久沒吃肉，都快忘記肉是什麼滋味了，再說了，去年找老丈人家借的五十斤肉也是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何老四並不害怕將自己的貧窮赤裸裸地展示在眾人的面前，反正自己已經下決心要去奮鬥一番了，短暫的貧窮又算得了什麼。

「你三個哥哥家殺年豬都沒有送點肉給你家？」來幫忙的除了男人之外，還有一些婦女跟著過來看熱鬧，反正大冬天的在家待著除了睡覺也沒什麼玩的。

現在聽見何老四這樣說，不由得開口問道。

沒想過會被人這樣問的何老四一臉茫然地看向那問話的婦人，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倒是被點名的何老大輕咳了一下，回答道：「她嫂子這話說得，這不是殺完年豬手頭上的事情多，忙起來，還沒來得及送嘛！」

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何老四自己都是不信的，對門住著，再忙能忙到送兩斤肉給弟弟家的時間都沒有？這擺明了就是不想給。

本來也沒往這方面去想，也不想去計較的何老四，經過這事，心中對自己三個哥哥那是越發地冷淡了，看來在三個哥哥的心中，自己真的還不是自己人呢，辛苦幫了他們一年，連兩斤肉都比不上。

眾人瞧著何老四的臉色不好，心中也是知道何老四的委屈，便都識趣地不再說些什麼，倒是各自分工，有的人去挖灶，有的人去搬大鐵鍋，有的去背水，有的去抬門板……

提著茶壺到院壩裡來給大夥兒倒茶的何婷婷瞧著大夥兒正熱火朝天地忙著，想著剛才在屋子裏聽到的對話，不滿地看了一眼偽善的何老大，想著自己這幾個伯伯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倒不如這些個沒有經歷過太多利益誘惑的村民們來得實在。

殺豬販拿著自己的工具從那漫天飛雪中走了過來，對著大夥兒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便跟著何老四來到了豬圈面前，看著裏面一肥二胖的兩頭大白豬，咧開嘴笑了起來，指著其中稍大的那頭說道：「這頭我出一千塊，賣給了我。」

「一千塊？」身旁來來回回忙碌著的幫忙兄弟們聽見一千塊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可是，當看清豬圈裏的豬之後，對著那殺豬匠說道：「一千塊？這豬怎麼也有三四百斤，你出一千塊，可是在欺負人不懂行情啊？」

本來覺得一千塊已經很多的何老四聽見大夥兒的話之後，對著殺豬匠說道：「我這豬可是餵了快兩年的，這方圓十裡怕是都找不到這麼肉質好的了。」

「就是，吃豬肉還不是要是肉質好的，」村子裏的人向來比較團結，自然是幫著何老四一家的。

「再加一點吧，這一千也太少了，」有的和何老四關係好的，自然是知道何老四還要指望這賣豬的錢來過生活。

殺豬匠看了一眼圍在旁邊的村民們，為難地說道：「要不是我女兒要嫁人，這一千塊我可都出不了啊！」

「你女兒要辦喜酒，這自然是要買這豬了，你看餵了兩年的豬多難找，長長久久啊，再說了，你看這一白二胖的模樣，你要是買回去辦喜酒，你女兒一定生下個大胖小子，」村長這時候突然站出來，幫著何老四說話，心中卻是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就是，你看，村長不愧為村長，說話就是有道理，」村中的馬屁精何老三急忙拍著村長的馬屁。

在遠處圍觀這一切的何婷婷不由得暗暗想到，別人都是拍馬屁，這何老三是巴不得舔到村長的股溝裡去，簡直是不知羞恥。

殺豬匠一看一個村子的人都在圍著自己說著吉祥話，倒也是想沾沾那吉祥話的福氣，給自己的女兒討個好彩頭，對著何老四說道：「這樣吧，你養了兩年也不容易，我就給你加一百塊。」

何老四聽見殺豬匠鬆口了，知道有戲，說道：「不行，得加兩百。」

「不，一百。」

「不，兩百。」

……

瞧著二人這幅樣子，村長又出來當作那和事佬，說道：「一人退一步，乾脆就加到一百五。」

何老四和那殺豬匠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好。」

眾人見生意做成了，不由得又更開心上幾分。那殺豬匠更是直接將豬圈門打開，招呼著旁邊的壯漢們來將準備宰殺的那頭豬趕了出來，朝著新挖出來的灶那裏趕去，手中早已拿好了自己吃飯的傢夥。

眼見到了灶旁邊，幾個壯漢一擁而上，按住那肥豬，殺豬匠趁機拎著刀子對著那肥豬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下子就了結了那肥豬的性命。

只見方才還生龍活虎的胖豬在門板上哀鳴了一下就什麼動作都發不出來，幫忙的村民們一邊將燒開的水潑在豬身上，一邊給豬褪著毛。

屋子裏忙著做晚飯的李氏知道自家豬賣了一千一百伍十塊，別提多高興了，從貼身的衣服中摸出兩張十塊錢遞到何婷婷的手中，讓後者去買上十斤白酒還有兩斤花生米回來。

李氏本也是高興，自己家很少辦什麼喜事，就連殺豬飯都幾年沒請村子裏的人來吃過飯了，今天好不容易將養了兩年的豬賣了出去，便想著打上點白酒弄點花生米，給那幫子老少爺們樂活一下，難得自己男人成了今天的中心。

可是，這一幕落在剛嫁過來三年的何老大新媳婦王氏的眼裏卻不是那麼回事，看著那錢，王氏直感覺自己的雙眼都在冒光，也怪，若王氏不是個愛錢的，怎麼會在老公病死之後帶著兩個女兒嫁給了何老大這個年紀比她爹還大的糟老頭子呢？還不就是圖他是個老師，每個月有點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