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道：「真是沒有想到，會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北霄寒沒有說話，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不過這世界上的事情，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他猜，大長公主專門留下自己，並不是講這些。

大長公主不是兜圈子的人，打趣了兩句後輩之後，就直言不諱地道：「本宮聽千兮講過，宮中那位，現在不過是迴光返照之相，沒有多長日子好活了，你就打算這麼一直在外面待著？」

北霄寒亦非繞彎彎的人，「若非姑母出了手，時間也不會這麼緊。」

大長公主變色未變：「你在說什麼，本宮不明白。」她心下卻是一緊，仔細回想起來當初的安排，確定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才鬆了一口氣，但是這還不算，大長公主緊緊盯著北霄寒，想要看看北霄寒的表情。

北霄寒沒有表情，和慕千兮在一起久了，他身上的煞氣和血腥味少了不少，反倒是多了幾分慕千兮似的平靜和淡漠，「姑母不用擔心，本王已經讓龍吟衛掃了尾，就算是麒麟來查，也什麼都查不出來。」

大長公主輕哼一聲，「你別轉移話題，本宮勸你，若是有意那個位置，還是早早回京，宮中那位，可不會這麼甘心死去。」

北霄寒見大長公主死不承認也不生氣，沉吟片刻後道：「姑母是收到什麼消息了？」

他可不敢小覷自己這個皇姑母，當初要不是因為自己這個皇姑母主動退居後方，以他當時的能力，想要在軍中打下一片天甚至說在軍中立威，只怕至少就要多花費一倍的心思。

「流湘將軍傾人國，芙蓉羅剎敵不活。」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當年大長公主在軍中的威望可以說是元楚第一人。

所以北霄寒知道大長公主有多麼恨元楚帝，尤其是知道自己是中了毒之後，她只會更恨。

大長公主覺得，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明白，她清了清嗓子，「本宮是知道點消息，拂塵宮的人去了京都，是老六牽橋搭線的。還有一點，你年紀輕，怕是不知道，那位手上有個『神葯』，是北家傳家聖寶，傳言真的能夠起死回生，只不過……」

「只不過有代價是麽？」北霄寒不信，哪裏會有真的能夠起死回生的葯？就連風神淚千紫花這些，傳得神乎其神，還不是只是一味解毒的藥材而已！

大長公主看北霄寒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你別不信，本宮親眼見過，本宮的祖父，當年也是天命之年，本來大夫斷定他活不過三天，結果他用了那個東西，多活了十年。」

北霄寒皺了皺眉，「當真？」

「本宮沒有必要騙你。」大長公主目光微。

那葯需要六十六個陰時陰厲出生的童男，還需要六十六個陽時陽曆出生的童女，用他們的血做藥引，用他們的骨頭和血肉做輔葯。

當時她祖父找遍了還不是元楚的前朝，只找到了六十五個女童，她皇兄微不經意地提醒祖父她也是陽時陽曆，差點讓她沒了命。

是以，大長公主對此記憶尤深。

北霄寒道：「那本王確實不能在邊關久待。只是龜苓國來勢洶洶，雖然閩興國同意結盟，但閩興國太子李耀也不是善茬，若是本王回了京都，姑母有把握鎮守邊關嗎？」

大長公主倒是有些詫異，沒有想到，北霄寒可以放棄得這麼果斷。

要知道，雖然他回到了京都是可以隨時應變京都局勢的變化，以免錯失良機，但是他放棄的卻是軍中的威望和戰勝的民心，這要是換做了其他皇子，只怕還會猶豫許久。

大長公主搖了搖頭：「本宮老了，這應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這就是推拒了。

北霄寒不解，「可您……」分明先前也出征了，為何這次就不行？

大長公主望向門外，「你就沒有想過，讓千兮再多一些資本？你能保證，若是你登上那個位置，十年不會變心？二十年不會變心？五十年也不會？」

「而且你和千兮說過你的打算沒有？按照千兮的性子，她會願意和你在宮中終老麽？老三，你是兩個人過日子不是一個人，你不能那麼自私。」

北霄寒一下子明白過來。

慕千兮不知道大長公主究竟和北霄寒講了什麼，等到北霄寒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不時還要看她一眼，彷彿在想些什麼，可慕千兮一問，北霄寒就搖頭。

就在慕千兮日常看完兵書和大長公主送過來的手劄的時候，發現北霄寒又在看自己，她忍不住了，「你在看什麼？有話就直說。」

北霄寒喉頭微動，臉上帶著慕千兮看不懂的神色，「慕慕喜歡排兵佈陣嗎？」

慕千兮隻覺得奇怪，她拿著手上的手劄晃了晃，「有點意思，但也沒有到喜歡的地步，我還是喜歡我那藥房裏的瓶瓶罐罐。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京都出事了？」

北霄寒走過來將慕千兮一個公主抱抱起來。

陡然失重的感覺讓慕千兮皺了皺眉，不過她察覺到了北霄寒的情緒不對勁，也沒有掙扎，反手抱住北霄寒，靠在他身上道：「我覺得你好像很不開心，要是不介意的話，和我說說好不好？」

北霄寒帶著慕千兮坐在床上，腦袋靠在慕千兮的肩膀上，還不準慕千兮去看他，他語氣十分低落，「我這個夫君，是不是很不合格？」

今天和大長公主一席談話，北霄寒才陡然驚覺，他為慕千兮做的，還是太少太少，連大長公主都能想到的問題，可是他卻一點也沒有意識到！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

細想起來，自從慕慕和他在一起時，總是因為他受連累不說，還被宮中的老頭兒想方設法的折騰，還不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的事情。甚至當初慕慕病重，他也好幾次沒能陪在慕慕身邊。

反觀他自己，卻受了慕慕很多幫助。

不是他大男子主義作祟，而是他覺得，這對他的慕慕，實在是不公平。大長公主有一句話說對了，他不能那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