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大曆二年，冬。

隨著永寧帝北霄寒一道旨意落下，駐紮在京郊的鐵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京，呼啦啦地將好幾處屋宅包圍，其中包括太尉府武家、薑家、李家、鍾家、周家等好幾處，他們有的是世家大族，有的只是清流人家。

自從入冬以來就暗潮湧動的京都就像是一下子破冰了般，各處人心惶惶。尤其是和這幾家有關係的人家都各自找渠道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卻什麼都查不出來。

從早朝上回來的眾位大臣皆是緘口不言。

武家，武夫人焦急地走來走去，再次詢問管家，「確定了嗎？所有人都下朝了，只有老爺被陛下留了下來？」

她心中總覺得不安，可是又說不清楚這種不安從何而來，畢竟她只是個內宅婦人，武家許多事情她雖然耳聞，卻從來沒有過過她的手。

「夫人，剛剛傳來的消息是暫時只知道余大人、張大人、周大人等幾位大人也還沒有回府，咱們現在也出不去了，具體怎麼樣也打聽不到了。」管家無奈地道。

不等武夫人再次說話，就見外面傳來喧鬧聲。

「武家接旨！」

武夫人看見傳旨的竟然是禦前太監喜升，急忙張羅著眾人擺香案，帶領眾人跪在地上，「臣婦接旨。」

「清河武家武不凡勾結拂塵宮用活人養蠱戕害百姓、暗害朝廷命官，貪汙受賄、結黨營私、擾亂朝綱……」

武夫人臉色瞬間慘白，聖旨上面羅列了近乎十條罪證，每一條都是足夠武家抄家滅族的重罪！她甚至都沒有聽完聖旨後面的處罰，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鍾家、周家、年家等好幾處。

武家因為武太尉被判誅九族，武太尉判刑車裂，李家、薑家、周家因為不僅為女兒進宮賄賂武太尉，還作為武太尉的爪牙在泰山郡等七處郡縣買賣私鹽，也被判處誅九族，其餘人等亦皆是重罰，嚴懲不貸。

這是北霄寒繼位之後，第一次如此大動乾戈清算朝堂，眾人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開始，卻沒有想到，緊跟著武太尉這根線下去，竟然會牽連出百來余大大小小的官員！

而這其中，半數以上是先帝後期派遣到地方任職的官員。

「陛下！法不責眾啊！」

翌日早朝之上，眾人看見那一連串和武太尉掛鉤的名單，皆是心驚肉跳。

有那些腦子轉得比較快的，見到牽扯到了自己的親朋好友，急忙出面求情。

北霄寒叱罵道：「是法不責眾？還是私心作祟？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以為此事牽扯重大，朕能夠罰一個人，不敢罰所有人，因為朕不能讓元楚上下動亂！」

眾人被北霄寒猜中了心事，卻也不敢承認，紛紛道：「陛下息怒！」

「右相，依你之見，如何？」北霄寒冷哼一聲，也不再說什麼息怒不息怒的，直接點了沈右相的名字。

昨日聖旨下達到那幾家的消息沈右相早就得知了，皇位上的這位陛下想要做什麼沈右相也早就得知了。

他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勸動北霄寒，說多了反倒是會像葉菁華一事一樣惹人厭煩，所以此時被北霄寒問起，沈右相輕嘆一聲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這些人犯了錯就該接受懲治，若是就因為人數眾多饒恕了他們，又置元楚的江山於何地？」

「右相大人說得極是。」柳一青附和道：「陛下，臣以為不僅要懲治，更要從嚴處置！這些人仗著權勢屍位素餐，都是元楚的蝥蟲，罰不足惜！」

「陛下，右相大人和柳大人說得有理，可是這麼多人，尤其是這麼多人是地方上的官員，一下子處置量，饒是秋闈剛過，一時之間，只怕也補不齊啊。」

出列的是宗正府的姚大人。

在元楚國，宗正府不僅掌管皇族、宗室事務，也兼管官員分配任命之責，只不過一般有宗正府提出再有三公定奪再交由皇帝決策，而昨日，宗正府最大的管事官員周大人已經擼了官職，所以姚大人提出這樣的擔憂似乎也合情合理。

只不過很快就有人拆穿了他的目的。

「姚大人補不齊就讓能夠補齊的人來就是了，何必為了你那小舅子開脫呢？對了，下官說錯了，那雲州功曹不夠姚大人府上姨娘的兄弟，怎麼能當姚大人的小舅子。」胡華勞出列道。

姚大人惱羞成怒，「胡大人，你！你簡直不講道理！本官是為了元楚著想，你以為這麼多官員是地上的石頭，到處都有嗎！」

「姚大人不必生氣，下官只是提醒姚大人不要犯錯。」胡華勞近些日子吵架都吵出心得體會了，見到姚大人動怒，他反倒是更加冷靜，不深不淺地道了一句。

「你！你……」

「夠了！」不等姚大人「你」出一個所以然來，坐在高位上的帝皇就沉冷道：「齊成雲，馮林。」

「臣在。」

「此事交由你們二人，這些人根據律法依法定罪，擬出一個章程給朕。」北霄寒冷冷道：「一個都不能放過。」

「臣領命。」

不少人忍不住去看姚大人，陛下竟然直接越過了姚大人單獨將馮林擰了出來，只怕等到此間事了，馮林就該陞官了。

姚大人臉色自然是極為難看，周大人栽了之後，他可就盯著宗正府宗正的位置呢，現在看來，怕是懸了。

然而眾人都沒有心思去一直盯著他看，因為接下來的話更牽動了眾人的心神。

鮮少在朝堂上說話，每次說話都會引起一陣風雨的皇后突然開口，「既如此，陛下不如年後開恩科吧。」

慕千兮道：「開恩科，既是求才，也是選才。陛下登基之時本就沒有開恩科，現在將此事提上日程也不算晚，正好可以補上這些被處置官員的空缺。」

「民間有志之士不知凡幾，這些人不會當官，換一批又如何？這元楚，是陛下的元楚，亦是元楚百姓的元楚，只有人才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才能富國興邦、天下盛世。」

慕千兮淡淡一席話，安靜了整個朝堂。

沈右相第一個附和：「臣附議。」

其餘人也相繼出列附議。

沈右相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千兮，哪怕他對慕千兮作為皇后有一點點的偏見，也不得不說剛剛慕千兮的那番見解驚艷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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