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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上大學的我只能去屠龍了》第八百四十五章:血紅
其實陳雯雯和趙孟華分手的原因沒有那麼複雜,或者說當代的年輕男女感情破裂的原因都沒有那麼複雜,由三個月的熱戀期渡過後的冷淡去澆在滾燙的心石上呲裂出黑色的縫隙,誰也不願意躬身去修繕,死撐到裂縫成為天塹劃開兩個人,有人隔岸相望,有人轉身離去。

陳雯雯和趙孟華大抵也是這樣。

起因是什麼?幾次不回的短訊,大學志願選擇的分歧,還是針對某本文學小說裡女主角愛情觀的不同見解。吵架總是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鬧得天塌地陷到不可迴旋,再回頭去看一下發現吵架的原因是那麼的好笑,趙孟華一咬牙說那就分手吧,陳雯雯也咬著嘴唇說好。

看嘛!走到一起時那麼難,分開不過就是各自縮一下手的事情,大抵這就是現在年輕人們所謂的忠貞不渝的愛情。

才分手的那幾天陳雯雯一直都在睡覺,從早睡到晚,昏天黑地。人都說傷心了就得逃避,有的人選擇喝酒,有的人選擇放縱,其實不過都是逃避的方式不同,都是想竭力地去忘了什麼。。

如果酒精是最能麻痹大腦讓你不多想的東西,那麼大概睡覺也能給你一樣的效果,藏在窗簾拉上的小房間裡閉著眼睛等到睡著了,那些潛意識逃避的東西就會湧出來構築一些現實裡不曾有的幻想給你——順帶還有減肥的效果,起碼現在的陳雯雯比起分手以前就瘦了不下五斤。

都說分手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埋怨現在,然後就是懷念過去,再就是向前走。沒有什麼感情是可以藕斷絲連到帶入墳墓的——可能是有的,但他發生的概率太過渺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去計算。

分手越往後,陳雯雯也逐漸進入了第二個階段,她開始越喜歡高頻率地發短訊或者發空間動態。失戀的人聽到一手傷心悲情的歌就覺得歌詞是在唱自己,比如她聽過《矜持》,覺得裏面的一句歌詞很好,於是記下來貼到動態上去,過一會兒就看一下手機希望能在評論區或者點贊欄目裡見到熟悉的影子。

一條短訊的回復或者一個動態的點贊往往能讓她振作一天,但在之後又會漸漸消沉直到再度期望新的變化。不斷地懷戀過去,不斷地原地踏步。越是難受就越會想起以前美好的時候,她和趙孟華一起走過校園,每次有人大聲打招呼說陳雯雯這是你男朋友啊?她就覺得臉上發燒,好像這是件丟臉的事情,但又如此幸福。趙孟華就大力摟住她的肩膀,嘿嘿笑著和同學打招呼。

沒什麼比分開的時候想起在一起時的美好更傷人的事情了,那些過往的記憶每分每一秒都在質問你為什麼要置自己於這種田地,拷打來拷打去,心裏渾身上下都是傷痕纍纍,於是她就更困了,想閉上眼睛睡一覺忘記這些事情。

她的閨蜜在奶茶店裏勸她想開一點,讓她振作起來,捧著七分糖的布蕾巧克力痛心疾首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啊姐妹,你再傷心瘦下去我們出去逛街就顯得我很胖啦...你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我重新振作起來啊,那什麼趙孟華的管他去死...說不定你們分手這段時間他早就已經找好下家了呢。

說完後閨蜜又瞅著陳雯雯的反應,想看她是否會大聲維護舊情人,果然陳雯雯說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但說話的聲音很小,因為閨蜜真的說中了一些東西,如果說陳雯雯的qq動態被歌詞和文學的碎片拚滿,那麼趙孟華那邊無疑就是充滿著現實的陽光,這周曬出漂流的水花,下周是遊樂園賣氣球的小醜,再下周是香山的紅葉…每個周末趙孟華都有事情做...但跟誰一起?

她不知道。

越看陳雯雯這幅模樣,閨蜜就越生氣,放下奶茶一拍桌子震得隔壁情侶差些抱在一起,怒斥陳雯雯:怎麼還這幅模樣...雯雯我知道你現在還對他抱有一絲期望,但現在他做什麼你都會拒絕承認現實...但你該面對現實了,你又不是被甩了,和平分手誰也不怨誰,你們本來就不合適!學學以前追你那個小子,說走就走乾脆得很,聽說還是做直升機走的!

字字珠璣,甚至帶上了已經消失在陳雯雯生活中的過去的人...所以聽到後面陳雯雯基本就沒怎麼在聽了,她不自主地似乎想了什麼久遠的過去,在想了很久之後點頭,跟自己的閨蜜說她會嘗試著向前走的。

...閨蜜滿心欣慰,覺得以前體重九十五的奶茶蜜友又能回來了,自己下一杯奶茶也敢喝全糖而不是七分糖的了。

她之後也的確這麼做了,去圖書館看一下午教她放下的文學書,去電影院看一部電影,再在濱海城市繁華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過陽光灑滿的大街小巷...然後她就意外地看見了一個熟人。

那個在她記憶裡留下過很長篇幅的男孩,站在夏天的斑馬線前背對著她提著一個塑料口袋仰頭看著遠處水洗一樣藍的晴空,白色的t恤就像雲一樣染在晴空裏,側身的剪影和那露出一隅望著天空眯起的懶散眸子,乾淨得她不敢上前去認他。

路明非。

其實最開始陳雯雯從來沒有欺騙過路明非,更沒想過把路明非當做備胎。

如果失戀是一場戰爭,那麼無疑蘇菲拉德披薩館就是她一個人的戰場。

可到最後她還是臨戰膽怯了,她覺得自己做不到當初路明非一樣果決,說走就走,那該是怎麼樣一種決斷才能徹底放下生命裡一個重要的人,或許自己從來在對方眼裏都是無足輕重的影子?可最後她們在影廳裡路明非向他點頭又是那麼認真,眼睛裏的情緒頭一次讓她看不懂。

同樣是失戀,路明非表現得就比她成熟多了。女生總比男生更早成為女孩,男孩也總比女孩更早成為男人。感覺是這麼個道理,她隔著一條街看著提著塑料口袋吹著口哨沐浴在陽光裡的路明非頭一次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很想問路明非有關愛情的一些經驗,又不敢就這麼走上去相認,畢竟他們有著那些過往,以及也的確太久沒有見過了,開口相認都成了困難。

而正巧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的閨蜜告訴她似乎今天趙孟華有一場聚會,她覺得人如果多起來可能可以更好地跟路明非聊一些什麼...但直到後來她在包間裡看見柳淼淼和趙孟華,才知道今天根本不是聚會那一回事兒。

可惜已經遲了。



包間的門打開了,陳雯雯走了進來,在她背身帶上門的時候,趙孟華看了一眼陳雯雯的背影,什麼都沒說,又熱火朝天地加入了跟哥們兒們的聊天中去,只是這一次開始他的行為似乎比起之前多了那麼一些刻意,不在偽裝什麼。

比如他坐著的位置變了,路明非右側原本屬於他的位置被一個哥們兒給佔了,他換到了柳淼淼的旁邊。比如她的面前兩塊披薩,會撕給柳淼淼一塊;比如他的可樂偶爾會被柳淼淼喝一口,兩人都不在意,周圍的人也假裝沒有看見。

有很多事情除非你親眼看見,不然你一直都會騙自己騙下去,閨蜜早說趙孟華不靠譜,陳雯雯從來不相信。閨蜜還說男女談戀愛中誰都是互相的真命天子/女,只有分手的時候才能看出他們到底原來是什麼樣的人。

依她看趙孟華跟陳雯雯本來就不適合,陳雯雯太文藝癡情了,而趙孟華典型的就算現實男人,弱水三千在分手時淌上幾個月,別說衣衫不濕了,水上芭蕾都得給你舞出來,這裏可是濱海城市,沿海的男兒都是浪裡白條無一例外!

陳雯雯不相信閨蜜說的話,但起碼到現在為止閨蜜還沒有錯過,每一個讓她覺得刺耳的猜測都是準的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身邊路明非的位置是空著的,在洗手間相遇後對方並沒有回來,這是一件好事,不然在他看見那些短訊後坐回來他們之間的氣氛肯定會更尷尬。但起碼到現在包間裡都是熱火朝天的,彷彿剛才在她不在的時候氣氛被炒的更熱了一些,她的存在就是多餘的。

...其實本來就是多餘的,她騙了路明非,今天的這場聚會根本就不是「文學社聚會」,只要用心一些就會發現包間裡坐著的人有不少都未曾加入過文學社,但他們還是來了;又比如路明非這個文學社的成員並不在邀請名單上,亦如她這個文學社的社長一樣。

陳雯雯抬頭看向趙孟華,發現趙孟華也在看她,她忍不住心裏還是微微悸動了一下,以為現實如此的境況還能發生一些不可思議的改變。當真就跟她失戀第二天更改的qq簽名一樣,「生平我第一次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你」,有些卑微到泥土裏的感覺,又希望泥土裏能開出一朵奇跡的花來。

但沒有奇跡發生,理所當然的事情,趙孟華站了起來,手裏拿著一個藍絨首飾盒子,環視全桌人,「今天同學都在,正好宣佈個事情。」他低頭看了一眼柳淼淼,柳淼淼不由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好像喝了好些酒似的臉上酡紅。

陳雯雯都看在了眼裏,輕輕抽了口氣,沒說話。

趙孟華打開首飾盒子,裏面是一枚蒂凡尼的鉑金絲戒指,「柳淼淼今後大家不能追了,誰追我跟誰翻臉……我們要訂婚了,這是訂婚戒指。」

「唉...」好像有人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很小就像是從遠處傳來的一樣讓人聽不真切,但很快這聲沒人注意到的嘆氣就被愈發熱烈的討論聲淹沒了,氣氛熱烈歡騰。

「我靠...怪不得今天老大叫我們聚餐,早知道我就買東西當禮物了。」小弟興高采烈地說。

「趙孟華你真太狠了,剛追上就訂婚,一點希望不給兄弟們留。」有人哭喪著臉祝賀。

「那應該叫他們來幾瓶啤酒。」

「土狗,那麼大的事情總得是香檳好麽?你當趙孟華出不起錢啊?這時候還不宰他?」

「來來來把戒指戴上,拍照拍照,能發校友錄上去麽?」

「行了吧?現在跟大家都明說了。」趙孟華跟柳淼淼嬉皮笑臉,「現在你算跟我捆死了……嫁個扁擔抱著走……」

「討厭。」柳淼淼低頭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哎喲,你們看她還打人!」趙孟華笑著和女朋友,不,現在是未婚妻逗樂。

陳雯雯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這裏是錯誤的選擇,所以她很想站起來走開,但身旁的人一湧而起把她擠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晃了一下沒坐穩伸手撐住一旁的空椅子。上面沒有人,但還有餘溫。

有幾個人偷偷在看她,但也看得比較隱秘,或許在感慨趙孟華真是殺人誅心,當著前女友的面宣佈訂婚還請人吃頓席,這算是徹底恩斷義絕了吧?怕是以後朋友都沒得做;也有人在悄悄想能不能趁虛而入拐跑這顆才保守風吹雨打的小草,就算人趙孟華不要了但陳雯雯還是陳雯雯的嘛,當初不少人心頭的白月光...即使落魄了不也還是白月光嗎?

但殊不知白月光一旦落地之後就成了地上一撇白霜影了,誰都想去踏上那麼一踏留下自己的足跡。

所有人都看著摟著柳淼淼的趙孟華恭喜,只有陳雯雯低著頭,被現實擊碎幻想的感覺的確不好受,就像手裏拽著玻璃渣還得用力握成拳頭。撐住的空椅子上的溫度提醒著她現在掉眼淚不是什麼好事情,雖然情緒告訴她很委屈,但在這種時候哭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在歡笑聲中她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不過那一次的環境比這裏黑很多,還是人潮人湧,還是滿堂歡笑。她站在台上看見那個男孩站在那裏同樣很委屈,很想哭的人被所有人拋下站在角落,就像現在的她自己一樣。

年輕的時候文學社後面的黑板上一直書寫著:青春易逝,容顏易老,莫負韶華,且舞且歌。但其實很早就有人警示過他們了,別輕易在年輕時的黑板上書畫,因為到最後他們總會親手擦拭乾凈。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也沒人會去注意她現在是什麼表情,她記得以前的那一天是什麼結束的,於是振作起來抬頭想去看趙孟華,希望對方能給她一個畫上結束語的頷首,但可惜那個男生現在眼睛裏只有自己新的未婚妻,除此之外再容不下其他的東西。

她又想起自己給趙孟華髮的最後一條短訊,「我以前一直以為故事都會有美好的結局,但好像美好的結局往往只是故事的開始。」

那原本應該是她打定主意會給趙孟華髮的一條短訊了,卻不料一語成讖。



這個時候,門開了,空氣流動起來,像是揭開一個陶罐的泥封,讓微涼的風透進去。

進來的人什麼話都沒說,目標明確,直奔陳雯雯,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但卻沒有第一時間用力,而是在眼神對上的數秒後,把她用力地牽了起來。抓住她白皙細膩的手腕就像探戈舞者握住舞伴的手一樣,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抽,一股巧力就將這個生根在椅子上的女孩從泥土裏拔了出來,痛快淋漓,如同快刀斬亂麻。

所有人都轉頭愣愣地看見站在陳雯雯身邊的路明非,他現在的裝束變了,原本的大白t恤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大夏天穿風衣似乎顯得人腦子有問題,但現在這幅風衣穿在路老闆身上,在此情此景內兀然就顯得那麼英姿颯爽,衣角銀色的半朽樹木也不知道是什麼奢侈品牌。

「不好意思,我下午在外面還有事情就先走了。」路明非看著包間裡的同學們摸著頭笑說...但每個人都覺得這小子的笑容裡殺機四伏,藏著的針芒簡直刺眼奪目!

「路明非,你...」趙孟華看著路明非...或者說他主要是看著抓住陳雯雯手腕的路明非有些發怔。

「你們兩個...一起來的嗎?」徐岩岩最先說話了,聲音有些突兀,或者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時候說話不是聰明事情,於是最後尷尬地笑了兩聲。

「啊,我跟陳雯雯下午還有事情,得一起走,就不打擾大家了。」路明非看了一眼自己牽住的陳雯雯手腕撓了撓頭解釋說。

他又抬頭看向了趙孟華,趙孟華微微後仰準備好了迎接對方的攻勢了,卻沒想到路明非只是對他豎起大拇指,神采奕奕地說「我剛才在門外面回來的時候聽了一會兒...恭喜訂婚好哥們兒,不愧是我們濱海城市的男兒,個個都是浪裡白條!這一點光棍了這麼久的我得向你學習!這邊的帳我在前台已經提前付了,算是給兄弟你教的學費...下次大家有機會再聚哈!」

趙孟華聽前半段就覺得這小子話鋒不對勁,身旁的柳淼淼看見路明非和陳雯雯站一起已經側開視線了,見到這一幕的他下意識想火,「路明非你什麼意...」

但話說到一半塞住了,這一次又跟之前每一次一樣沒火的起來。

「路專員,車準備好了。」門外一個巍峨得跟高牆一樣的影子無聲無息地站在了門口聲音沉悶。

靠近門邊的兄弟們像是見了鬼一樣個個都戰術後仰,主動躲避那幾乎連門框都要一起乾碎的巨大泰山,他們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才發現走近的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剛猛大漢,胸肌快要頂破衣面撞出來,那股壓迫感簡直要連帶著門框一起給壓爆掉。

他叫路明非什麼...路專員?幹什麼事情能叫上「專員」兩個字?總不能是吃公家飯的吧?

路老闆比想像中的更高更硬啊...

沒人知道該說什麼,或者什麼都不說,就那麼看著路明非把陳雯雯牽走了,在那硬得跟花崗岩一樣的保鏢背影下走到了走廊外面,門關上時巨大的「砰」的一聲讓人忍不住輕輕抖動了一下肩膀。

仕蘭中學的兄弟們都鴉雀無聲,不知道最後這一下的摔門意味著什麼,不滿還是警告?他們扭頭悄然看向一個方向,在那裏趙孟華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桌底下卻悄然攥著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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