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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鴻蒙之眾生之道》第五章 殷壽王欲納臣女 冀州侯蘇護反商
話說紂王聽奏大喜,即時還宮。一宵經過。次日早朝,聚兩班文武朝賀畢。

紂王便問當駕官:「即傳孤旨意,頒行四鎮諸侯,與孤每一鎮地方揀選良家美女百名,不論富貴貧賤,隻以容貌端莊,情性和婉,禮度閑淑,舉止大方,以充后宮役使。」天子傳旨未畢,只見左班中一人應聲出奏,俯伏言曰:「老臣商容啟奏陛下:君有道則萬民樂業,不令而從。況陛下后宮美女,不啻千人,嬪禦而上,又有妃後。今劈空欲選美女,恐失民望。臣聞『樂民之樂,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民亦憂其憂』。此時水旱頻仍,乃事女色,實為陛下不取也。故堯、舜與民偕樂,以仁德化天下,不事乾戈,不行殺伐,景星耀天,甘露下降,鳳凰止於庭,芝草生於野;民豐物阜,行人讓路,犬無吠聲,夜雨晝晴,稻生雙穗;此乃有道興隆之象也。今陛下若取近時之樂,則目眩多色,耳聽淫聲,沉湎酒色,遊於苑圃,獵於山林,此乃無道敗亡之象也。老臣待罪相,位列朝綱,侍君三世,不得不啟陛下。臣願陛下:進賢,退不肖,修行仁義,通達道德,則和氣貫於天下,自然民富財豐,天下太平,四海雍熙,與百姓共享無窮之福。況今北海乾戈未息,正宜修其德,愛其民,惜其財費,重其使令,雖堯、舜不過如是;又何必區區選侍,然後為樂哉?臣愚不識忌諱,望祈容納。」紂王沉思良久,「卿言甚善,孤即免行。」言罷,群臣退朝,聖駕還宮。

不題。

不意紂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諸侯率領八百鎮朝覲於商。

那四鎮諸侯乃東伯侯薑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

天下諸侯俱進朝歌。此時太師聞仲不在都城,紂王寵用費仲、尤渾。各諸侯俱知二人把持朝政,擅權作威,少不得先以禮賄之以結其心,正所謂

「未去朝天子,先來謁相公」。內中有位諸侯,乃冀州侯,姓蘇名護,此人生得性如烈火,剛方正直,哪裏知道奔競夤緣;平昔見稍有不公不法之事,便執法處分,不少假借,故此二人俱未曾送有禮物。

也是合當有事,那日二人查天下諸侯俱送有禮物,獨蘇護並無禮單,心中大怒,懷恨於心。

其日元旦吉晨,天子早朝,設聚兩班文武,眾官拜賀畢。黃門官啟奏陛下:「今年及朝駕之年,天下諸侯皆在午門外朝賀,聽候玉音落。」紂王問相商容,容曰:「陛下止可宣四鎮領臣面君,采問民風土俗,淳龐澆兢,國治邦安;其餘諸侯俱在午門外朝賀。」天子聞言大悅,「卿言極善。」隨命黃門官傳旨:「宣四鎮諸侯見駕,其餘午門朝賀。」

話說四鎮諸侯整齊朝服,輕搖玉珮,進午門,行過九龍橋,至丹墀,山呼朝拜畢,俯伏。

王慰勞曰:「卿等與孤宣猷贊化,撫綏黎庶,鎮攝荒服,威遠寧邇,多有勤勞,皆卿等之功耳。孤心喜悅。」東伯侯奏曰:「臣等荷蒙聖恩,官居總鎮。臣等自叨職掌,日夜兢兢,常恐不克負荷,有辜聖心;縱有犬馬微勞,不過臣子分內事,尚不足報涓涯於萬一耳,又何勞聖心垂念!臣等不勝感激!」天子龍顏大喜,命相商容、亞相比乾於顯慶殿治宴相待。

四臣叩頭謝恩,離丹墀前至顯慶殿,相序筵宴。

天子退朝至便殿,宣費仲、尤渾二人,問曰:「前卿奏朕,欲令天下四鎮大諸侯進美女,朕欲頒旨,又被商容諫止;今四鎮諸侯在此,明早召入,當面頒行,俟四人回國,以便揀選進獻,且免使臣往返。二卿意下若何?」費仲俯伏奏曰:「相諫止採選美女,陛下當日容納,即行停旨,此美德也。臣下共知,眾庶共知,天下景仰。今一旦復行,是陛下不足以取信於臣民,切為不可。臣近訪得冀州侯蘇護有一女,艷色天姿,幽閑淑性,若選進宮幃,隨侍左右,堪任役使。況選一人之女,又不驚擾天下百姓,自不動人耳目。」紂王聽言,不覺大悅,「卿言極善!」即命隨侍官傳旨:「宣蘇護。」使命來至館驛傳旨:「宣冀州侯蘇護商議國政。」蘇護即隨使命至龍德殿朝見,禮畢,俯伏聽命。

王曰:「孤聞卿有一女,德性幽閑,舉止中度。孤欲選侍后宮。卿為國戚,食其天祿,受其顯位,永鎮冀州,坐享安康,名揚四海,天下莫不欣羨。卿意下如何?」蘇護聽言,正色而奏曰:「陛下宮中,上有後妃,下至嬪禦,不啻數千。妖冶嫵媚,何不足以悅王之耳目?乃聽左右諂諛之言,陷陛下於不義。況臣女蒲柳陋質,素不諳禮度,德色俱無足取。乞陛下留心邦本,速斬此進讒言之小人,使天下後世知陛下正心修身,納言聽諫,非好色之君,豈不美哉!」紂王大笑曰:「卿言甚不諳大體。自古乃今,誰不願女作門楣。況女為後妃,貴敵天子;卿為皇親國戚,赫奕顯榮,孰過於此!卿毋迷惑,當自裁審。」蘇護聞言,不覺厲聲言曰:「臣聞人君修德勤政,則萬民悅服,四海景從,天祿永終。昔日有夏失政,淫荒酒色;惟我祖宗不邇聲色,不殖貨財,德懋懋官,功懋懋賞,克寬克仁,方能割正有夏,彰信兆民,邦乃其昌,永保天命。今陛下不取法祖宗,而效彼夏王,是取敗之道也。況人君愛色,必顛覆社稷;卿大夫愛色,必絕滅宗廟;士庶人愛色,必戕賊其身。且君為臣之標率,君不向道,臣下將化之,而朋比作奸,天下事尚忍言哉!臣恐商家六百餘年基業,必自陛下紊亂之矣。」紂王聽蘇護之言,勃然大怒曰:「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違;況選汝一女為後妃乎!敢以戇言忤旨,面折孤躬,以亡國之君匹孤,大不敬孰過於此!著隨侍官,拿出午門,送法司勘問正法!」左右隨將蘇護拿下。

轉出費仲、尤渾二人,上殿俯伏奏曰:「蘇護忤旨,本該勘問;但陛下因選侍其女,以致得罪;使天下聞之,道陛下輕賢重色,阻塞言路。不若赦之歸國,彼感皇上不殺之恩,自然將此女進貢宮闈,以侍皇上。庶百姓知陛下寬仁大度,納諫容流,而保護有功之臣。是一舉兩得之意。願陛下準臣施行。」紂王聞言,天顏少霽,「依卿所奏。即降赦,令彼還國,不得久羈朝歌。」

話說聖旨一下,迅如烽火,即催逼蘇護出城,不容停止。

那蘇護辭朝回至驛亭,眾家將接見慰問:「聖上召將軍進朝,有何商議?」蘇護大怒,罵曰:「無道昏君,不思量祖宗德業,寵信讒臣諂媚之言,欲選吾女進宮為妃。此必是費仲、尤惲以酒色迷惑君心,欲專朝政。我聽旨不覺直言諫諍;昏君道我忤旨,拿送法司。二賊子又奏昏君,赦我歸國,諒我感昏君不殺之恩,必將吾女送進朝歌,以遂二賊奸計。我想聞太師遠征,二賊弄權,眼見昏君必荒淫酒色,紊亂朝政,天下荒荒,黎民倒懸,可憐成湯社稷化為烏有。我自思:若不將此女進貢,昏君必興問罪之師;若要送此女進宮,以後昏君失德,使天下人恥笑我不智。諸將必有良策教我。」眾將聞言,齊曰:「吾聞『君不正則臣投外國』,今主上輕賢重色,眼見昏亂,不若反出朝歌,自守一國,上可以保宗社,下可保一家。」此時蘇護正在盛怒之下,一聞此言,不覺性起,竟不思維,便曰:「大丈夫不可做不明白事。」叫左右:「取文房四寶來,題詩在午門牆上,以表我永不朝商之意。」詩曰:

君壞臣綱,

有敗五常。

冀州蘇護,

永不朝商!

蘇護題了詩,領家將逕出朝歌,奔本國而去。

且言紂王見蘇護當面折諍一番,不能遂願,「雖準費、尤二人所奏,不知彼可能將女進貢深宮,以遂孤於飛之樂?」正躊躇不悅,只見看午門內臣俯伏奏曰:「臣在午門,見牆上蘇護題有反詩十六字,不敢隱匿,伏乞聖裁。」隨侍接詩鋪在禦案上。

紂王一見,大罵:「賊子如此無禮!孤體上天好生之德,不殺鼠賊,赦令歸國,彼反寫詩午門,大辱朝廷,罪在不赦!」即命:「宣殷破敗、晁田、魯雄等,統領六師,朕須親征,必滅其國!」當駕官隨宣魯雄等見駕。

不一時,魯雄等朝見,社畢。王曰:「蘇護反商,題詩午門,甚辱朝綱,情殊可恨,法紀難容。卿等統人馬二十萬為先鋒;朕親率六師,以聲其罪。」魯雄聽罷,低暗思:「蘇護乃忠良之士,素懷忠義,何事觸忤天子,自欲親征,冀州休矣!」魯雄為蘇護俯伏奏曰:「蘇護得罪於陛下,何勞禦駕親征。況且四大鎮諸侯俱在都城,尚未歸國,陛下可點一二路征伐,以擒蘇護,明正其罪,自不失撻伐之威。何必聖駕遠事其地。」紂王問曰:「四侯之內,誰可征伐?」費仲在傍,出班奏曰:「冀州乃北方崇侯虎屬下,可命侯虎征伐。」紂王即準施行。

魯雄在側自思:「崇侯虎乃貪鄙暴橫之夫,提兵遠征,所經地方,必遭殘害,黎庶何以得安。見有西伯姬昌,仁德四布,信義素著。何不保舉此人,庶幾兩全。」紂王方命傳旨,魯雄奏曰:「侯虎雖鎮北地,恩信尚未孚於人,恐此行未能伸朝廷威德;不如西伯姬昌,仁義素聞,陛下若假以節鉞,自不勞矢石,可擒蘇護,以正其罪。」紂王思想良久,俱準奏。

特旨令二侯秉節鉞,得專征伐。使命持旨到顯慶殿宣讀。

只見四鎮諸侯與二相飲宴未散,忽報

「旨意下」,不知何事。天使曰:「西伯侯、北伯侯接旨。」二侯出席接旨,跪聽宣讀:

「詔曰:孤聞冠履之分維嚴,事使之道無兩,故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返命;乃所以隆尊卑,崇任使也。茲不道蘇護,狂悖無禮,立殿忤君,紀綱已失,被赦歸國,不思自新,輒敢寫詩午門,安心叛主,罪在不赦。賜爾姬昌等節鉞,便宜行事,往懲其忤,毋得寬縱,罪有攸歸。故茲詔示汝往。欽哉。謝恩。」

天使讀畢,二侯謝恩平身。

姬昌對二丞相、三侯伯言曰:「蘇護朝商,未進殿庭,未參聖上;今詔旨有『立殿忤君』,不知此語何來?且此人素懷忠義,累有軍功,午門題詩,必有詐偽。天子聽信何人之言,欲伐有功之臣。恐天下諸侯不服。望二位丞相明日早朝見駕,請察其詳。蘇護所得何罪?果言而正,伐之可也;倘言而不正,合當止之。」比乾言曰:「君侯言之是也。」崇侯虎在傍言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今詔旨已出,誰敢抗違。況蘇護題詩午門,必然有據;天子豈無故而此難端。今諸侯八百,俱不遵王命,大肆猖獗,是王命不能行於諸侯,乃取亂之道也。」姬昌曰:「公言雖善,是執其一端耳。不知蘇護乃忠良君子,素秉丹誠,忠心為國,教民有方,治兵有法,數年以來,並無過失。今天子不知為誰人迷惑,興師問罪於善類。此一節恐非國家之祥瑞。隻願當今不事乾戈,不行殺伐,共樂堯年。況兵乃凶象,所經地方,必有掠擾之虞,且勞民傷財,窮兵黷武,師出無名,皆非盛世所宜有也。」崇侯虎曰:「公言固是有理,獨不思君命所差,概不由己?且煌煌天語,誰敢有違,以自取欺君之罪。」昌曰:「既如此,公可領兵前行,我兵隨後便至。」當時各散。

西伯便對二丞相言:「侯虎先去,姬昌暫回西岐,領兵續進。」遂各辭散。

次日,崇侯虎下教場,整點人馬,辭朝起行。

且言蘇護離了朝歌,同眾士卒,不一日回到冀州。

護之長子蘇全忠率領諸將出郭迎接。其時父子相會進城,帥府下馬。眾將到殿前見畢。

護曰:「當今天子失政,天下諸侯朝覲,不知哪一個奸臣,暗奏吾女姿色,昏君宣吾進殿,欲將吾女選立宮妃。彼時被我當面諫諍,不意昏君大怒,將我拿問忤旨之罪,當有費仲、尤渾二人保奏,將我赦回,欲我送女進獻。彼時心甚不快,偶題詩貼於午門而反商。此回昏君必點諸侯前來問罪。眾將官聽令:且將人馬訓練,城垣多用滾木砲石,以防攻打之虞。」諸將聽令,日夜防維,不敢稍懈,以待廝殺。

話說崇侯虎領五萬人馬,即日出兵,離了朝歌,望冀州進

大兵正行,所過州府縣道,非止一日。

前哨馬來報:「人馬已至冀州,請千歲軍令定奪。」侯虎傳令安營。

侯虎安下營寨,早有報馬報進冀州。

蘇護問曰:「是哪路諸侯為將?」探事問曰:「乃北伯侯崇侯虎。」蘇護大怒曰:「若是別鎮諸侯,還有他議;此人素行不道,斷不能以禮解釋。不若乘此大破其兵,以振軍威,且為萬姓除害。」傳令:「點兵出城廝戰!」眾將聽令,各整軍器出城,一聲砲響,殺氣振天。

城門開處,將軍馬一字擺開。蘇護大叫曰:「傳將進去,請主將轅門答話!」探事馬飛報進營。

侯虎傳令整點人馬。只見門旗開處,侯虎坐逍遙馬,統領眾將出營,展兩桿龍鳳綉旗。

後有長子崇應彪壓住陣腳。蘇護見侯虎飛鳳盔,金鎖甲,大紅袍,玉束帶,紫驊騮,斬將大刀擔於鞍鞽之上。

蘇護一見,馬上欠身曰:「賢侯別來無恙。不才甲胄在身,不能全禮。今天子無道,輕賢重色,不思量留心邦本;聽讒佞之言,強納臣子之女為妃,荒淫酒色,不久天下變亂。不才自各守邊疆,賢侯何故興此無名之師?」崇侯聽言大怒曰:「你忤逆天子詔旨,題反詩於午門,是為賊臣,罪不容誅。今奉詔問罪,則當肘膝轅門,尚敢巧語支吾,持兵貫甲,以騁其強暴哉!」崇侯回顧左右:「誰與我擒此逆賊?」言未了,左哨下有一將,頭帶鳳翅盔;黃金甲,大紅袍,獅蠻帶,青驄馬;厲聲而言曰:「待末將擒此叛賊!」連人帶馬滾至軍前。

這壁廂有蘇護之子蘇全忠,見那陣上一將當先,刺斛裡縱馬搖戟曰:「慢來!」全忠認得是偏將梅武。

梅武曰:「蘇全忠,你父子反叛,得罪天子,尚不倒戈服罪,而強欲抗天兵,是自取滅族之禍矣。」全忠拍馬搖戟,劈胸來刺。

梅武手中斧劈面相迎。

兩馬相交,二十回合,早被蘇全忠一戟刺梅武於馬下。

蘇護見子得勝,傳令擂鼓。冀州陣上大將趙丙、陳季貞縱馬掄刀殺將來。

一聲喊起,隻殺的愁雲蕩蕩,旭日輝輝,屍橫遍野,血濺成渠。侯虎麾下金蔡、黃元濟、崇應彪且戰且走,敗至十裡之外。

蘇護傳令鳴金收兵,回城到帥府,升殿坐下,賞勞有功諸將,「今日雖大破一陣,彼必整兵復仇,不然定請兵益將,冀州必危,如之祭何?」言未畢,副將趙丙上前言曰:「君侯今日雖勝,而征戰似無已時。前題反詩,今日殺軍斬將,拒敵王命,此皆不赦之罪。況天下諸侯,非止侯虎一人,倘朝廷盛怒之下,又點幾路兵來,冀州不過彈丸之地,誠所謂『以石投水』,立見傾危。若依末將愚見,『一不做,二不休』,侯虎新敗,不過十裡遠近;乘其不備,人銜枚,馬摘轡,暗劫營寨,殺彼片甲不存,方知我等利害。然後再尋那一路賢良諸侯,依附於彼,庶可進退,亦可以保全宗社。不知君侯尊意何如?」護聞此言大悅,曰:「公言甚善,正合吾意。」即傳令:命子全忠領三千人馬出西門十裡,五崗鎮埋伏。

全忠領命而去。陳季貞統左營,趙丙統右營,護自統中營。時值黃昏之際,卷幡息鼓,人皆銜枚,馬皆摘轡,聽砲為號,諸將聽令。

且言崇侯虎恃才妄作,提兵遠伐,孰知今日損軍折將,心甚羞慚。

隻得將敗殘軍兵收聚,紮下行營,納悶中軍,鬱鬱不樂,對眾將曰:「吾自行軍,征伐多年,未嘗有敗;今日折了梅武,損了三軍,如之奈何?」旁有大將黃元濟諫曰:「君候豈不知『勝敗乃兵家常事』,想西伯侯大兵不久即至,破冀州如反掌耳。君侯且省愁煩,宜當保重。」侯虎軍中置酒,眾將歡飲。

且言蘇護把人馬暗暗調出城來,隻待劫營。時至初更,已行十裡。

探馬報與蘇護,護即傳令,將號砲點起。一聲響亮,如天崩地塌,三千鐵騎,一齊喊,衝殺進營。

只見三路雄兵,人人敢勇,個個爭先,一片喊殺之聲,沖開七層圍子,撞倒八面虎狼。

單言蘇護,一騎馬,一條槍,直殺入陣來,捉拿崇侯虎。左右營門,喊聲振地。

崇侯虎正在夢中聞見殺聲,披袍而起,上馬提刀,衝出帳來。只見燈光影裡,看蘇護金盔金甲,大紅袍,玉束帶,青驄馬,火龍槍,大叫曰:「侯虎休走!速下馬受縛!」撚手中槍劈心刺來。

崇侯落慌,將手中刀對面來迎,兩馬交鋒。正戰時,只見這崇侯虎長子應彪帶領金蔡、黃元濟殺將來助戰。

崇營左糧道門趙丙殺來,右糧道門陳季貞殺來。兩家混戰,夤夜交兵。

話說兩家大戰,蘇護有心劫營,崇侯虎不曾防備,冀州人馬以一當十。

金蔡正戰,早被趙丙一刀砍於馬下。侯虎見勢不能支,且戰且走。有長子應彪保父,殺一條路逃走,好似喪家之犬,漏網之魚。

冀州人馬,凶如猛虎,惡似豺狼,隻殺的屍橫遍野,血滿溝渠。急忙奔走,夜半更深,不認路途而行,只要保全性命。

蘇護趕殺侯虎敗殘人馬約二十餘裡,傳令鳴金收軍。蘇護得全勝回冀州。

單言崇侯虎父子,領敗兵迤邐望前正走,只見黃元濟、孫子羽催後軍趕來,打馬而行。

侯虎在馬上叫眾將言曰:「吾自提兵以來,未嘗大敗;今被逆賊暗劫吾營,黑夜交兵,未曾準備,以致損折軍將。此恨如何不報!吾想西伯侯姬昌自在安然,違避旨意,按兵不動,坐觀成敗,真是可恨!」長子應彪答曰:「軍兵新敗,銳氣已失,不如按兵不動,遣一軍催西伯侯起兵前來接應,再作區處。」侯虎曰:「我兒所見甚明。到天明收住人馬,再作別議。」言未畢,一聲砲響,喊殺連天,只聽得叫:「崇侯虎快快下馬受死!」侯虎父子、眾將,急向前看時,見一員小將,束金冠,金抹額,雙搖兩根雉尾,大紅袍,金鎖甲,銀合馬,畫桿戟,面如滿月,脣若塗硃,厲聲大罵:「崇侯虎,吾奉父親王命,在此候爾多時。可速倒戈受死!還不下馬,更待何時!」侯虎大罵曰:「好賊子!你父子謀反,忤逆朝廷,殺了朝廷命官,傷了天子軍馬,罪業如山。寸磔汝屍,尚不足以贖其辜。偶爾夤夜中賊奸計,輒敢在此躍武揚威,大言不慚。不日天兵一到,汝父子死無葬身之地。誰也我拿此反賊?」黃元濟縱馬舞刀,直取蘇全忠。

全忠用手中戟,對面相還,兩馬相交,一場大戰。

二將酣戰,正不分勝負。

孫子羽縱馬舞叉,雙戰全忠。全忠大喝一聲,刺子羽於馬下。全忠復奮勇來戰侯虎。

侯虎父子雙迎上來,戰住全忠。全忠抖擻神威,好似弄風猛虎,攪海蛟龍,戰住三將。

正戰間,全忠賣個破綻,一戟把崇侯虎護腳金甲挑下了半邊。侯虎大驚,將馬一夾,跳出圍來,往外便走。

崇應彪見父親敗走,意急心忙,慌了手腳,不提防被全忠當心一戟刺來。

應彪急閃時,早中左臂,血淋袍甲,幾乎落馬。眾將急上前架住,救得性命,望前逃走。

全忠欲要追趕,又恐黑夜之間不當穩便,隻得收了人馬進城。此時天色漸明,兩邊來報蘇護。

護令長子到前殿問曰:「可曾拿了那賊?」全忠答曰:「奉父親將令,在五崗鎮埋伏,至半夜敗兵方至,孩兒奮勇刺死孫子羽;挑崇侯虎護腿甲;傷崇應彪左臂,幾乎落馬,被眾將救逃。奈黑夜不敢造次追趕,故此回兵。」蘇護曰:「好了這老賊!孩兒且自安息。」

話說崇侯虎父子帶傷,奔走一夜,不勝睏乏;急收聚敗殘人馬,十停止存一停,俱是帶著重傷。

侯虎一見眾軍,不勝傷感。黃元濟轉上前曰:「君侯何故感嘆。『勝負軍家常事』,昨夜偶未提防,誤中奸計。君侯且將殘兵暫行扎住。可一道催軍文書往西岐,催西伯速調兵馬前來,以便截戰。一則添兵相助;二則可復今日之恨耳。不知君侯意下如何?」侯虎聞言,沉吟曰:「姬伯按兵不舉,坐觀成敗,我今又去催他,反便宜了他一個『違避聖旨』罪名。」正遲疑間,只聽前邊大勢人馬而來。

崇侯虎不知何處人馬,駭得魂不附體,魄繞空中。急自上馬,望前看時,只見兩桿旗幡開處,見一將面如鍋底,海下赤髯,兩道白眉,眼如金鍍,帶九雲烈焰飛獸冠,身穿鎖子連環甲,大紅袍,腰系白玉帶,騎火眼金睛獸,用兩柄湛金斧,此人乃崇侯虎兄弟崇黑虎也,官拜曹州侯。

這崇黑虎並非凡俗,曾拜得截教異人,學得一身本領,背後有一葫蘆,內有無限神通,擒賊殺敵無往不利。

侯虎一見是親弟黑虎,其心方安。黑虎曰:「聞長兄兵敗,特來相助,不意此處相逢,實為萬幸。」崇應彪馬上亦欠背稱謝:「叔父,有勞遠涉。」黑虎曰:「小弟此來,與長兄合兵,復往冀州;弟自有處。」彼時大家合兵一處。

崇黑虎只有三千飛虎兵在先,後隨二萬有餘,人馬復到冀州城下安營。

曹州兵在先,吶喊叫戰。

冀州報馬飛報蘇護:「今有曹州崇黑虎兵至城下,請爺軍令定奪。」蘇護聞報,低頭默默無語;半響,言曰:「黑虎武藝精通,曉暢玄理,滿城諸將皆非對手,如之奈何?」左右諸將聽護之言,不知詳細。

只見長子全忠上前曰:「『兵來將當,水來土壓』,諒一崇黑虎有何懼哉!」護曰:「汝年少不諳事體,自負英勇;不知黑虎曾遇異人傳授道術,百萬軍中取上將級,如探囊中之物。不可輕覷。」全忠大叫曰:「父親長他銳氣,滅自己威風。孩兒此去,不生擒黑虎,誓不回來見父親之面!」護曰:「汝自取敗,勿生後悔。」全忠那裏肯住,翻身上馬,開放城門,一騎當先,厲聲高叫:「探馬的!與我報進中軍,叫崇黑虎與我打話!」

藍旗忙報與二位主帥得知:「外有蘇全忠討戰。」黑虎暗喜曰:「吾此來一則為長兄兵敗;二則為蘇護解圍,以全吾友誼交情。」令左右備坐騎,即翻身來至軍前。

見全忠馬上耀武揚威。黑虎曰:「全忠賢侄,你可回去,請你父親出來,我自有說話。」全忠乃年幼之人,不諳事體,又聽父親說黑虎梟勇,焉肯善回,乃大言曰:「崇黑虎,我與你勢成敵國,我父親又與你論甚交情!速倒戈退軍,饒你性命;不然悔之晚矣!」黑虎大怒曰:「小畜生焉敢無禮!」舉湛金斧劈面砍來。

全忠將手中戟急架相還。獸馬相交,一場惡戰。

二將大戰冀州城下。

蘇全忠不知崇黑虎幼拜截教真人為師,秘授一個葫蘆,背伏在脊背上,有無限神通。

全忠隻倚平生勇猛,又見黑虎用的是短斧,不把黑虎放在心上,眼底無人,自逞己能,欲要擒獲黑虎,遂把平日所習武藝盡行使出。

戟有尖有咎,九九八十一進步,七十二開門,騰、挪、閃、賺、遲、速、收、放。

蘇全忠使盡平生精力,把崇黑虎殺了一身冷汗。黑虎嘆曰:「蘇護有子如此,可謂佳兒。真是將門有種!」黑虎把斧一晃,撥馬便走。

就把蘇全忠在馬上笑了一個腰軟骨酥:「若聽俺父親之言,竟為所誤。誓拿此人,以滅我父之口。」放馬趕來,那裏肯舍。

緊走緊趕,慢走慢追。全忠定要成功,往前趕有多時。黑虎聞腦後金鈴響處,回頭見全忠趕來不舍,忙把脊樑上紅葫蘆頂揭去,念念有詞。

只見葫蘆裏邊一道黑煙冒出,化開如網羅,大小黑煙中有

「噫啞」之聲,遮天映日飛來,乃是鐵嘴神鷹,張開口,劈面突來。全忠隻知馬上英雄,哪曉的黑虎異術?

急展戟護其身面。坐下馬早被神鷹把眼一嘴傷了,那馬跳將起來,把蘇全忠跌了個金冠倒躅,鎧甲離鞍,撞下馬來。

黑慮傳令:「拿了!」眾軍一擁向前,把蘇全忠綁縛二臂。黑虎掌得勝鼓回營,轅門下馬。

探馬報崇侯虎:「二老爺得勝,生擒反臣蘇全忠,轅門聽令。」侯虎傳令:「請!」黑虎上帳,見侯虎,口稱:「長兄,小弟擒蘇全忠已至轅門。」侯虎喜不自勝,傳令:「推來!」不一時把全忠推至帳前。

蘇全忠立而不跪。侯虎大罵曰:「賊子,今已被擒,有何理說?尚敢倔強抗禮!前夜五崗鎮那樣英雄,今日惡貫滿盈,推出斬示眾!」全忠厲聲大罵曰:「要殺就殺,何必作此威福!我蘇全忠視死輕如鴻毛,隻不忍你一班奸賊,蠱惑聖聰,陷害萬民,將成湯基業被你等斷送了。但恨不能生啖你等之肉耳!」侯虎大怒,罵曰:「黃口孺子!今已被擒,尚敢簧舌!」速令:「推出斬之!」方欲行刑,轉過崇黑虎言曰:「長兄暫息雷霆。蘇全忠被擒,雖則該斬,奈他父子皆系朝廷犯官,前聞旨意拿解朝歌,以正國法。況且護有女妲己,姿貌甚美,倘天子終有憐惜之意,一朝赦其不臣之罪,那時不歸罪於我等?是有功而實為無功也。且姬伯未至,我兄弟何苦任其咎。不若且將全忠囚禁後營,破了冀州,擒護滿門,解入朝歌,請旨定奪,方是上策。」侯虎曰:「賢弟之言極善。只是好了這反賊耳。」傳令:「設宴,與你二爺爺賀功。」

且言冀州探馬報與蘇護:「長公子出陣被擒。」護曰:「不必言矣。此子不聽父言,自恃己能,今日被擒,理之當然。但吾為豪傑一場,今親子被擒,強敵壓境,冀州不久為他人所有,卻為何來!只因生了妲己,昏君聽信讒佞,使我滿門受禍,黎庶遭殃,這都是我生此不肖之女,以遭此無窮之禍耳。倘久後此城一破,使我妻女擒往朝歌,露面拋頭,屍骸殘暴,惹天下諸侯笑我為無謀之輩;不若先殺其妻女,然後自刎,庶幾不失丈夫之所為。」

蘇護欲殺其女,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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