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其實晚宴和我曾經聽說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出入，反正先是陛下祝酒，然後再是大臣祝酒，說些恭維的話，也就是這樣而已。

「太后殿下，西域派人送來賀禮，恭祝殿下，萬福金安。」

「免禮，哀家笑納了」

在各國使臣上貢完為太后慶生的賀禮之後，壽宴才正式開始。

小妹因為只是平民，無非只是幫忙做了一道點心的程度，再加上和公主為好友，所以也安排在第一列的末席。不過，我覺得，妹妹並不會在意這樣的安排，尤其是看著她喝著小酒，慢慢品嘗著一道道呈上的菜肴，喝著小酒，毫不在意列席的尊卑位置之分

不過，一直到壽宴的結束，就算點心已經呈上，但是太后卻沒有過多的讚譽，這讓小妹臉上多了些不滿，以至於喝了個大醉而歸

然而，作為一個剛剛入朝，或者說家中兩代為官的家族來說，大家都知道，在這樣的一個場合裡，無論是陛下還是太后，都不會特地去褒貶任何菜肴，一切的賞罰都是在隔天之後再說的。而不知道這個小妹以為是自己的創新沒有達到自己預想的那種程度，所以……

「二弟，妹妹這又怎麼了，先是早上以為最晚喝多了宿醉，現在怎麼就坐在店門前了？」

大哥穿著甲胄，一手壓在我的肩膀上，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想，倘若是小妹只是被欺負了，那他一定會去暴走那傢夥一頓，可是，當然不是啊！我是知道小妹的鬱積，可是，這個我怎麼和大哥說呢，以為小妹生平的第一次試算？其實也不能算是失算，只是小妹不知道正常的流程而已。

就在我考慮著的時候，遠處就看見一大隊人朝這裏走來，而走在前面的那位身著紫紅色的內官服，當然了，就算沒看到面容，那位一定是太后殿下的大內官

「妹妹，別頹廢了，你看看誰來了啊」

「什麼？我現在很鬱悶，哥哥，今天關店吧」

小妹說著就打算把店鋪關掉，不過，她關店的速度還是沒有內官過來的速度快，馬上，那一隊內官就到了店門前

「奉太后懿旨，蘇嬋瑛於壽宴之上所做的新點心，推陳出新，味道新穎，哀家甚悅之，依之前與汝所答應的話，特賜禦匾及一百兩黃金以作褒獎」

「草民叩謝太后天恩」

小妹十分恭敬地接過懿旨，但是我卻是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對了，不是說是給點心的配方嗎?怎麼關於這個隻字未提？還有小妹也沒有說任何不滿，怎麼就這樣自然地接受了呢？

「還有，太后還讓咱家轉述了一句口諭，說『棗泥酥的配料這個，你要真的做出來販賣，哀家也不管』」

「太后真知我所想。」小妹聽到這話就馬上變得眉開眼笑，似乎心滿意足「啊，對了還要謝謝內官，區區小店無以為報，只有些粗食望內官收下」

小妹說著就讓店內的夥計，拿一個食盒轉交於內官，

「蘇姑娘說笑呢，昨晚太后回宮之後便對姑娘的點心讚不絕口，說回想起了年輕時在西北時的日子，若這只是粗食，那世間還有什麼稱得上精緻？」

「公公過譽了，我這就讓人把匾額掛起來」

小妹寒暄了幾句，就讓人把匾額掛在一樓的廳內，金字匾額，就算在室內，也不減光輝

「好了，太后殿下囑咐的事情，咱家已經做完了，這就回宮復命」內官說著，便將食盒收起來，「這個，咱家還是謝謝姑娘的豪爽」

看著內官一行人轉身回宮，我和大哥則來到小妹身邊，轉頭看了看掛在室內的匾額，「珍饈美饌」金子高掛，看得出這是太后對小妹的點心的評價。

「沒想到，那位應該是楊內監吧，那可是太后的親信啊，二弟你怎麼看？」

「我有什麼評價？這不應該問我吧，在我看來這已是足夠高的禮遇了吧」我看向廳內掛著的金字牌匾，上面寫著「珍饈美饌」

「玉盤珍饈不足誇，這又不算什麼」，小妹倒是毫不在意，而是轉身就回了店內，「本店大慶，所有餐品一律七折」

怎麼叫不足誇，妹妹這麼做不就是十分開心麽？這麼開心，完全沒有了早晨的那般陰霾

「沒想到母后比我更早，失策失策」

一身清脆的回扇，我循聲看去，素衣玉冠的男子站在殿外遠眺著向皇宮走去的大隊

「玉公子？」意識到來者是誰的我趕緊行禮，「不知公子怎獨自來此？失敬」

「二弟，這位是……」大哥畢竟沒有見過天子，所以不認識也是當然的事情，所以我便悄悄地高速了大哥，對方的身份

「啊，微臣惶恐，請陛……」

話還未說完，天子便一手開扇輕搖打斷了大哥的行禮

「我不過是微服出訪，不用這麼鄭重，隨意一點即可」

「那，還先請公子進店」出於禮節當然不可能讓天子就這樣站在店外，而且，天子之所以來的原因，不必細想也知道，必然也是來找小妹的

「呀，玉公子怎麼親自來了？」

小妹一轉頭也看到了走進店內的天子，雖然話語中略帶吃驚，可是，那表情卻並非如此。我說，裝裝樣子行不，這樣子我也不知道該吐槽什麼了。

「當然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答應你的要求，當然得辦到」，天子說著來到二樓的客堂，找了個長凳坐了下來。「說吧要什麼？是黃金萬兩還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只要吾能做到的，一樁聖旨即可」

看著天子這自得的表情，我倒是完全愣住了，看來天子陛下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小妹在想什麼就答應了下來啊

「黃金萬兩？賜婚？陛下真是在說笑呢，小女別無所求，隻想做官」

果然啊，我無奈的扶著額頭，會這樣做事的才是我的妹妹。我也早就知道了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看著天子那迷茫的表情，我輕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這個……如果是宮中的女官，這，其實應該和母后說吧，畢竟吾並不會幹涉后宮的事情……」

哎，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嗎？不對，我看著天子為難的表情，就猜到了，他應該是意識到了，但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罷了。我就說嘛，從古到今，就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這種事情就算是當今天子也沒辦法完全答應下來的。

「陛下，您誤會了哦，我所求的是立於廟堂之上，而不是后宮女官」

「這個，蘇姑娘，你還有別的想讓吾做的事情嗎？」

果然吶，就說這不是一個好處理的事情，就算是天子，為難之時也只能找借口試著搪塞過去。但是，小妹也不是一個會善罷甘休的人。儘管天子陛下其實是可以完全當作沒有發生過，直接否認這個承諾就是了。

「可是，陛下啊，還有什麼會比做官更有趣呢？」

哎，小妹那種有些糟糕的性格又開始了，這個對我興許有用，可是對陛下，這個，我覺得好像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吧

「咳咳咳」

我一手捂著嘴，輕輕咳嗽試著提醒陛下，還有我在這裏。當然了，陛下也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對了，既然吾做不到給你的承諾，這樣吧，你二哥才華洋溢，我將他升任正議大夫，正四品可以嗎？」

「他?陛下還是給他個閑職吧，我店裏還缺點幫忙的夥計」

閑職……我自認自己的文采還可以，畢竟上期榜眼，怎麼在妹妹這裏會被說得這麼掉價呢……被這麼說著的我，忽然有了一種人世看淡的感覺，果然我還是辭了官繼續閉門深造吧

「蘇皓鴻別在那裏暗自嘆息了，趕緊來救駕」

「二哥，你別插手」

小妹的咄咄逼人，少天子則是節節敗退，真是的，究竟誰才是君啊。而且妹妹的氣場絲毫就沒有打算讓我插手的樣子啊

「女子為官，聞所未聞，就算吾答應了，這滿朝文臣武將也都沒辦法答應吧」

當然了，那些老臣都是尊師重道的儒家，怎麼可能會對女子為官這件事不聞不問，完全無視呢。所以比起天子不肯答應，倒是天子對老臣沒有交代才是真的。

「真的不能換別的嗎？比如黃金萬兩或者我把哪家的王宮貴胄賜婚給你？」

「不行不行！如果是陛下，那我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一定得是東宮」

東宮……那不就是皇后之位嗎……妹妹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麼大的野心竟然就直接告訴了當今天子

「東宮……這個也不大可能啊」

妹妹的野心真的是大得可怕，我自然也是從未聽聞過史上是否還有此等的女子。

「這兩個都不可能，也是正常的呢」

「嗯？」

妹妹忽然轉了語氣，剛剛那種盛氣凌人的樣子煙消雲散

「蘇嬋瑛，你到底想幹什麼？」

天子打開摺扇，不滿地看著我的小妹，臉上略帶慍色，不用想也可以猜得到，在陛下登基的這些年裏，恐怕從來無人敢這樣對陛下說話。

「懇請陛下恕罪，小女子只是想看看陛下糾結可以答應到什麼程度」

「蘇浩鴻，這就是你們家寵出來的妹妹？」

「謝陛下誇讚！」

這種狀況下，我隻得大聲答謝，要是連我都否定了，那這個氣氛就更加尷尬了

「吾都後悔為什麼要自己親自來這裏了，蘇嬋瑛，說吧，你究竟要什麼？」

看著氛圍慢慢迴轉，我還是上前給陛下斟茶，雙手奉上

「我想參加殿試，另外若是翻了什麼罪，還望陛下一切從輕發落」

小妹的臉上露出的是自信，和剛剛的樣子完全不同了，這一回，她的要求是認真的，而不是一時任性所提出的無理要求；我又看了看天子陛下，他也是沒有變化，看來他似乎對這樣的要求也覺得合理

「這倒是，如果不是從輕發落，感覺你這樣的性子很快就會有生命之危」天子將茶杯放下，收起扇子，「但是，你要參加殿試？為什麼？」

「因為要做官啊」妹妹還是說回了自己的剛剛提的要求「如果通過了殿試，那麼滿朝文武也無話可說了吧」

事實確實是如此，若只是天子賜封，這對滿朝不了解小妹的人看來，不過就是天子的任性，可是如果小妹是堂堂正正地通過考試，那就是憑藉自身的實力，那些文臣武將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從輕發落，這個吾覺得太簡單了，這樣，吾的那塊信印就送你了，憑這枚印免刑免禮，至於你說的殿試，這個，吾答應不了你……」

「這樣也不行嗎？」

小妹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惋惜的愁容，看來小妹確實對於仕途還是十分嚮往的啊，可是，天子陛下只是話說了一半，而後半截其實才是關鍵

「畢竟，吾不可能為了你開一場殿試啊，那對當今萬千莘莘學子也與理不公，不是嗎？」

聽到這話，我便知道了，其實陛下是已經答應了，換句話說，小妹的仕途還是有希望的嘛。

「好了，要說的事情也都說完了，吾也就回宮了，本就是忙中偷閑出來的，還有一堆公文等吾回去批閱」

天子搖著扇子，又悠哉地下了樓梯，離開了這裏

「哎呀，有這麼個天子陛下真是太幸福了」

「你還說呢，哪有你這樣咄咄逼人的，那可是當今天子，手握天下生殺大權之人」

「陛下不會的，畢竟那也是天下一字萬金之人，何況我是為太后壽宴置辦獲封，把太后賞賜的人處死，那可不是任性，而是不孝了，所以陛下不會那麼做，無論我提了多過分的要求，陛下也只能聽著和反對」

小妹說完，拿起茶壺直接對著壺口喝了起來

「對了，太后殿下給你的賞賜裡，並沒有關於點心的配方，這個是怎麼回事？」

「你說這個啊」，小妹放下了茶壺「太后殿下知道我為什麼要宮廷配方的原因，我也只是要皇室特供的招牌，所以殿下贈我金匾，目的也同樣達到了。」

「所以又讓內官說，你要賣這個點心，太后殿下也不會管，是這個原因啊」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