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升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回不到當初那種清閑的生活了。

《冥界之門》火了。

火了以後，張升的咖啡廳裡客人絡繹不絕，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來一批客人，點一杯咖啡以後，用怯生生的目光看著自己，眼神明顯帶著一絲恐懼感，膽大一些的客人倒是來到張升面前，希望能跟張升合一張照……

張升無奈，只能跟著一起合影。

這種狀態直到晚上的時候才稍微好一些……

為什麼？

張升演那的角色太恐怖了，白天的時候大家還是挺願意湊熱鬧的，但是晚上……

坐在咖啡廳裡總會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涼颼颼感覺，就算喝完咖啡回去的路上，你也總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跟著……

這種感覺你頂得住？

「張叔？」

「哦，沈浪啊，怎麼了？」

「沒什麼，就想找個包廂坐著跟趙導聊聊天。」

「嗯，去樓上吧。」

「好。」

……………………………………

從曾經擁有一切！

但是……

我現在失去了一切。

當再次看到這家沒什麼變化的熟悉咖啡廳以後，趙宇眼神抑製不住地感覺一陣嘆息，情緒更是形容不出來的複雜。

曾經，張毅君帶著趙宇走進這家咖啡廳，跟趙宇暗示過，這家咖啡廳的老闆是個人物，以後這裡要常來，多來……

趙宇明白，也確實是多來了，甚至想辦法跟老闆套過近乎。

但是，老闆至始至終都跟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淡淡一笑，或者禮貌性地點點頭。

可是，現在……

沈浪到底是用什麼法子把老闆忽悠去拍電影的，又是怎麼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跟老闆建立這麼好的關係的？

趙宇低著頭跟著沈浪走上樓。

短短的一年時間都不到，沈浪好像把他擁有的一切都拿走了……

或者……

也許沈浪才是真正擁有過，而我，從來都沒有擁有過？我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趙宇跟在沈浪後面，心中不自覺就產生了一種心酸的感覺，他想到了票房，想到了新銳導演，想到了一切……

好像這一切都如同過眼雲煙一般，轉瞬間就消散無影無蹤。

從這麼高的地方掉年來，摔下的感覺確實很痛，甚至差一點就讓他一蹶不振了。

「趙導，想吃點什麼？」

「什麼都可以。」

趙宇坐了下來有些拘束地笑了笑。

沈浪依舊和當初一樣沒什麼變化，趙宇記得第一次見沈浪的時候，沈浪也是這種憨憨的真誠的表情，現在見沈浪的時候，沈浪仍舊是這種表情。

你看不出他眼神中有任何鄙夷的地方，同時，你也不覺得他居高臨下。

一切都很自然，完全沒有把你特殊對待的。

「哦，那……我其實也不知道吃什麼，就點一些簡單的咖啡，來點西餐吧。」

「好的。」

幽幽的燈光下，趙宇默默地看了看周圍，然後調整了一下情緒。

他不知道自己跟沈浪到底是偶遇，還是沈浪有意為之，不過，這些似乎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趙導，今天似乎不太順利？」

「沈導，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麼？」

「從你的眼神之中，我大概能猜得出來你被天輝拒絕了……嗯，也不一定是拒絕，也許是待遇降級……」沈浪笑了笑。

「……」趙宇聽到這的時候心中一顫，隨後複雜地看了一眼沈浪。

沈浪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在他面前彷彿沒有任何的秘密。

我當初怎麼想著和這樣的人當對手的？我這不是找死嗎……

他突然想到張毅君的話，然後，心中閃過一絲後悔。

張毅君曾經提醒過他，如果一次性弄不死沈浪的話，那就千萬不能得罪，一定要搞好關係。

盡量不要變成對手……

但是，曾經年少氣盛的他根本就聽不進去。

「趙導，其實很好猜測，第一，你離開天輝的時候出了那麼大的亂子，第二，天輝並不缺人才，你再次回歸，而且是在低谷時候回歸，很難讓人看好你……雖然中，電視劇中很多低谷崛起的事件發生，但是現實都是現實，真的能從低谷中爬出來證明自己的，從來都是萬中無一……」當咖啡上來以後，沈浪喝了一口，笑著搖搖頭。

「沈導，你覺得我呢……」

「趙導，你就是那個萬中無一的人……」沈浪盯著趙宇，笑容逐漸不見。

「……」趙宇呆住。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沈浪很真誠，但是他卻有一種沈浪是個老忽悠的感覺。

萬中無一……

「趙導……真正的玉石，要經過反覆的打磨，雕琢，然後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工序，它才能變成藝術品……但是，在打磨過程中，很多玉石斷裂了，然後，就成了廢品……趙導，你能回到公司重新來過，那就是說明你已經承受了一定的東西，然後，你的心態比以往更加沉默，強大！」沈浪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想到了自己上輩子，自己的上輩子那叫一個失敗啊……

踏上巔峰，然後瞬間就從巔峰中落下來，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這種感覺實在是……

難以忍受，特別是那種驕傲被撕碎，然後拉下來的情緒……

「沈導，你經歷過這樣的失敗？」趙宇看著沈浪的表情下意識問道。

「經歷過……」沈浪點點頭。

「但是，你的履歷上一切都是順風水水的，那麼……」

「順風順水嗎？」

「難道不是嗎……」

「你再仔細想想……」沈浪繼續問道。

「……」趙宇愣了愣，隨後突然想到沈浪拍電影時候的經歷。

那個時候的他，一無所有，甚至還掛著科……

雖然，後來成功了，但是現在仔細想想，好像沈浪從來都沒有順風順水過。

沒有投資，沒有院線……

一切似乎都要自己跑。

而自己，從來都沒有為這些煩惱過。

「趙導，不管怎麼樣，我對你還是挺感謝的，如果沒有你之前的慷慨幫忙，我也不可能有今天……」沈浪真誠地看著趙宇，露出了一個笑容。

「……」趙宇突然覺得很羞愧，這種羞愧感已經難以形容。

「趙導，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我們朋友！」

「啊？」

「那一天，也在這家咖啡廳裡，我曾說過：「趙導，我們雖然是不同陣營的，但我希望我們是朋友，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只要有誤會，我們就會坐下來聊聊……」沈浪站了起來，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

「……」趙宇心中一顫。

恍惚間，他想到了那一天，他請沈浪請客吃飯時候的情景。

那個時候，沈浪也是這樣坐在這裡，也是跟他露著這樣的笑容……

同樣的話，在不同時候說出來，這種意思竟然完全不一樣。

那一天的他，滿腦子都是想著沈浪這個傢夥在巴結他，在撈他的好處。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錯了。

時過境遷！

「趙導，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曾經給你發過一條祝賀簡訊……雖然，你似乎沒有收到簡訊……」沈浪笑著點點頭。

「……」趙宇依舊沉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鼻子酸酸的。

他確實收到過沈浪的祝福簡訊。

但是，那時候的他恨沈浪恨得不行，覺得沈浪是在嘲諷羞辱的他。

他自然不可能回，甚至還把沈浪拉黑了。

但是現在看來……

自己實在是太小心眼了。

「趙導，你能從低谷中爬起來，我很開心。」

「可是，沈導，現在的我……」趙宇又低下頭。

「你曾經以為金錢，榮譽，權利，這些東西能讓你強大，但實際上，這些東西都虛的，真正內心強大的人，有沒有這些東西都無所謂，因為，他伸手就能得到……」沈浪眯著眼睛。

「沈導……你……」趙宇下意識地抬起頭，他感覺到一絲炙熱感覺。

沈浪的聲音真的很能唬住人，不但能唬住人，甚至能讓人顫抖。

「實際上，我一直很敬佩沈導你，曾經敬佩你，現在依舊經敬佩你，曾經敬佩你的才華，現在敬佩你的勇氣，是的！很少有人能從這麼低谷之中走出來，但一旦走出來，就意味著真正的成熟。」沈浪眯起了眼睛。

「我……」

「沈導，加入我這個大家庭吧！我知道，你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靈魂，不甘心的靈魂，你的驕傲雖然被撕裂，但是，它不曾丟失……」

「我現在，還可以嗎？」

「相信我！」

「……」

包廂裡。

微弱的燈光下。

趙宇看著沈浪。

沈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讓他熱血澎湃，甚至，有一種莫名的追隨感。

「很多人都說這是《魔戒》的時代，這是好萊塢的時代，我們都是這個時代的背景板……」

「……」

「但是，萬一，這是我們的時代呢？」

「……」

「試試吧！趙導，跟我們一起去創造一個世界！讓世界都聽到我們的聲音！」

「……」

恍惚間，趙宇低下了頭。

熾熱感，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強烈了。

他握緊拳頭。

「可以嗎？」

「我可以從什麼都沒有，到現在什麼都有，那麼，有什麼不可以的？」

「好！」

………………………………

奧菲那坐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

她看著飛機窗口。

腦海中卻不斷地響著沈浪的聲音。

沈浪說的那些話，其實毫無任何技術含量，聽起來非常簡單……

而且，她也不可能這樣被沈浪簡單地說動。

她現在畢竟是世界頂尖的作家，嗯……可以算吧……

而沈浪……

跟她確確實實有差距。

但是……

沈浪為什麼能猜得出來，她內心深處非常不甘？

「你被說動了？」

「與其說被說動了，倒不如說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

「哦？」

「我想看看他的誠意！如果真的有誠意的話，那麼，合作倒是可以再考慮考慮。」

「什麼誠意？」

「讓他先看我的劇本，看完以後，我再跟他談劇本價格！如果這個價格他能接受，並且能同意我的要求，那麼，可以試試……」

「哦？」

旁邊華夏助理的滿臉疑惑。

但是……

奧菲那卻露出一個笑容。

想和她合作，並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