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有汜不急不緩的等著侍應生的動作，在走向馮志恩的期間，顯得遊刃有餘。

可是馮志恩卻沒有那麼的輕鬆。

「馮先生，昨晚的事情我想了想，還是不能就那麼算了，」顧有汜帶著新的酒杯走近馮志恩，莞爾說道。

馮志恩：「舉手之勞，真的不用客氣。」

「昨天嗯嗯回到家之後怎麼都安寧不下來，一直嚷嚷著，我想著，大概是捨不得馮先生和你的女朋友吧。」

顧有汜說話的時候，視線盯著馮志恩的眼睛一刻都沒有轉移，他試圖從馮志恩的眼裏看出一絲端倪。

可惜，馮志恩沒有給他任何擾亂自己的機會。

「顧總說笑了，」他靠在場中的圓桌上，對著顧有汜溫和的舉起手裏的杯子，慢慢的喝了一口之後，嘆道。

「好酒，」這才繼續道：「嗯嗯第一個晚上到我家也很激動，大約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好奇吧。」

「它的確是隻活潑的寵物，」顧有汜跟著喝了一口，不急不緩的說道。

馮志恩點頭，笑道：「所以，在我看來，它昨晚的鬧騰大概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而發自內心的開心。」

「哦？」顧有汜笑，「馮先生隻跟嗯嗯相處了一天，就比我還了解它了？」

馮志恩心下一寒，「猜測而已。」

「我跟馮先生開玩笑的，馮先生怎麼還緊張起來了，」看馮志恩還想著解釋一下的意思，顧有汜卻不想要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慢慢的將馮志恩帶進了自己早已設計好的圈套裡。

「嗯嗯的事情，我母親十分感激馮先生和你女朋友的幫助，她讓我務必好好感謝你們，」說著，顧有汜明知故問的左右看了看。

「今天還是只有馮先生一個人前來？」

馮志恩點了點頭，「她還沒有出差回來。」

顧有汜駭首，「原來如此。」

「顧總，我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你真的不需要這麼客氣，」馮志恩知道顧有汜的意圖不可能只是感謝自己這麼簡單，他絕對是看出了什麼來。

馮志恩心裏咒罵著自己，明明那狗子對谷雲那麼的親昵，而且他分明看到丟狗的主人是姓顧的，竟然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有可能是顧有汜這件事。

無法接受自己的幻想中的美好未來，如今要因為一條狗就潰不成軍，馮志恩下定決心裝傻子。

正想著繼續說點什麼，好讓顧有汜不再糾結狗子的事情，馮志恩反扣在圓桌上的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

看時長，以及振動越發劇烈，似乎是電話。

不知道怎麼的，自從顧有汜注意到這通電話之後，整個人有些不受控制的期待了起來，至於期待的什麼，他自己都說不上來。

直覺覺得這通電話有什麼問題，但是……。

「你不接嗎？」顧有汜看向馮志恩。

馮志恩聞言，手立刻搭在了不停振動的手機上，反看顧有汜：「我可能要離開一會兒，顧總……。」

「隨意，」顧有汜抬手示意了某個人少的地方，卻沒有讓馮志恩離開酒會上。

馮志恩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粗略的點了個頭之後，拿起手機離開了顧有汜身邊。

顧有汜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個位置的攝像頭，唇角的笑意越發的深刻了。

這個電話讓馮志恩十分措不及防，他擔心是谷雲回過來的電話讓顧有汜聽到，等到了沒人拿起來一看。

果真是谷雲的來電。

喜上眉梢的馮志恩再次看了一眼遠處的顧有汜，確認顧有汜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之後，這才接起了電話。

「谷雲，我……。」

「怎麼才接起來，」谷雲的聲音從聽筒裡傾瀉而出，「你在加班嗎？我該不會打擾到你了吧。」

「沒有，」馮志恩笑了起來，「我只是才能接起來而已。」

「哦哦，你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情嗎？剛才在跟老闆一起坐車，所以沒有接起來，你現在可以說了。」

馮志倚靠著旁邊的牆面，聽著谷雲的聲音，臉上儘是幸福的笑意。

「沒什麼，只是有點想你，就想要給你打個電話罷了。」

谷雲：「……。」

「你怎麼不說話了？」馮志恩站直了一些，追問道。

「其實，」谷雲吞吞吐吐的，好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馮志恩一再的催促之下，她終於開口了。

「其實我是想拜託你，」她有些難以啟齒，「能不能繼續幫我追查我的家人和記憶，我現在在國外，根本沒有辦法調查，我只能拜託你了。」

「可是，我們之前已經試過很多方法了，結果都是一無所獲，」馮志恩的語氣很無奈，但是他看向場中顧有汜背影的眼神卻十分的不甘。

不可能！

他好不容易的到了自己想要的，怎麼能讓這一切都付諸東流，他的愛情不能是這般虛無縹緲的鏡花水月。

「我知道是這樣，但肯定是有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不是嗎？」谷雲還在堅持，可是馮志恩的表情已經不好看了。

「你就這麼想要記起來之前的種種？」馮志恩對著電話裡的人壓低了聲音問道，「現在就不好嗎？你現在得到的這一切就讓你這麼不滿足嗎？為什麼還要回想起以前，或許以前並不是你想像之中的那樣。」

馮志恩突然轉變的語氣讓谷雲很不適應，她用了兩秒鐘的時間確認電話那頭的人的確是馮志恩，這才繼續說話。

「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但是……，」頓了頓，她繼續道：「不管是好是壞，可是那才是真正的我，最為完整的我，我不想永遠喪失二十多年的記憶，我想要完整，也希望能見到我的父母、朋友……。」

「只有我成為最完整的那個我，我才能真正去接受別人。」

谷雲強調道：「接受你。」

馮志恩：「……所以你直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我的原因，就是因為那該死的記憶。」

谷雲靜默著沒有說話，但是馮志恩也知道她的意思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馮志恩知道，那的確是谷雲一直抗拒自己的原因。

可是……，不甘的目光看向場中談笑的顧有汜，馮志恩心裏依然過不去，她記不起來會抗拒自己，可是，如果讓她知道這一切了呢？

那她就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愛意了！這一點，馮志恩比誰都看的清楚，並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事實的確如此。

掛斷電話之後，谷雲久久都無法安寧下來。

馮志恩跟她的想法相悖，可是為什麼呢？明明之前他也很希望幫自己找到記憶，甚至還幫著去公安局調取檔案，為什麼只是突然出國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谷雲想不明白，她如今腦子裏一團亂麻，不僅尋找記憶的事情沒有開展，她現在還得繼續忙著艾思特瑞達公司有人捲款潛逃的事情。

就在今天，甘瑟爾找到了一些線索，谷雲被艾思特瑞達任命，一起加入了搜查的輕鬆之中。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沒有時間失落。

——

酒會結束之後，顧有汜獨自一人離開之前，特意讓小廖將場內所有的賓客齊齊送出去。

馮志恩雖然好奇顧有汜怎麼在自己打過電話之後再也不找自己了，但是也樂的輕鬆愜意。

不再去關注顧有汜做了些什麼，馮志恩帶上外套，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酒，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宴客廳。

臨走的時候，小廖十分熱情的跟馮志恩說了聲再見，「馮先生一路小心，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馮志恩無聲的點了點頭，踱步走向了門口停著車子的地方。

人群還沒有散盡，顧有汜已經走到了裏面，他尋找工作人員調出了馮志恩打電話時候的監控，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完整的視頻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顧有汜不由自主的情緒讓他十分在意，再加上馮志恩明顯的不想讓自己看到手機屏幕之後，顧有汜心裏的懷疑更甚。

知道這樣的做有些不妥，但是現在的他完全顧不上這些了。

監控器中，剛到馮志恩拿著手機走過來的場景，顧有汜擺了擺手，監控室內的其他人立刻離開，只剩顧有汜一個人專心致志的看著視頻。

監控可以做到記錄下實時的畫面，可是做不到收聲，顧有汜感覺的到接電話過程中馮志恩有一段時間的失控，可是他聽不到馮志恩具體說了些什麼。

他像是瘋了一樣，迫切的看著馮志恩的嘴巴，期待能從他的唇語之中讀到『吳隻隻』這三個字。

可惜，完全沒有，馮志恩完全沒有提到過吳隻隻的名字。

顧有汜無法解釋為什麼他會懷疑馮志恩跟吳隻只有關係，因為馮志恩跟吳隻隻之前在一個學校上學？因為嗯嗯突然跟著陌生人離開，又或者它突然的奇怪表情？甚至是剛才那通電話響起時他的莫名感覺？

顧有汜說不上來，但他能夠感覺的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呼之欲出。

它盤踞在厚厚的冰層之下，一直等著某一個契機，能夠讓它在最合適的時間裏從冰層之下脫穎而出，重現在眾人面前……。

視頻一直循環的播放，顧有汜反覆觀看了好幾次之後，終於筋疲力竭的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他用手捏著眉心，好讓雙眼放鬆一下。

緊盯著屏幕看了好半天的嘴型，顧有汜的眼睛先一步扛不住了。

在門口等著的工作人員們好不容易看到顧有汜出來了，正要相送的時候，顧有汜再一次下達了新的命令。

「那段監控拷貝下來交給小廖。」

工作人員還想問什麼，顧有樞已經猜到了，他面無表情的。

「現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