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桃心中對季啟榮無比同情，可季慕善卻沒功夫去關心季啟榮的小心情。

在季慕善看來，季啟榮如今對她的態度雖然有了很大的改變，甚至可以說是改善，但她實在無法確定，季啟榮的這份「善意」，到底能保持多久。

她不會因為季啟榮一時的「棄惡從善」，就忘記了他從前是怎樣對待原身的。

說不定，這只是中二少年的一時衝動呢？

別看季啟榮現在和他爸媽鬧得挺僵的，但他畢竟是被爸媽寵著長大的，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和好了呢？

季慕善不敢去賭人性。

這也是她不願意讓季啟榮插手這件事情的最大原因。

見季啟榮離開了，季慕善這才看向了劉金桃：「電話簿都寫完了嗎？」

「快了快了。」劉金桃抹了一把額頭上壓根兒就沒有的虛汗，「幸虧我做鬼之後這記憶力好了不少。不然的話，這麼多的電話，我哪兒能記得住啊？也幸虧我好歹還念過幾年小學，要不我連這些人名都寫不下來！」

季慕善：「……那你以後就多讀點兒書，多認點兒字，省得再遇上這樣的事情。」

她都快完了，劉金桃隻念過小學，而且她讀書的時候成績就不怎麼樣。

劉金桃像見鬼了一樣看著季慕善：「不是吧？這種活兒，以後還有？那你以後乾脆還是別回村裏來了！」

只要季慕善不回來，也不會有人使喚她做這種勞心勞力的事情！

季慕善沒好氣兒的道：「你放心吧！這次的事情解決了，以後我再不想回來這裏了！」

劉金桃這才拍拍胸口送了口氣，隨即心裏又有些空落落的：「……你以後真不回來了啊？其實咱們村雖然有不好的地方，可也有那好的啊！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最喜歡爬的那座雁兒山嗎？那山上野果子最多，咱們以前每天都要往那山上去一趟，有時候運氣好的話，還能掏到一窩鳥蛋呢！」

說著說著，劉金桃的聲音就慢慢的小了下來。

季慕善也有些沉默。

這些屬於原身的記憶，她都有。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原身，原身就是她自己。

原身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對她來說，就好像親身經歷了一遍似的。

那時候她們年紀小，因為都不被父母重視，還往往要替家裏做各種活兒，每天做的最多，卻吃的最少，幾乎每一天都是吃不飽的。

可吃不飽怎麼辦呢？

又不能跟家裏說。

這一說，爸媽就會罵她們是餓死鬼投胎，說她們這一張嘴要吃垮一家人。甚至有時候，爸媽火氣上來了，還會劈頭蓋臉打她們一頓。

女孩兒被罵得多了，自然就學乖了。

而她們所謂的學乖，也就是在肚子餓的時候，忍著。

實在扛不住了，她們就抽空往山上跑，找到什麼就吃什麼。

別說是野果子和鳥蛋了，季慕善甚至吃過野草，連帶著野草根上的泥土都被她囫圇吞進了肚子裏。

「雁兒山是個好地方。」季慕善平靜的說了一句。

當初，要不是有這麼一座能時不時找到食物的山頭，村子裏被餓死的女孩子，怕是都不在少數。

劉金桃見季慕善沒有生氣，眼睛一亮，笑道：「是吧？我也覺得雁兒山挺好的。正好，我們幾個住的地方離雁兒山不遠，就是現在，我們也常常去山上轉悠呢！你過幾天不就要走了嗎？乾脆，在你走之前，我們哪天再去轉轉去？」

季慕善知道，劉金桃所說的「住的地方」，指的其實就是她們的墓地。

「好啊。」季慕善笑道，「正好，我也能去看看你們住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這些女鬼們這次幫了她這麼多，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祭拜一番才是。

劉金桃卻不知道季慕善心中的想法，她有些訕訕的道：「去雁兒山轉轉就行了，你還去我們那地方看什麼呀？又沒一個活人，你去了也不自在啊！」

事實是她們的墳頭都太破舊了，大多連個墓碑都沒有，寒磣得很。

劉金桃平時不覺得自己的墓地有多磕磣，可現在嘛，她卻不想把這一幕顯露在季慕善面前。

「我就去看看你們而已。怎麼，你不歡迎嗎？」季慕善知道劉金桃的想法，也不戳破。

「歡迎歡迎，我哪兒能不歡迎啊？」劉金桃實在避不過去，沒好氣兒的道，「你要是願意，還能進我家裏坐坐呢！」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沒問題啊！」季慕善毫不在意的道。

劉金桃：「……」

這讀書人就是不要臉，她怎麼就說不過季慕善呢？！

自己不就是隨口一提，她竟然還真能順著話音答應下來！

這到時候，她要怎麼到自己墳堆裡去坐坐啊？

把墳堆上的泥土給鏟了，再把她的屍骨扶起來，一人一骷髏架子並肩挨著，靠在土坑裏坐著嗎？

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畫面，劉金桃頓時打了個寒顫。

惹不起啊惹不起。

她怎麼覺得，季慕善比她更像鬼呢？

真鬼都沒季慕善這樣嚇人！

「行了，你要的電話簿，我都寫完了。」劉金桃趕緊把符筆符紙還給了季慕善，「這上面有多少能用的電話號碼，我不清楚。不過我敢保證，趙廣慶手機裡存有的電話號碼，我一個也沒有落下！」

「辛苦了。」

季慕善接過符紙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幾百個電話號碼和人名。

再想起自己手機裡存有的那麼幾十個電話號碼，季慕善不禁在心裏感嘆，這人跟人，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啊！

瞧瞧人家這交朋友的本事，她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

當然，有對方的電話號碼，並不代表和對方就一定是朋友了。

不過從這些電話號碼也能看得出來，趙廣慶是一個交遊廣闊的人。

或者說，他是一個喜歡交朋友，或者說是拓展自己的人脈的人。

如此一來的話，那季慕善對自己接下來打算做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趙廣慶出醜的事情，已經在村子裏徹底傳揚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