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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盡風流》第一百二十二章 驗屍斷案
雪下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推開門,已是一片茫白了!

雪依然還在飄,絲毫沒有停的跡象,街面上的人越發少了,寒風飄雪的日子,出門的確需要些勇氣。

可有些人早早頂著寒冬就起來了。

宮門口,一輛輛馬車從城裡各個方向趕來,天氣再寒涼,沒有特殊情況,每日的朝議是不會停的。

官員們下了自家馬車,一個個凍的勾著身子,雙手攏入袖中,走路有些蹣跚,身子都捂的嚴實,儘管如此,還是凍的手腳冰涼,鼻頭髮紅。

「怎這麼冷啊,這雪下的是夠大的...」

「誰說不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放晴。」

「再冷下去,家裡炭火續不上,咱們還好,老人孩子受不住啊。」

「說到炭火,你們誰家有多的,勻一點啊...」這位說話都哆哆嗦嗦的,可見是怕冷極了。

這話題一說開,宮門口頓時熱鬧了起來,到是讓這寒涼的清晨有了幾分生氣。

「你們聽說沒,帝府昨兒個買了許多花草,說是辦宴布置用,這大冷天的,為了讓盆花開的艷,怕那些花草凍著,竟是整個園子拉起了遮簾,生了許多火盆,那園子走進去暖烘烘的...」

言下之意,就差沒說帝府鋪張浪費,別人家連烤個火都困難,人家到好,給花花草草烤火。

「竟有這種事?那宴會我到聽說了,說是要辦冬宴,給各府都送了帖子,你們誰家收到了?」

「為的這一場宴會,這般大張旗鼓...到底是沒個長輩照看...」這話裡暗寓,不懂規矩,沒有教養,別人在挨凍,她這般奢靡...

一個個越說越來勁,都是這兩天憋屈的,凍的。

「這一大早,酸不溜的,與一般婦人一樣說三道四。」鐵成林今日難得上朝,下了馬車就聽的這麼一耳朵,大嗓門一扯,那是半點臉面都不留啊。

被說的一乾人等面色通紅,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

鐵老侯爺說完甩手就就越過他們,好像沒事人似的,他身後那些個官員,敢怒不敢言,這鐵侯爺,就是聖上面前,也是這麼個性子,什麼都敢說,根本不知道情面是個什麼東西。

總之,招惹不起,能躲就躲好了。

一個個大男人,背後嚼舌根,鐵侯爺精神抖擻的訓完人,大步到宮門前,等著開宮門,入大殿。雖然年紀也大了,依然保留軍中的習性,這大冷天,身姿挺拔。

嘴上訓著那些人,可鐵老侯爺此刻心裡也是長籲短嘆,那帝家女娃娃,好生浪費啊,這眼下炭火都緊張成什麼樣了...

「這鐵侯...」

「行了,行了,別說了,快開宮門了,哎,就盼著老天爺快些放晴吧,咱這都趕不上人家園子裡的花草了,這叫什麼事啊...」

「你們說,這滿帝都都買不到炭了,這帝府哪裡買的?」

喊著不說了不說了,可話題依舊沒有結束的意思。

「你們不知的吧,聽說前些日子,市面上的炭被人大肆採買,這如今才會一炭難求...」

「這是有人故意的?誰?」

「莫不是就是帝府...」

「不然,這情景,上哪裡弄的那麼多炭...哎,為的一園子花草,弄的眼下...大傢夥跟著挨凍。」

這越說越跑偏了,大有群起而攻之的味道,那話裡話外的,意思無外乎他們現在挨凍,火都烤不上,就是人家小丫頭不懂事害的。

「這是在議論什麼?宮門開了,有什麼事,諸位大人到大殿上繼續討論吧,對了,是什麼事這般緊要?讓諸位大人朝議前就按耐不住了?」

納蘭胤燁著一雙金絲軟秀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卡茨聲,慢慢的朝著正聊的熱火的一群官員走來。

臉帶笑意,卻是笑的讓人心裡發毛。

都說聖子變了,如今大傢夥算是親眼所見了,與往日判若兩人。

眾人低下頭去,總算是結束這個話題了,現在滿帝都誰不知道,聖子心悅帝家孤女,他們這說的,可不正是那帝家孤女?

「怎麼本宮一來,諸位大人就不說了,是本宮擾了大家的興緻,喲,宮門開了,諸位大人,請吧。」

她的炭也是真金白銀買的,她想幹嘛就幹嘛,輪的上這些人說三道四?

不過,這女人,到底在折騰什麼,給花草添暖,她可不像是會做這等荒唐事的人啊,納蘭胤燁心裡也有些納悶,不得其解。

罷了,她怎麼折騰,終歸都有她的道理,不就是在園子裡燒點炭,沒啥。

這邊宮門打開,朝議開始,那邊,玄凌也梳洗完畢,用了早膳在院子裡賞雪,經過一夜的折騰,她體內的千機之毒總算是解的個七七八八了。

但是,這解毒疼散了一身骨頭和關節,往後,碰了生冷的東西,怕是會酸疼,哎,的好好調養了,這身子骨,再折騰下去,三十都未必撐的到。

罷了,生死有命...

「公子,外頭太冷了,先進屋吧。」雨軒拿著傘,一部一簇的跟著玄凌,可傘也擋不去風寒。

「小主子,進屋吧,毒剛解,別又傷風了。」紅樓剛起來,便過來了,剛進院門,就聽到雨軒的話,也跟著說了句。

是有些冷,縮了縮脖子,轉身進屋,走了兩圈了,也算活動開了,「看時辰,朝議才剛開始,大理寺那邊開審,還要些時候,紅樓,來,咱們下盤棋。」

雨軒的棋藝雖然長進不少,可總是放不開,生怕她輸了不高興一樣,沒勁。

「小主子,你昨夜折騰一夜,好生休息下吧。」

玄凌知道他們關心自己,也不堅持,回到屋中,烤著火盆取暖,「不下棋,咱們就閑聊一會,那千家可有什麼異樣?」

這也算閑聊嗎?紅樓無奈跟著坐下,「到也沒什麼異常,就是那癡傻的郡主,帶著兩個女兒回娘家了。

「回娘家?這時候?是千秋意的安排?」這位千大公子到是用心良苦,為著兩位妹妹的將來著想,這時候送到侯府去是最好的安排。

紅樓搖了搖頭,沒太在意,「應該不是,那千大公子好像是在人去了侯府後才知道的,最近那千大公子很安靜,因為驗屍的事,與家中兄弟姊妹的關係有些僵,用心良苦,卻不被理解,這種感覺,著實難受。」

有些同情這位大公子,明明一身才學,眼看就要這麼斷送,艱難支撐著千家,想方設法護著弟妹,卻不被理解,最後弄的個眾叛親離,還隨時有性命之憂。

「不是千秋意的安排?這到有些奇怪!」玄凌伸手烤著火,低頭想著什麼,突然抬了抬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紅樓,派個人盯著回到侯府的千家母女。」

小主子是否太過謹慎了,紅樓心裡想著,「行,我安排個人盯著,小主子,你說,究竟是誰對千尚久下的死手?」誰下的手,誰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總會知道,要千尚久命的人,恐怕不是一個兩個,紅樓,我想讓他們幫我找一個人。」這個人,萬像樓肯定是查不到的,所以,她連試都沒有試。

他們?紅樓立刻反應過來,小主子說的是現在他手裡的那些人,要動用他們去找的人,對小主子來說,非比尋常。

「小主子要找的人是誰?」

玄凌愣了下,話到嘴邊又咽下,輕輕搖了下頭,「不急,過些日子再說吧。」其實,這些年,她心裡一直還裝著一件事,只是暫時被擱置在一旁。

小主子的情緒有些不對啊!算了,小主子想找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看天色,朝堂上應該快結束了,小主子也準備準備。」不知那聖上得知他請來的人去幫聖子驗屍查案,會是什麼心情。

估計和吃了蒼蠅差不多吧。小主子這一連串的安排,幾乎天衣無縫了。

「恩,你去忙你的吧,一會雨軒陪我去,放心。」

「好。」紅樓扭身,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發的雨軒,「好生照顧公子。」

「恩!」

玄凌無奈,她這破身子骨,總讓他們一個個緊張...

「對了小主子,這兩天你那管家怎麼沒來。」若是他去,更妥帖,那金如放的身手也是高手之列了,跟著小主子,安全許多。

雨軒頗為受傷,不過,他懂,一切都是為了公子。

「他這兩天可有的忙,估計這會正抱怨呢。」囤了那麼些東西,現在要處理,可不夠他忙活的。

一大早就忙的四處奔走的金如放突然打了個噴嚏,忍不住低估一聲,這誰在念叨自己呢?

拿出列好的單子,一一看過去,再看看有沒有缺漏的。

天寒地凍,雪中送炭,他現在終於知道,這啥意思了,送去的幾戶人家,那一個個高興的樣子,感覺比送了金銀珠寶還高興。

就是累到他了,這麼多東西,他光是分派就忙活了好久,送完這剩下的幾戶,就差最後一個大戶。

這老常不是說她會算帳嗎?這明明都是有去無回的,是送又不是賣,這帳到是怎麼算的。

或許,她的帳演算法不一樣,還有,那一園子的花草,當真能開?

按著她信中交代的,冬宴要用,這可沒幾天功夫了!

抬頭看了看古家的大門,這一家也送完了,下一家元家了,看來,這送禮的確是有講究,送人所需,比貴重禮物更討喜,瞧剛才古家大夫人高興的,親自出來謝!

古府

古大夫人拿著剛才金如放送來的單子,急忙交給管家,吩咐到府上後院門口等著,按單收禮!

大家開始還納悶,收禮還拿著單子,這算哪門子事,會不會太……

當看到一筐筐抬進來的炭時,別提多高興了,哪裡還管什麼合適不合適的。

這送來的炭還分了幾個檔次,這是上上下下都考慮到了,貼心!這禮送的貼心窩子啊!

「娘,您剛才跟祖母說,這些個炭是她送來的?」古月湖拉著古大夫人,有些急切的想要確認。

大夫人嗯了一聲,「正是她送來的,這下可真的好好謝謝人家。」

「不是說買不到了嗎?她怎麼?」古月湖不傻,這時候能拿出這麼多炭出來送人,想想也知道個大概。

「傻孩子...,記住,她與你們,與我們都不同。」同為女子,卻活的不一樣。

「娘,我知道,不一樣...她是大女子...」和哥哥他們一樣,不像她和姐妹們,活在這後院裡。

拍了拍女兒的手,「你若喜歡她,想與她結交,等開春了,便下帖子,約了去郊外莊子上踏青。」

雖然活的不一樣,可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看的更遠些,什麼避諱不避諱的,她瞧著那帝家小姐,就是個好的。

與古家一樣,元家,鐵家也收到了金如放送去的炭,這可是給人家解了燃眉之急,剩下的,除了拿來暖花,盡數送到了聖子府。

「琉璃姑娘,這是單子,東西都在北城的庫房裡,我家小姐說了,任憑處理。」聖子府上就是處處燒滿火盆,也用不上這麼多炭,況且,人家也不缺,前面幾家是送的需要處,那這...

看著手中的單子,琉璃不知該說什麼,這數目,她心裡默估了下,大約是帝府囤貨的一大半了...

要知道,現在,這東西可是奇貨可居,這麼大手筆...

「帝小姐可還有話說?」

「小姐說,仁心即民心。」信上就這麼一句話,他還沒琢磨過來。

琉璃驚了下,她這剛跟慕容公子算完,他們囤的那些炭真要用到實處,解百姓燃眉之急,數量遠遠不夠,這事,有些不尷不尬。

帝小姐...這是算到了主子的心思...她是要幫主子!

「琉璃代主子謝過帝小姐,待主子下朝歸來,立刻告知,有勞金總管!」

「客氣了!琉璃姑娘且忙,金某不打擾了,告辭!」他的去扶風館看看,她的毒解了沒有。

琉璃又客氣了一番,將人送到門口,在金如放就要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下玄凌的病況。

也不知那谷主今天上門會不會好些,不過這大早應該還沒……

慕容端看到琉璃拿來的單子時,也是一臉驚訝之色,仁心即民心,帝家小姐,帝家...

他依稀記得,燁曾經問過他,女子的心可以有多大,應該問的就是她吧。

不知現在朝堂上是什麼情況,今日大理寺審案,又會是什麼情形?

朝堂上,這幾日的氣氛很是詭異,因為聖子的突變,聖上刻意所為的風向,朝局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

納蘭秦風一直以來,最忌諱臣子結黨營私,故而這些年,就是再得寵的皇子,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權利,如今這樣的情況,維持不了多久了。

若想製衡聖子,必須要抬出一個有實權的皇子來牽製,畢竟聖子無大錯,不可能隨便廢除,就算不得聖寵,也還是佔著一個聖子的頭銜,是九黎名正言順的儲君。

「眼看年節了,三日後,朝議改閣議,有什麼事,這幾日各部都抓緊辦了,撿要緊的來,別都積壓到節後開朝。」

納蘭秦風聽完各部的安排,最後吩咐了一句,準備散朝了。

「啟稟父帝,今已查明,千尚久乃中毒身亡,朝議之後,大理寺開審,請父帝及各部大人聽審。」

但凡大案,朝廷各部都有聽審之權。

今日開審?不是說三天后?昨日仵作驗屍不是什麼都沒查到?僅一夜時間,就查明白了?

還要各部聽審!

朝上大臣和龍椅上的人都一樣驚訝,就是大理寺和刑部參與查案的人也是一臉納悶,昨夜,的確是在大理寺折騰到深夜,可也只是翻看卷宗,並沒查案啊,怎就...

莫非,這查看一堆卷宗就能知道千尚久是怎麼死的?這也太荒唐了,聖子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一旦開審,沒個明白交代,就是欺君之罪。

聖子的一舉一動,納蘭秦風都了如指掌,聖子有沒有查案,他一清二楚,眯著眼,看著大殿中央的兒子,沉聲道:「聖子是說,今日便可開審?」

「正是!死因已經查明。」

「哦!中毒...這是又找了個仵作驗看?」身子在龍椅上靠了靠,眼神晦暗不明,納蘭秦風的面色,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張敏在一旁,抬頭打量了納蘭胤燁一眼,心中暗道,那千尚久的死,他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中毒?聖子應該是不會在大殿上妄言,這一夜之間,是如何知曉的?

納蘭胤燁一臉正色,回稟道:「說來也巧,兒臣聽聞葯聖穀穀主剛好在帝都,便請了這位谷主幫忙驗看,此人醫術卓絕,天下毒藥,少有不知道的,若不是正好趕巧,兒臣怕是三日之後,真難交差了。」

葯聖穀穀主?那個倨傲的驚鴻?納蘭秦風這下有些兜不住了,臉上顏色已變,一時間血氣上湧,胸口生疼。

立時將目光投向大殿一側握刀而立的光旭,見光旭也是一臉急切的看著自己,還輕輕晃著頭,像是急於解釋的樣子,他這個師兄不知道?

張敏也驚了下,那個人的本事,他是親眼所見,如果真是那個谷主,那可能就是真的查出來了。

「聖子想要早日查清案子,替聖上分憂,無可厚非,老臣理解,只是...聖子殿下,連我大理寺的仵作都查不出死因,一個江湖郎中,真有這麼大本事?」滇宏早就憋著一口氣,這會更是見縫插針了。

近日來,府裡上上下下,嗚嗚渣渣的,本就身心疲憊,外頭聖子又當眾下他老臉,滇宏也是肝火正旺。

他也掌管大理寺多年了,這仵作都查不出個所以然的案子,多半就是個無頭案,他就不信,聖子窩在大理寺一個晚上就能得出個什麼結論來。

再則,聖子在大理寺做了什麼,他一清二楚,不就是翻看了一晚上的宗卷,什麼谷主神醫的,根本沒去過大理寺。

屍體都沒看,就開口說是中毒,豈不是笑話。

大殿上,一片議論之聲。

「啟稟聖上,老臣雖因身體不適,多日不曾上朝,聽聞前戶部尚書千尚久身故,還死在大理寺,這不是公然的挑釁朝廷嗎?定要拿住兇手,正朝廷之威聖上之威,現在,查出兇手最要緊,管他是仵作查還是什麼江湖郎中查,只要查出來就行,不過右相說的也在理,這江湖郎中真這麼厲害?老臣定是要見識見識,聖子可別讓江湖郎中糊弄了!」

鐵成林嗓門洪亮,說話也每個章法,聽的不少人直皺眉,不過,人家說的也真是那麼回事,敢在大理寺動手,兇手可不就是在打朝廷的臉面。

這個鐵成林,平日不見上朝,一有熱鬧就來了,納蘭秦風吊著臉,說什麼都不是。

早知道,就不留那人在帝都了,沒想到,名聲還挺大,也是個糊塗的,這種事也敢瞎參合,怎麼,是聖子請就不敢拒了?還是說,原就是個不省心的?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納蘭秦風心情差到極致。

「稟聖上,大理寺行兇,非同小可,老臣也覺得,還是儘快查明白的好。免得傳出去,人心惶惶。」元哲上前一步,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龍椅上,納蘭秦風轉動手中扳指,神情難辨,眸光深邃,輕掃了大殿一眼,最終起身,抖了抖明黃色的龍袍,沉聲道:「既如此,就去大理寺聽聽看。」

說完,頭也不回率先離去,留下滿堂臣子面面相覷。

走出大殿,納蘭秦風身子一晃,幸虧張敏就在邊上,及時扶住了。

「聖上當心!」

一把推開張敏的手,盛怒之氣再也掩蓋不住了,可見在大殿上撐的有多辛苦。

「好個聖子,那鐵成林看似混交蠻纏,卻是個聰明的緊的,什麼身體不適,就是仗著軍功,仗著家裡的免死杖,這大殿想來就來逛逛,不想來,便是十天半個月連個影子都看不到,被以為孤看不出來,他這是迫不及待侍奉新主了。」

這話,可謂誅心之言了,張敏大氣不敢喘,莫非,那鐵侯府真的與聖子同氣連枝了?

聖子何時有了這麼大動靜?

「還有那元哲,他是不是也望風而動了?孤還健在呢?就這麼迫不及待,迫不及待,這些個混帳。」

「聖上息怒,仔細龍體。」除了這句話,張敏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說什麼,有敢說什麼?

一個不慎,就是殺頭之禍。

「讓光旭過來。」納蘭秦風雖然氣急敗壞,可還沒被氣糊塗,還惦記著驚鴻的事。

光旭知道,免不得一場責問。

剛踏進大殿後的臨時休憩暖閣,一個八寶鏡花瓶就砸落在他腳下,光旭知道,就算能解釋過去,摘除乾淨,一場遷怒還是少不了的,聖尚總不能拿自己撒氣。

「說,到底怎麼回事?」

「啟稟聖上,臣也不知,這幾日公務繁忙,臣也是幾日沒見到師弟了,臣這就去問問。」不管腳下一地鋒利的碎片,雙膝一曲便跪了下去,儘管隔著厚實的棉褲,膝蓋處還是滲出了鮮紅的血跡。

像是真被對方的天子之怒嚇到了,張敏見狀,身子一軟,也跟著跪下了。

喘著粗氣,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再看了一眼光旭膝蓋下的一片鮮紅,納蘭秦風的怒氣總算是漸漸平息下來,可怒意仍在,並沒讓光旭起來,至於張敏,更像沒看到一樣。

「問問,還用問嗎?說不定人正被聖子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你這個師兄到是什麼都不知道?」

本就生性多疑,這會兒發生這樣的事,能不疑心才怪,也正因為疑心病重,所以玄凌賭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越是做的這般光明正大,越是能讓光旭摘除嫌疑,證明他真的不知道。

「請聖上息怒,保重龍體,微臣當真不知,我那師弟,性情孤傲,平日與微臣也甚少交談,微臣不知...微臣...百口莫辯。」光旭急切之餘,面色也漸漸泛白。

縱然情緒可以演戲,可膝蓋處的疼痛卻是實打實的,那些個碎片,實實在在的刺透肌膚,破皮進肉,而且現在還跪著,早已疼的臉色發白了。

這一招苦肉計,是他臨場發揮的,如此,納蘭秦風才能更相信自己。

小主子雖然謀士無雙,可人心是最難揣測的,與納蘭秦風接觸久了,就越發了解對方,這個聖上,骨子深處,是個冷漠至極的人。

雖說生在皇家,父子即為君臣,親情寡淡,可也不至於淡到這種程度,哪裡還有情,只有暗中的百般提防,千般較量、萬般算計。

與其說是父子,不如說是天生的對手。

「好一個百口莫辯!孤讓你辯了嗎?起來,都跪在這做什麼。」納蘭秦風看了光旭片刻,冷哼出聲,雖叫人起來了,確好似沒看到對方勉強支撐的樣子,更沒看到那滴答直落的血珠子。

這便是遷怒!站在他的角度,只是遷怒,還能信你,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微臣謝聖上信任!」弄的傷痕纍纍,卻的忍著對對方感激涕零。

總算面色有所緩和,甩了衣袖雙手負後,瞪了光旭一眼,又旁敲側擊的詢問一些驚鴻的事,最後敲打了幾句,這才帶著張敏去往大理寺。

納蘭秦風之所以這般氣急敗壞,主要是咽不下一口氣,人是他請來帝都的,結果讓聖子用在了刀刃上給自己添堵。

這案子,一旦千尚久的死因查明了,那就不得不繼續查下去,相反,就沒法繼續往下走,也就不得不適可而止,這案子也就是另外一個敷衍的結果了!

現在因為一個驚鴻,很多事就不好預料了。

朝議結束,大理寺又成了焦點,各部尚書及要員,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都齊齊到場,大理寺許久沒這麼熱鬧過了,審案的大堂顯得有些擁擠。

千尚久的屍體是被縫合過,畢竟死了這麼久,即便是冬天,也怕會屍變腐臭,所以用了冰。

說起來,這千尚久晚節不保,死後還被折騰的這麼淒慘。

納蘭胤燁派去的人接著玄凌到達大理寺時,大堂上已經幾戶坐滿了,納蘭胤燁也開始了審案。

坐在一旁聽審的諸位大臣和納蘭秦風顯然都有些懼冷,儘管燒了不少火盆,可這一面大敞的大堂,多少火盆也無濟於事,冷風夾著雪花直往裡吹。

雨軒撐著傘配合著玄凌慢慢朝審堂而去,聽聞聖上和滿朝文物都來了,都是九黎頂頂尊貴的人,他到不是怕,就是擔心自己有什麼不妥的給公子惹麻煩了。

「別緊張,左右都是一個身子一個腦袋,沒什麼特別的。」玄凌抬頭,看著前面不遠的大堂,從外頭馬車的數量就可看出裡面的熱鬧了。

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又輕輕揚起,「飛雪鳴冤,這場雪,等了十六年了,那就下個痛快吧。」

雨軒撐著傘,看了看漫天飛雪,似懂非懂,不管前面是什麼,他陪著公子走就是了,即便現在什麼也不能做,為公子撐傘擋些風雪總還是可以的。

聖子讓接的人,到底是兩個什麼人啊,裡頭聖上、達官顯貴坐了滿堂,他們還這麼優哉遊哉的談天說地...

「父帝、諸位大人,本宮與審案官員整理了一個宗卷,請大家閱覽,上面詳盡記著千尚久從九黎通元十二年入帝都科考到現在的情況。」

通元十二年,那不正是十六年前?是巧合嗎?莫非,這千尚久,真與十六年前帝家那事有關係?

卷宗最先被送到納蘭秦風手中,在聽到九黎通元十二年幾個字的時候,納蘭秦風的臉就沉的嚇人。

卷宗在手中被緩慢的展開,眼神掃過,握卷宗的手也越來越緊。

他早已知道,千尚久不幹凈,也知道他私底下的一些小算計,他有時候就像看一個跳樑小醜一樣,看著他經營謀劃,因為,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這個人,是他一手提攜起來,用來和稀泥的,如果,這卷宗上說的都是真的,那這些年,那個小醜就是自己。

還有十六年前,他想方設法的接近帝家,這卷宗裡說的雖然只是一些蛛絲馬跡,可已經足夠了,足夠說明,十六年前,他真的有牽涉到帝家的事裡去。

他派人查過他的底細,這些卻沒查到,為什麼,因為刻意抹去了,只有見不得光的東西,才需要刻意抹去。

一甩手,用了很大的力道,手中宗卷落在了大堂中央千尚久的屍體面前,「死的好,死有餘辜,欺上瞞下、以權謀私、賣官賣爵,侵佔民產,收受賄賂,他還有什麼沒做?就差沒造反了他,禍害朝堂,亂涉及綱紀...他...罪該萬死。」

氣血上湧,人也站了起來,丟了卷宗還嫌發泄不夠,原地左右疾走,隨手,桌面上的茶盞也掃落在地。

上了宗卷,就說明證據確鑿,再無差池的。

聖怒當前,堂上一片騷等,跪了一片人,誰還敢坐著?宗卷裡到底寫了什麼,剛才聖上念的那些罪狀,都是千尚久所為?

那可真是該誅了,更讓他們心驚的是,聖子這麼短時間內,如何查出這麼多事?

納蘭秦風這麼大的脾氣,最根本的點,還是在這,這麼點時間,就是大理寺刑部傾巢想幫,也不可能查的這麼個地朝天,這些個事,分明是聖子一早就知道了,並且證據在握,就算千尚久現在沒死,將來的某一天,只要聖子想動,就逃不過一個死字。

想到這裡,他能不後怕嗎,他甚至不知道,這堂上坐著的人裡,有多少已經是聖子的人。

這麼些年,他才是那個小醜,被自己一手扶持的臣子,被自己親自立下的聖子當成了小醜。

「還用查什麼死因,依孤看,他死有餘辜,殺的好!」無處喧囂的驚恐和憤怒再也掩藏不住,只有將怒火繼續落在那冰冷的屍體上。

罵完,一陣眩暈,頭重腳輕,人就這麼直接往前撲,場面一時間大亂,驚呼聲此起彼伏。

「看來來的正是時候,這裡好生熱鬧。」玄凌迎著風雪立在大堂正門中央,話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走吧,進去吧。」拉了下裘皮鬥篷,揮手讓雨軒收了傘,任由雪花撫過臉頰。

「快,宣太醫,宣太醫!」

「聖上保重啊!聖上!」

一片嘈雜聲中,臣子們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匍匐在地,一個勁的喊著聖上。

「閉嘴,都安靜,讓醫館的人都過來。」扶著納蘭秦風坐下,納蘭胤燁的臉色也十分不好,他知道,父帝看到宗卷,定會大怒,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

無論兩父子如何鬥法,儘管這個父帝,從小就將他當成一顆穩定朝局的棋子,從未真的疼愛教導過半分,他也知道,他即便再努力,再出眾,也走不進父帝的心。

可是,他依然是他的生身之父,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他有想過,將來登了大位,便讓父帝做一個安享晚年的太上皇。

倒在椅子上的納蘭秦風一臉通紅,雙眼泛白上翻,嘴角略有歪斜,樣子甚是嚇人。

「父帝!」身為皇子,這時候就與普通臣子不一樣了。

齊王等幾位皇子一擁而上,為了一個聖上能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的位置擠來擠去,那場面,著實熱鬧。

納蘭胤燁鬆開手,退到外圍,眼睛盯著前面,當看到玄凌時,眼睛一亮,大步上前。

「谷主,你來的正是時候。」

都沒來得及解釋,就拉著人到了人群前,二話不說,拉開幾位皇子,給玄凌騰出地方。

「谷主,快請看看。」

納蘭秦風?這是怒火攻心外加邪風入體引起的短暫昏厥,不過...恐怕是用不上她出手。

嘖嘖,好生狡猾,明明醒了卻還在裝,眼角瞟了周圍一眼,當個聖上也是不容易,這是想藉機看看臣子和皇子的反應嗎?

「皇兄,你什麼意思,他是太醫嗎?隨便拉個人,你想幹嘛,父帝若有個什麼閃失你擔待的起嗎?」成王人高馬大,擋在前面,一臉關切的樣子,作態十足。

父帝出事才好,這時候,就算皇兄是聖子,手上無兵無馬的,他想順利登基,門都沒有。

齊王袖子一抹,打著哭腔,「沒錯,父帝乃萬金之軀,是什麼人都能碰的嗎?」

免王也不甘示弱,擋在玄凌面前,一副守護之姿;到是越王,只是焦急的看著,欲言又止。

玄凌聳了聳肩,這種好戲,在皇宮可是經常上演?就是演技太拙劣了,要哭也要哭的逼真一些,兩滴眼淚掛了半天了。

心中不免冷笑,這就是帝王之家的父慈子孝?

「都讓開,誰攔著,休怪本宮不客氣。」突的一聲呵斥,聲音雖然不大,卻讓場面立時安靜了下來。

幾位王爺皇子同時抖了下,被納蘭胤燁散發的氣勢震懾了一下。

「你要做什麼?就算你是聖子,今天也休想亂來。」成王在軍營混了陣子,到底是硬氣一些。

「讓開!」納蘭胤燁冷眼一掃,隻吐了兩個字。

成王竟嚇的一哆嗦,這眼神,比父帝都可怕,隨即又覺得落了臉面,吞下口水,強撐著站在前面。

「你要幹什麼?」

「來人,拉開。」冷著臉,沒有多餘的話。

隨行甲兵竟真的應聲而動,鐵甲沙沙聲就朝著成王而去,場面一時間緊張的嚇人,膽小的官員身子都開始發抖了。

古相等跪在地上,互相看了一眼,無聲交流著。

這種場景,搞不好就是一場影響江山社稷的異動,誰不緊張,不光關乎社稷,與他們也是息息相關。

萬一聖上真不好...又這麼突然,什麼也沒交代,什麼也沒留下,會亂成什麼樣?

「你是聖子,我也是親王,你敢!」成王素來蠻橫慣了,怎麼受的了這個,更何況眼前這個節骨眼。

「拿下!再有阻攔妄動者,一併拿下。」納蘭胤燁盯著成王看了一眼,隻一眼,再沒多的眼神,隨後將目光掃向其他幾個。

天啊!這是聖子嗎?

九黎的儲君,今日他們才算真正見識到了,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殺伐果敢,王者之氣盡顯。

玄凌一直冷眼旁觀,但笑不語,一身紅色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一介草民,面對這滿堂的權貴顯赫,面對聖上,面對一眾皇儲,面對這樣場面,如此鎮定自若。

納蘭胤燁將一切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暗暗打量,此等人物,此等風采,這一片官員中都找不出一個可以匹敵的。

不光是他,便是他身邊的一個隨從,雖有些稚嫩,可假以時日,必成大氣。

眼看著成王就要被拉開,只聽的被圍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人輕哼唧了一聲。

「父帝!您醒了,太好了!」越王第一個驚呼出聲,聽的出幾分真切的喜悅。

納蘭秦風露出一抹慈愛之色,隨著目光移動,那麼慈愛之色漸漸變成冷漠,哼!他的這些兒子,一個個的打的好算盤,他不過小試一下,他們就按耐不住了。

當看向納蘭胤燁時,又變的格外複雜,陰晴不定,他承認,他已經看不透這個兒子了。

頭一回,生出一絲惶恐,剛才,那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是真的,他的身體...儘管他一直不承認,他開始老了。

想到這,不經意將目光落在玄凌身上,心裡不由生出一抹奇異的想法,他不要老,他不能老,他的江山,他的皇位,他還放不下。

古往今來,太多帝王都逃不開的結,那就是生死。

「父帝...」

「父帝沒事,太好了!」

「父帝,嚇壞兒臣了。」

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生怕落在人後。

跪在地上的臣子一個個都鬆了口氣,還好沒事,這要真出事,還不知道的出多大的亂子。

說不定,天都變了。

「孤沒事,你們都退下吧,越王,扶孤坐下。聖子,繼續審案吧。」

看都沒看其他幾位皇子一眼,竟讓越王扶著自己,親疏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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