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羲給了阿福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必著急。

她耐心地欣賞著海棠花林的景色，也在耐心地等待暗中藏匿的那些人跳出來。

風簌簌穿過林間，像是把海棠的香氣也帶到面前，薑羲眯起眼睛，愜意得像是慵懶的貓兒。

她絲毫不在意旁斜隱秘處突然暴起的黑衣人，更像是沒有看到那逐漸逼近的雪光刀影。

守在前面、閉目養神的計星動了。

空中留下一片殘影，只聽得唰唰劍破空氣的聲音。

等回過神來，地上留下兩具黑衣人的屍體，還有一個捂著與劍尖擦過的傷口，余驚未定地望著計星，在他眼裏，計星當與煞神無異。

所以在計星懶懶抬眼看去時，這個唯一倖存的黑衣人已經飛快運轉輕功逃離，連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了，背影那叫一個狼狽。

阿福氣鼓鼓地跳下馬車，就要去翻查兩個黑衣人的東西，確認他們的身份。

「阿福回來！」薑羲看著一無所知卻聽話來到面前的阿福，用手指戳著她的腦門，沒好氣道，「你還是個小娘子呢，怎麼能去看那些男人的身體？」

抱著手臂剛裝了會兒冰山的計星，聽懂了薑羲話下之意，把劍掛在腰間，任勞任怨地開始動作起來。

阿福低低哦了聲，雖然遺憾自己沒能發揮作用，但也好奇問起薑羲關於這些黑衣人的來路。

薑羲暫且不知，但是：「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誰，竟然才派三個人來。」

阿福跟著點頭，不滿地譴責這背後黑手看低她家巫主實力的行徑。

計星翻找了會兒，沒在這些黑衣人身上找到什麼印記，或者證明身份東西。

「看來是死士。」計星判斷。

薑羲跟他想法差不多，而且對背後仇家隱隱有猜測。

「要是跟我猜測差不多的話，要不了多久，這位仇家就會親自上門了。」

薑羲彎了彎唇，吩咐計星把屍體處理了，便揮揮手，讓阿福一路趕車入山。

山上別院並不是空落無人的，而是有不少薑族人服侍在側。

選來的人比較年輕，都是長輩們想要給孩子掙個磨礪機會的。

這些年輕的薑族人也沒有半點怨言，個個對能來別院興奮不已。

對他們而言，能留在巫主身邊是最大的榮耀。

一個個的，當著薑羲面兒還算淡定，扭頭回去無一不是陶醉又沉迷地望著薑羲。

啊，他們巫主怎麼這麼好看。

啊，他們巫主連頭髮絲兒都這麼迷人。

啊，他們巫主連喝湯的樣子都勝過世間所有風景。

瞥著那些年輕薑族人跳脫卻有朝氣的樣子，薑羲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微微輕笑。

今天，果然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

薑羲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印證。

被計星故意放跑的黑衣人回去報信之後，第二日便有人匆匆趕至山下。

堆砌金玉的馬車比薑羲的馬車有過之而無不及，車前墜著獨特的令牌，上面篆刻著獨特的符文，那是屬於國師的印記。

而此刻坐在馬車內的，赫然便是大雲國師，長生教掌教無極真人。

有傷在身的他，臉色略顯蒼白，彷彿與他那雪白的長發融為一體。

慈悲面容幾乎看不出年齡，垂眸的樣子更是見不到多少來勢洶洶的殺氣。

就好像他不是來尋這山裏某人麻煩，而是來拜訪故友踏青的。

隨侍的小童子躬身問無極真人打算。

「進山。」

馬車順著山道緩緩而上。

在短短時間休整過的山道平坦又寬。

無極真人以前來過這北山，見到的是樹林迷障、危機四伏。

但現在再來這北山，卻是鳥語花香，宛若瑤池仙境，連那毒瘴都變成了薄霧，如仕女煙紗朦朧若現。

無極真人沉沉看著這一切，眼底閃過一絲貪婪。

這些薑族人的手段當真是……神奇到讓人覬覦。

無極真人想到始終鑽研不得法的咒術，抿著唇，示意車夫加快速度。

他的馬車很快到了那座別院前，別院大門緊閉，像是拒絕任何賓客拜訪。

無極真人都已經打算好了，就算是這大門不開，他砸也會把這門砸開，順便看看躲藏多日的太羲突然出現，是為了什麼！

他剛要讓小童子去叫門，那緊閉的紅木大門就吱呀一聲打開，笑盈盈的年輕人站在門後朝他們看來。

「我家主人說有客來訪，特意遣我來迎接。」

無極真人一時沒有接話。

他在想，這太羲又在鬧什麼麽蛾子？

莫不是在裏面準備陷阱要殺了他？

「客人請入內。」那年輕少年笑著提醒他。

無極真人唔了聲，拂袖示意小童子跟上。

然後無畏無懼地跨入那道門，在少年引領下，來到院中湖畔亭內。

薑羲斜靠在美人榻上，手撐著腦袋，肆意又傲然。

看到無極真人到來也沒有露出任何異色，隻示意對方落座。

無極真人冷笑：「太羲巫主倒是悠閑，怕是忘記自己幾個月前是怎麼躲躲藏藏的了？」

薑羲不以為意地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況且我那也不是躲藏，而是低調。明知不可為還偏要上的，無極真人知道是什麼嗎？」她盯著無極真人的眼睛，像是對著他，一字一字地吐出那兩個字，「蠢貨。」

無極真人身體緊繃。

最讓他捉摸不透的，是薑羲的態度。

明明數月前還與他刀戈相見，恨不得將他弄死似的仇恨滔天，為何現在面對他又那麼平靜，像是塵埃落定的沉著？

莫非她真的準備了陷阱……

薑羲看破了無極真人的警惕。

她倏地笑開。

「放心，今日不殺你。」她迎著無極真人刀鋒般的視線，眯眼笑道，「我知道，在大雲這片土地上，你長生教已經紮根頗深。我就算殺了你這個無極真人，也會有沒極真人、有極真人，很多真人。與我薑族有仇的，也從不止你無極真人，而是你背後的整個長生教。」

薑羲說得輕描淡寫，但無極真人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覆滅整個長生教。

「你能殺死這片大地上的所有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