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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來誰著史》第四百零七章 士大夫的苦日子真的要來了
燕王下榻於含芳園,就在汴梁外城的西北角衛州門外。

那裏是宋室用以培育竹林的地方。

夜幕之下,含芳園四周,一座座大小不一的營壘隱約可見輪廓,一簇簇間隔的篝火清晰可見。

李若水的心中有些慌亂,對著站在一旁的劉韐說道:「劉相公,這黑夜裏伸手難見五指,震天雷如若無用,如此刻發兵前去夜襲,可能給敵重創?」

身為一個文人,李若水雖然很清楚戰爭上的事情都應該交給專業人士,但作為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他這幾日也是反反覆復看了不少兵書,尤其是重點看了唐書中關於張巡的記載。

現在說出的這些話,那已經是他軍事能力的極致了。

身形消瘦的劉韐顯然習慣了大宋文臣在軍事上的荒誕和無知,表情毫無觸動的說道:「夜襲之戰最重士氣,非是有破釜沉舟的決死之念,否則必受其咎。當日姚希晏前車之鑒今還歷歷在目。而眼下我軍麾下之卒多士氣低靡,很多人甚至還未真見過戰陣廝殺,出城夜襲,怕才出城門自己先就已經混亂不堪了。且北軍士氣高昂,軍兵上下一心,個個如狼似虎……」這出城夜襲只是肉包子打狗罷了。

李若水嘆息了一聲,環顧周遭兵將,就見人人低頭塌腰,無敢有奮勇者。這汴梁城的守城之兵,嗨,不說也罷了。

到了次日,清晨的陽光剛剛照撒在衛州門上時候,秦檜乘坐馬車趕到了城門下。

一夜都守在城門的李若水忙下城迎接,雖然知道希望渺茫的很,他還抱著最後的一絲兒可能。

須知道,那王宗濋已經把皇帝的底線給透底兒了,黃河只是第一步,最後的底線是長江。只要燕王願意劃江而治,大宋立馬就能一分為二,天下太平。

甚至趙桓都願意讓出皇位給趙構,自己隻保持著王位,歲歲向汴梁朝賀納貢。

萬一,萬一那燕王也想要消停兩年呢。那好歹也能給南面多爭取兩年的時間不是?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燕王焉會如此不智?」秦檜苦笑道道。這李若水想什麼好事情呢。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相煎何急啊。」

最後的希望破滅了,李若水哀聲嘆息。他不去想趙桓趙構誰當皇帝對中原和億萬百姓,對趙宋這個王朝更加的有利。他也一點不覺得雙方這般的大打出手搞內訌有什麼不對。

燕王是什麼處境?當今的官家心性又是何等的涼薄?二兄弟為何要決一雌雄,那任何一個政治人物都心知肚明。

只是眼下外敵還在,且實力依舊雄厚,大宋就一家人打起了內戰,除了隻耗實力外,那是只有便宜了外敵啊。

兩次出使金營,更被金人扣留了數月,李若水很清楚金人的南下對大宋造成的傷害。那就是一群從深山老林裡鑽出來的野人。

這大敵未除兩邊就大打出手,真要兩敗俱傷了,那可不便宜的就是金人了?

秦檜看了一眼李若水,心中閃過一抹不屑,什麼是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你不握緊刀子煎的更恨些,別人會乖乖的把龍椅讓出來麽?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搞得自己跟弱智一樣?

他旋即便告辭而入內城去,是直奔燕王府去,王宗濋現在人就守在這兒呢。

從燕王府裡出來,秦檜又去了太學。

北宋的太學生可是一支不可小視的政治力量啊。想想被陳東搞得灰頭土臉的蔡京等人。

而且多是年輕人,心頭的熱血尚未徹底的冷去,哪怕再被世俗影響,在趙構的眼中也是屬於有理想有抱負有節操有責任心的四有新人。

哪怕那太學生運動的背後有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太學生幾乎沒有真正的貧家寒門子弟,要知道宋徽宗可是廢除過科舉的,轉而以升貢取士,使得太學成為了入仕最重要的途徑。現在雖然已經從那個時代走了過來,可太學生的含金量依舊高大上。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張複雜的社會關係網,看看他們直接和間接的籍貫、同舍、同科、同鄉、朋友、親戚之誼,那就是趙宋的「士林」啊。

所以,不要小看了這些人,更別覺得他們的發言是完全出自公心的。

這就像是近現代歷史上一次次學朝運動的發起者,真就是一個個的「熱血青年」嗎?真就是一個個的愛國赤子嗎?說笑了不是。

但他們總比那些個官員們要好一些。

趙構對他們很是看重。

何況太學上上下下那麼多人,豈能真的沒人才?趙不試就是太學出身。

當然,現如今的太學已經遠沒有鼎盛時期人多了。別說三四千人了,就是一半都可能不夠,內裡據說還有不少是從應天府過來的國子監生。

宋初僅設國子監,學生名額甚少,且只收七品以上官員子弟。宋仁宗慶曆四年,范仲淹推行新政,始以東京開封錫慶院興辦大學,招收內捨生兩百人。神宗時擴建太學,增加學生名額達兩千四百人,設八十齋,並重訂太學條製,推行三舍法。徽宗時再興建辟雍作為外學,太學共招生三千八百人,同時廢除科舉,人材皆由學校選拔,一時間太學達到極盛時期。

應天府的國子監生們,後者在去年時候已經錯過了一次大好機會,所以,現在敢從應天來東京城搏一搏的人就比去歲願意跟隨趙構北上的人要多得多了。

秦檜早年也是從太學裡走出的人物,他當過太學正,相當於後世大學裡的值班老師的角色。自打從這地方邁出去後,他都不關注這兒很久了。現在再次走進錫慶院,看著眼前幾個已經不認識的博士們,心中很是有種物是人非之感啊。

「嘶……」當秦檜道明來意之後,客室裡響起了幾聲吸氣聲,那為首的一老儒因為震驚,把鬍鬚都猛地最掉了幾根。

「敢問秦相公,燕王這是何意?」又是出策論,又是問古今天下計的?燕王人可還在城外呢。

秦檜哈哈大笑,「老先生莫不以為燕王就進不了汴梁城麽?」

老儒臉色猛地劇變,「豈敢,秦相公莫要屈殺人。」這種大事上,誰也不敢疏忽留下口舌來。

「北軍猛如虎,南軍怯如雞。此戰雖未開,實早已有定論。燕王何等大略,目光焉會還盯著囊中物?幾位也莫要遲疑,隻做一場科考不就是了?」

秦檜這話說的意氣風發。但他現在真的沒有不意氣風發的理由。

這次政治投機,他賺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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