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彤：「說真的，緩過來之後，感覺人輕鬆不少。其實我也沒事前以為的那麼不甘心。至少曾經的經驗在，至少我還剩了不少錢。有這些經驗，這些錢，又卸下重擔，咱幹什麼不行？」

蘇彤找到老王是火事的第二天。這一天，所有員工都已經去警局喝過茶，包括老王。

得知老王毫髮無傷的回來，路東有些氣不過。可是警方很明確地告訴他們：「雖然有人為痕跡，但是沒有證據證明是誰在你們的消防裝備下面抹了東西，也沒有證據證明是誰破壞了消防系統和報警系統，誰剪輯了你們的監控視頻。更沒法證明破壞消防裝備，破壞各種系統和引燃電瓶的是同一個人，或者這幾件事有必然聯繫。」

路東：「都這樣還不是必然聯繫？」

警察：「路先生，您知道這世上每一天有多少巧合的事兒發生嗎？這些微不足道的巧合又會導致多麼嚴重的結果？我們講究的是證據。有證據就是他做的，沒證據，就算再像他做的，聯繫再合情合理，也不能因此實施懲罰。如果你們真的要查到某個人，抓起來或是怎麼樣，那得你們主動走正式流程。否則我們沒法立案，只能把這件事當成一般火災處理。」

路東：「不是，這要我們走流程?萬一咱都燒死了，沒人走流程，你們就不查了？」

陳覺霖：「行了！人家說了，監控有問題，單憑現在的這點線索是沒法確定嫌疑人的。除非深入調查。但是這事要是深入調查，得我們先報案，他們立案。」

路東：「不是，這事……」

蘇彤：「路東，別說了。您的意思我們清楚，我們再想想。先按一般火災處理吧。」

路東：「蘇彤，這你還要想想？！趁熱打鐵啊。」

警察：「是啊老闆娘，你可以再想想。但要是之後再來立案，時間久遠，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數，那時候查起來可就不容易了。」

二人勸了好一會兒，蘇彤依然堅持最初的決定。

拿到最後的調查報告，路東氣憤，陳覺霖無奈，而蘇彤卻說趕往下一個地點。

送她過去的路上，路東萬分不解：「你現在去和老王談，還有什麼可談的？我就搞不懂，為什麼不查。查了他，即便只能關幾個月也算出口氣啊！在他檔案裡留下一個汙點也算是給之後的用人單位一點借鑒。」

「檔案？」蘇彤聽到這句話忽然笑道，「他的檔案？他的檔案不值錢。給他留，沒什麼意思。」

路東聽言，感覺到蘇彤話裏有話：「你要做什麼？還是你又想出什麼損招兒了？」

陳覺霖：「大哥，您就別管了！蘇彤有她自己的想法。」

「還不就是她自己的想法讓事情......」路東的吐槽終是沒能說完。

當然，不是他顧忌蘇彤心情，只是因為蘇彤的電話響了。

電話那頭是蘇彤爸媽焦慮的聲音：「你今天還在外面跑？不回家休息休息？」

蘇彤知道這是關心，但是他們的關心太缺乏邏輯：「還有一點事要處理，馬上就元旦了，我想在過節前都處理掉。」

蘇彤媽：「你還要處理啥？不是都問完話了嗎？你就不能安定點？」

蘇彤爸：「你別節外生枝！這是大事故，不是你們廚房菜燒焦了。沒事就趕緊回家，實在不行出去玩玩也好。」

蘇彤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要說他們錯了吧，站在父母的角度上來說沒錯。一個三十幾歲還不能安定下來的女兒，三天兩頭上頭條，現在甚至上新聞了，是個父母都會擔心。

可要說錯，蘇彤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他們錯了。確實，她不安定，老上頭條。但不是她一個人的生活有浪。其他人，所有人的生活都是有浪的，只不過她的浪翻在外頭，其他浪被捂在裏頭。

所以什麼叫處理完？什麼叫沒事？反正蘇彤沒體會過。

安慰了父母幾句，又安撫了路東幾句。蘇彤下車，按照員工檔案上的地址找到老王居住的樓。

這邊是A市最老的一批住房。老到什麼程度？老到和昌五路上的歷史建築一樣老。

它們和昌五路老建築一樣，都是那個時期留下來的建築。只不過，老王家這邊不是老洋房，而是老公房，臥室一間，公共廚房和衛生間。

進入鐵門，最初的小花園成了曬被子，晾衣服，甚至遛狗的多功能綜合廣場。蘇彤這張陌生面孔引來幾個居民好奇的眼神：「小姑娘，你找誰啊？」

蘇彤：「我找三樓的王師傅？」

阿姨：「哦，老王啊，在的在的。你上三樓，最南邊的一間房間。」

按照阿姨的話，蘇彤很快就找到老王的家門。扣了兩聲，裏頭傳來熟悉的聲音：「來啦，誰啊？」

老王打開門，看見來客是蘇彤，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換上平日的神態道：「老闆娘怎麼來了？快請進。」

蘇彤坐下後，環顧四周。古老局促的屋子被老王打理的很乾凈，簡單的傢具陳設讓整個空間莫名高級起來。

發現蘇彤打量的眼神，老王不好意思笑道：「家裏小，老闆娘別介意。來，喝茶。」

蘇彤：「謝謝。喲，還是上好的岩茶啊！不過王師傅，您之前不是說你兒子給你搬了大屋子，這個戶口地址早就不住人了嗎？」

老王：「哦，這不是孩子手頭緊嘛？我把大屋子租出去，搬回來，也好給他多掙點遺產。」

蘇彤笑道：「王師傅，您還年輕。遺產離您還早呢。不過，我剛才還以為是您的大屋子起火了，才暫時搬回來的。」

老王：......

那晚，老王一句「老闆娘對這個世界太嚴格」，蘇彤就知道他有他這個年齡應有的智慧。有些話不用講的太明白，他就能聽懂。

這不，蘇彤放下茶杯，他立馬道：「老闆娘不知道我搬回來，卻能直接找到這裏，看來已經做過深入調查了哦。明人不說暗話，老闆娘有事就直說吧。」

蘇彤：「沒有，沒有深入調查。調查你，沒什麼意思。」

老王：......

老話有雲：明人不說暗話。可其實蘇彤見過太多明人不說明話。或者說，這世上真正的明人其實不多。

深入調查，老王一聽便知道是一語雙關。索性坐下來，擺起自己的架子：「老闆娘既然都知道了，今天找我是想怎麼報復呢？」

「報復？」蘇彤失笑，「王師傅，我不喜歡報復人。我只希望每個人都承擔自己應有的下場。」

老王：「應有的下場？那您為什麼不立案調查我？」

蘇彤：「調查完了，確定是你，然後呢？你拚死抵賴，最多也就關半年。我的損失，店裏其他人的損失還不是照樣沒法賠？」

老王：「那您想怎樣？」

蘇彤：「我想知道全部，整件事的經過。從你接到這個任務到今天，我想知道你對我和我的店做過的所有事。」

老王：「老闆娘，您現在知道這些有什麼用？」

蘇彤：「好奇，想學習一下，說不定以後用得上。」

老王：「可是我不可能說的。說了不等於坦白，不等於把自己送進去嗎？」

蘇彤：「您別怕，我不錄音。不信，你可以檢查手機，搜包，搜身。」

老王擺擺手：「我知道老闆娘要是發起狠來，我是玩不過你的。我沒什麼好說的。」

「行，你現在不想說，那看點東西總願意吧。」蘇彤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個手機U盤，「裏面有一段視頻，插手機端。」

老王有些莫名，但還是照做。

可是五分鐘後，他整人的氣場就變了，變得有些慌亂。雖然在極力剋製，但蘇彤還是看出老王的不知所措和震驚。

蘇彤：「怎麼樣？現在願意說嗎？」

老王：「不是，監控不是已經......這個是哪裏來的？」

蘇彤：「我是一個對自己，對別人都異常嚴格的人。所以我怎麼可能隻裝一套監控？至於您不知道第二套監控存在，別生氣，大家都不知道。除了我，沒人知道。」

蘇彤說的第二套監控其實並不是她故意為之。只是那時擴店裝修時忘記拆除的舊監控。等蘇彤想起這件事後，她覺得不妨當做新監控的備份，萬一新監控壞了，舊監控至少能錄下舊店面的活動。而正是這個死角最多的舊監控，錄到了某天夜裏，老王在舊店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倒易燃物，以及破壞收銀台報警器的畫面。

老王：「你為什麼不交給警察？」

又來了。蘇彤發現很多人都喜歡用自己的邏輯和別人對話，這樣很容易造成一句話反覆說對方都聽不明白。

蘇彤：「我說了，我希望每個人都能他們應得的下場。」

老王：「......你什麼意思？你不是已經調查過我了嗎？就算你拿著這個威脅我也套不出更多的事情。」

蘇彤：「有沒有更多的事情，那得聽過你敘述後的我來決定。」

老王：「......」

蘇彤：「還不願意說？那好，再給你一點開口的動力。倪天，瘋子實驗室的倪總，他其實是你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