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彤：「講真，我挺可憐李琦的。她不像張蜜，她沒有真的去傷害誰。只是因為太在乎，慢慢迷失了。」

蘇彤小時候看過一個韓劇，女主和男主在一起後，女主去傷心生病的女二家裏照顧她。那時候蘇彤覺得女主簡直是閑著沒事幹，就算她覺得自己對女二有一點點愧疚，也沒必要這樣吧，算什麼？贖罪？

但是二十幾年後的今天，蘇彤本人也站到了王太太家門口。比起那個電視劇裡的女主，蘇彤的理智告訴她，她更加沒有愧疚。

只是現在的蘇彤知道電視劇裡的女主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愧疚，只是想解決一個麻煩。

蘇彤時間掐的很準。

王家除了王太太，其他人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

雖然王太太是給蘇彤開門了，但沒給蘇彤好臉色。進門後，她就冷漠地坐在自家沙發上，任蘇彤在她家隨意走動。

這女人陰陽怪氣的，蘇彤心道，但還是安靜地把蛋糕放進冰箱，又把牛乳盒子放到她面前，再泡了一壺茶。

蘇彤：「兒童節限定，要不要嘗嘗看？」

王太太冷冷地掃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而後道：「你做的東西，我哪樣沒吃過。」

蘇彤：「哦，真的假的的？」

王太太不語。

但蘇彤也猜到了，多半是王均然或者說燃的團隊經常研究紅的西點，一來二去，王太太也就全吃了一遍。

蘇彤：「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做西點的，把市面上所有成功的店都吃一遍，很正常。不過，這個牛乳盒子不是公開販售的，你肯定沒吃過。嘗嘗吧，不能久放的。」

蘇彤打開盒蓋子，奶香順著空氣慢慢鑽進王太太的鼻腔。米白色的牛乳上有細碎的青黃色的水果皮屑，是青檸和黃檸。透明的盒身裡是紅色漸變的蛋糕奶油夾層，偶爾還能看見一兩顆水果。

蘇彤：「這個牛乳盒子是有一年兒童節之前，我教給一些熟識去做給他們孩子吃的。反響不錯，材料簡單，做起來失敗率低，還能舉一反三，小孩子很喜歡。」

蘇彤說到這裏，王太太依然沒有動杓子，只是冷哼了一聲：「你和Ryan的說話腔調還真是像。不虧是他最得意的一個學生。」

蘇彤搖搖頭：「如果我是他最得意的學生，當初他又怎麼會選擇你呢？」

提到這個話題，王太太終於有了點反應，當然不是什麼開心的反應：「就是因為他最看重你，所以最後才會和我在一起！Ryan一直覺得你如果能把心思全部放在西點製作上，少一點生意經，肯定能擠進國內頂尖西點師行列。就算在西點上你沒有奮鬥的慾望，回歸家庭也是你一直想要的。所以當初他才會藉著與我合作，讓你脫離店鋪經營。」

「這是你的重點，不是我的重點。」蘇彤聽著王太太的抱怨，自顧自吃了起來，「你對王均然，是以丈夫，孩子的父親，是你家庭成員的角度來對待。所以你只看到他對我生活上的諸多照顧。教我安身立命的技能，為了我的生意退一步離開昌五路，甚至後來的燃也從不與紅出同款。

可是，這些都是你們以為。不管是你以為的擠進頂尖技師行列，還是他以為的回歸家庭，通通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直白地說，我磨練技術是為了掙錢，就算成為頂尖，也不過是為了掙更多的錢，更容易的掙。即便不是西點，換了別的項目也是一樣的。而我掙錢不是為了回歸家庭，我是要建立家庭，找到一個可以和我一起並肩同舟的人。

你覺得我和王均然像，我現在想想，確實很像。可能也正是因為像，所以他才會把自己對頂尖技師的追求按在我身上。

可我不是他，更不是你們想像的蘇彤。

確實，如果不是王均然，我的人生軌跡將完全不同。或許早早嫁人，有個清閑的工作，剩下的時間就是相夫教子。也或許在我的金融行業裡摸爬滾打，然後混出一番天地。但無論如何，不管是什麼途徑，最後的目的，還是那一個而已。」

王太太神情有些疑惑，似乎不太理解。

蘇彤：「王太太，哦，或者我應該叫回你的本名。李琦，看問題要看本質。你是不爽外頭那些話，不爽別人對你的看法，不爽你和王均然的工作生活裡總有我的影子。但這些不是我造成的，無論你多不爽我多想把我趕走，問題不在我身上。就算我退出這個行當，就算我死了，那些話，那些看法依然在，它們不會改變。」

王太太：「哼，看來你把我的工作情況調查的很清楚啊。」

蘇彤把剩下半盒牛乳遞給王太太：「我不需要調查，就像總有人和你提起我一樣，也總有人和我提起你。這六年，你和王均然一直都在我耳邊。每次我出點什麼事，家裏人拿你們懟我，外頭的人也拿你們揶揄我。冤魂不散，互相糾纏。說實話，我很煩，也很怕。」

蘇彤很煩，因為這件事，不僅是燃會避開紅，紅也一直刻意避開燃。可憐的是，燃出品東西引領市場潮流，紅為了避開就不得不不跟隨。

以前陳覺霖和路東一直疑惑蘇彤為何不開分店，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蘇彤覺得昌五路給了她的紅一個保護圈。

蘇彤：「在這條路上，我可以不跟隨。不管外頭最火的是燃還是誰，只要按自己的步伐走就行了。而一旦走出保護圈，我怕我的經營模式讓紅無法生存下去。所以你們每開一家分店，我的緊張就會多一分。」

所幸，王均然從未回來。不過也可能是王均然知道蘇彤這個心思，所以故意放過昌五路。

直到AA入主。

蘇彤的話，讓王太太一愣。做個詭異的比喻，這就好比有人告訴你，你不小心掉進獅群時，心裏慌的一匹。但其實獅子們也很怕你，心想這是什麼鬼。

至於王均然到底是不是故意謙讓蘇彤，蘇彤想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問了。

王太太：「你跑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蘇彤點點頭：「對啊，你老公跑去我店裏，把我從裡數落到外，要我想辦法還你清白，給你道歉。」

王太太一開始是不相信的，但是蘇彤把那個號碼展示給王太太后，她眼神很快充滿詫異。

蘇彤：「他說的話，有幾句也挺有道理的。關於這些年你一直被人小三長小三短，確實有我的原因。雖然我心裏不服氣，但是我應當道歉。不過還你清白我幫不了。找張蜜也好，找唐力傑和傅嫣然兄妹，這些事確實是你自己做的。不管出於私仇還是為了公司。」

王太太：「……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我們公司就會放過你嗎？」

蘇彤：「你們公司會的，因為我已經威脅不了他們，或者說事已定局。至於你，你也會。」

王太太頓了頓，而後故作平靜道：「呵呵，還真是自信。這一點也和王均然一樣。」

「你一定會的。」蘇彤笑道，第N次把盒子推到她面前，「你好好想想你剛才說的話。從我進來開始，你就老說我這點想王均然，那點和王均然一樣。當初你那麼欣賞他，那麼喜歡他，可是現在呢？如果我這麼像一個你喜愛的人，你為何會恨我？

而且我剛才開你家冰箱，除了乳製品，只剩一個四分之一的洋蔥，還縮水了。明明爸媽都是做食品的，家裏卻什麼都沒有。啊，這難道就是有錢人的生活？我真是不太懂。」

想想過去炙熱難抑的愛情，後來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明明住著乾淨敞亮的屋子，打開冰箱後又感覺乾淨過了頭。

蘇彤想王太太最怨恨的可能根本不是她，而是王均然。

蘇彤：「我好像說過的吧，王均然這人最愛的是他的事業，他會選擇和你一起是因為你是他事業的一部分。所以你也是他最愛的一部分。你明白嗎？」

人似乎總要為自己的負面情緒找一個外在原因。而每每找原因時又會下意識避開那些最親近的人，最在乎人。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出問題時，大部分人都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因為太自愛了。

王太太聽著蘇彤的話，沒有再言。只不過眼神裡的敵意夜少了幾分。

蘇彤想，自己做到這樣應該可以了。她道了句「不多打擾」後便離開王家。

這一走，直到晚上，她收到一條古早號碼發來的短訊：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