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彤：「哎，活到中年我才明白自己目光還不夠長遠。深謀遠慮什麼的，我還差的遠呢。」

一個事件發酵需要多久？蘇彤此刻希望是一秒。

小張的直播，倪天的文章，這些東西雖然是圍繞著傅嫣然，卻也是兩條捆著蘇彤的繩子。

為了對付唐力傑，蘇彤幾乎是不擇手段。那時候紅的生意剛有點起色，每日客流和營業額也不過勉強維持收支平衡。

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蘇彤和陳覺霖是容不下任何一顆小石子。更別說是食物不幹凈這種毀滅性打擊。

回想當時，蘇彤覺得自己似乎確實是抱著斬草除根的心情對付唐力傑的。她告訴傅嫣然自己警告過唐力傑，但是具體怎麼說的……

「你可能不知道，當初被PL把燃打造成昌五路上第一網紅店，可惜和我的矛盾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是被我踢出去了。所以這次沒鬧出大事情算你運氣好。不過你要是不服氣，大可以再試一次，看看最後是誰滾出昌五裡，滾出餐飲界。」

大可以再試一次這種話看似是不屑的警告，但實際上細細品味或是經歷過的人都曉得，越是這麼說，對方越是會再試一次。

蘇彤了解自己，即便說的時候沒有刻意這麼想，但她潛意識裏是希望唐力傑再做一次。再做一次，這樣她就有更有力的證據，更多的素材可以趕盡殺絕。

或許這種情緒早在唐力傑三番四次抄襲別人和她的作品是就爬上心頭了。

傅嫣然對蘇彤的指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沒有錯。PL也好，王太太也好，他們是利用是不管唐力傑死活。而蘇彤卻是希望這樣的人從地球上消失。

誰更狠？

蘇彤那時覺得她運氣好，現在想想壓根不是。她想辦法把那髒東西送回唐力傑的店，這一招，就算沒有唐力傑自己的失算，效果也是一樣的。這一點，蘇彤不敢讓人知道。

翻來覆去，害人之心不可有。這不，PL找到傅嫣然，續上了仇恨，現在報應就來了。

不管這件事最後落罪在誰頭上，蘇彤都逃不過成為八卦中心的命運。往後別人提到她，提到紅，大約很難直奔食物本身，多半是對這位老闆娘的故事津津樂道。

吃著她辛苦做出來的甜品，嚼著她的神奇故事，雙份樂趣。

走出小屋，來到落地窗附近，蘇彤看見那些低著頭看手機的路人們在經過紅和新記時，眼裏含著笑，含著詫異，含著不屑。

如果這件事不能好好解決，徹底解決，蘇彤真的不敢想以後還要反反覆復幾次。

想著想著，蘇彤心裏生出一種疲憊。不似以前偶爾想撂挑子不幹的疲憊，而是無所謂。無所謂好與不好了，也無所謂負不負責了。

「當初要是把店賣給倪天就好了。」蘇彤低嘆道。

陳覺霖聽言，搖頭：「就當時的情勢而言，你的決定是對的。蘇彤，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們好不容易熬到了轉機，要儘快把這段時日的虧損再掙回來。怎麼樣，傅嫣然有說她接下去會怎麼做嗎？」

蘇彤搖頭：「老陳，人家和我有仇，接下去做什麼怎麼會告訴我？你傻了？」

陳覺霖一拍腦袋：「傻了傻了，我是想問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蘇彤想了想道，「什麼都不做。」

陳覺霖：「還是什麼都不做？你沒說動傅嫣然？」

蘇彤：「我說動了，可是剛才不是說了嗎？我不知道她會怎麼做。」

陳覺霖看著蘇彤有些喪氣的臉，嘆了聲氣，又安慰道：「已經這樣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了。你不要太緊張。」

蘇彤低笑：「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是呀，觸底了。傅嫣然那邊，她可以這麼恨我，一旦證實，也一定不會放過PL。」

「等下等下。她這麼恨你？」陳覺霖沒想到傅嫣然會對蘇彤帶有這麼強烈的恨意。

待蘇彤把其中緣由和自己的反思道出後，陳覺霖沉默了良久，半響低聲道：「其實她那種情緒我理解……我當時也很恨騙我做擔保的那人，想像過他一窮二白在街上討飯的下場。可是當我親眼見到他眾叛親離，一個人蹲在裏頭頹廢的樣子，我反而覺得他有點可憐。他一開始也是為了掙錢，他也沒想過會弄成這樣。所以啊，我們都是凡人，凡人不是神仙，不可能料事如神法力無邊。能管好自己就實屬不易了。更何況，唐力傑他的出發點就是惡。」

陳覺霖所言，蘇彤明白。唐力傑是自找苦吃，蘇彤充其量只是催化劑。

陳覺霖：「就算你真的覺得自己當年做法欠妥，有什麼虧欠之心，最好的彌補就是想辦法把PL拉出來，幫傅嫣然擺脫現在外頭大眾對她的指控。只不過，傅嫣然確實也參與其中……聽信一人之言，沒有調查清楚，是她的問題。」

不，是我的問題，蘇彤想，如果唐力傑註定失敗，當年就該把事情宣揚開來，就不應該遮遮掩掩。

如今傅嫣然代表她哥捲土重來，蘇彤想當年走錯的一步應該要糾正了。

於是蘇彤和陳覺霖道：「老陳，我想錄個視頻信放到公眾號上，給大家一個解釋。」

陳覺霖聽言，鬆一口氣，給了蘇彤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待蘇彤把她的想法告訴蘇琳菲後，她便和陳覺霖還有沈默書一道擺好了場子。

蘇彤看著攝影機，想起什麼電視劇裡說過：鏡頭能照出人的靈魂。不曉得，蘇彤這個視頻做出來後，她的靈魂會呈現出怎樣的狀態。

兩日後，沉默了兩日的紅髮布了一段道歉視頻。

蘇彤沒有提唐力傑，她只是略顯哀傷地側證了傅嫣然的背叛：「關於網上說的新記，我真的沒想到。我們和鄰店的關係一直都還不錯，就算是同做西點的，也是互相學習良性競爭的關係。所以我不太明白一家主營業務和我們完全沒有重疊的店會和我們有利益衝突。除非新記背後還有別的勢力。」

既沒有罵新記，也沒有搬證據，反而是留下另一個疑問。蘇彤給了傅嫣然一個總結，也給了她一個台階。

至於之後傅嫣然能不能順台階趴下去就看她自己的態度了。

而等待傅嫣然表態的那幾天，紅的生意稍稍恢復了一些。有些老顧客陸續露臉，一進來就和陳覺霖幾個說：「哎呦，網上那事終於是有個結論了。我就說能做又好看又好吃的西點的老闆不可能這麼壞。」

還有人歪著個腦袋，偷偷問包年年：「你們自殺的那個收銀還沒回來？不會是被開了吧？她也挺可憐的。」

當然說的最多的是：「隔壁新記現在生意一落千丈，現在都不用排隊了。哎，這店面剛剛擴大，錢收不回來咯。不知道會降價發。」

降價是不可能降價的，蘇彤之前被全網罵時也沒降價，這叫不能自貶身價。

只是紅的帳面上還有留存供她死撐，新記呢？

傅嫣然連讀書都要哥哥供，想必積蓄並不多。而PL這次會不會像對唐力傑那樣對待新記？

事實證明，他們會的。

這不，在蘇彤發出視頻後的第三天，有個帳號，號稱前內部人士就在網評上發了分析貼，分析這段時間紅遭受的一連串打擊和新記為何要攻擊紅的分析。

而分析的結果直指PL，更是直指王太太。最後，該帳號也挖出了蘇彤和王太太的陳年老梗，稱王太太為史上最記仇小三。

蘇彤在店裏和陳覺霖他們幾個一道看完這篇文章，心裏又冒出一個疑惑。

起初她以為這篇文章是傅嫣然找人寫的，可是裏頭提到傅嫣然和蘇彤可能有私仇卻又沒細說，似乎刻意不提，而後就轉到新記背後的公司。

蘇彤感覺這更像友軍寫的。然而友軍陳覺霖表示他沒有找人寫過這些……至於倪天，他不會避開傅嫣然，絕對是全部曝光。

那會是誰？真的只是八卦的熱心市民？

不等蘇彤細想，後頭路東就跑來說：「我靠，老王剛才看見幾個西裝革履的人進了新記，出來的時候傅嫣然眼睛都紅了，肯定哭過。他還聽到那幾個人走之前和傅嫣然說讓她自己好好想想要怎麼收場。」

陳覺霖聽言，看向蘇彤：「這是個機會。」

他指的機會自然是讓傅嫣然徹底咬死PL的機會。

敵人和坑子隊友，哪個更遭人恨？

蘇彤選擇後者。

於是這次她主動去到新記。

新記的人見了蘇彤，一個個神色緊張。傅嫣然出來看見她是也是如此。

蘇彤：「我們能談談嗎？」

「沒什麼好談的。」傅嫣然恨恨地回過頭往裏走。

而蘇彤也不慌，慢悠悠跟著她朝裡走去：「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哥的店倒閉前也是掙了一點錢的，按你的說法他這種負責任的人，掙了一些錢就該還一些貸款。陸陸續續還下來，最後不該欠這麼多的吧？怎麼就能滾出一個要他自殺的雪球？」

傅嫣然：「開店前欠的自然是……」

傅嫣然說到一半忽然卡住了。

蘇彤也借過錢，那些人啊，看著你店生意好就會來討債。唐力傑的生意好歹好過大半年，除非他已經還錢了，不然那些討債鬼會不上門？

而且唐力傑的生意是頃刻倒塌的，就算他想再借也趕不上。

唯一的解釋是他真正的債主是PL或者說PL的某個人。

蘇彤：「我和你哥交手那麼久都不知道他有個妹妹，看來PL對你們家的情況很了解呢。」

傅嫣然聽著蘇彤的言語挑撥，滿臉拒絕的臉又抽搐了幾下。

蘇彤想，話說到這份上，傅嫣然一定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