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血淚。

世間一滴淚泣出血淚。

沈稚仰頭目光堅定的回看著，眼淚也是不斷的滑落著。

兩人似要一較誰掉的淚多。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白深閉眼移開視線，「你快走吧。我不想你陪我死在這裏。」

沈稚從水中劃拉著站起，扯著白深袖子。

「我不怕死的，白深，我真不怕。」

「可我怕，稚兒，我只希望你好好活著，平安喜樂一輩子。」

沈稚拿臉貼在白深的胸膛上，感受他跳動不止的心臟。像是直接說給白深心聽一般。

大聲道：「離了你，我如何平安喜樂。」

「白深，我愛你，我願同你生死與共，我願同你共赴黃泉。世人皆說魔無愛只有執念，可我對你，是愛的執念。白深，我愛你，從今往後，不管何時何地，除非死別，絕不生離。」

「值得嗎？」

「值得，你為我做的事，就足以讓我為你死個一兩次了。自我入世與你初見，就註定了我愛你。為所愛之人做的一切事對我來說都是值得。白深，你別放棄，我肯定有辦法能拯救出我們的，別這麼消極，跟我一起想辦法好嗎？」

她抬起頭來，對上白深垂下的眼。

這一雙眼似幽潭，平靜無波，深不可測，看不出白深真正的情緒心意。

一番真情表白遇此眼更加讓她惶恐不安，她壓了壓淚水，不敢對視了，囁嚅道：「白深，讓我陪著你好嗎？」

白深沉默良久，啞聲道：「好，你活的陪我，我死了，你就趕緊離去。」

沈稚立馬拒絕道：「不！」

復又一想，白深屆時死了，自己跟著他死了，他也不知道。又轉了話，「好。」

白深嘆氣道：「好，那你可要記住你剛剛說的話，我死了，你就趕緊離開這裏。」

「好。」

她說出這麼多真情實意的話來，白深竟隻讓她記住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真是榆木腦袋。

血池內的生活雖然百無聊賴，枯燥乏味，但因有白深的存在，沈稚內心得到了極大的充實，連帶著肉體都覺得十分閑適。

反觀白深，就像個極端。與沈稚輕鬆相反，他比自己一個人待在血池時還要緊張。

沈稚以為他被鐵鏈束縛勒掯的難受，便想盡了辦法。

這鐵鏈應該是九天玄鐵製造而成，堅硬無比。饒是沈稚這種修為，連咬帶啃再加扯，都奈何不得，反而加重了白深的傷勢。

鐵鏽味盈滿口腔，沈稚在兇狠的啃了兩口鐵鏈，吐出一口血加鐵屑。

抱怨道：「這鐵鏈怎麼這麼難纏。」

白深側首看了看禁錮自己的鐵鏈上已有了沈稚的牙印，「鐵鏈的威力遠超出你我想像的威力之外。別做無用功了，保護好自己的牙齒。」

沈稚又上去啃了兩口，「我何時才能成為真正的鐵齒銅牙，一口把這礙事的鐵鏈咬斷。」

「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啊。」

「你打碎我的肩胛骨，趁此揪扯出鐵鏈，彼時再給我復原。」

白深語氣溫和，像是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般。

沈稚想都沒想，搖頭拒絕，「不，不行。」

剛剛啃咬鐵鏈銹味充斥口腔，現在已經不知不覺九曲八彎的轉到了心裏。梗著心口一陣難受煎熬。

她澀了嗓子，又重複了遍，「我，我不可能，下的去手。」

白深寬慰道：「我相信你，我不痛的，只需要一瞬間就可以完成的。」

「不，我不行，我…」

「稚兒，我相信你。」

相信一詞放置在此要求上，也太過於血腥和苦楚。

沈稚抬眼對上白深眼，本就難受煎熬的心再被他堅定溫和的目光一刺，登時受創般的抽痛起來，她忍不住的後退著趔趄幾步，捂著自己心口。

白深嘆了口氣，「來吧，我很痛，稚兒。」

沈稚深深吸一口氣，對於白深示弱說痛這一字，她實在無法拒絕。思來覆去，她實在忍受不了白深受裂骨之痛，但更忍受不了白深一直痛著。

沈稚閉了眼，緊皺起眉頭，一手高高揚起，做最初斷骨的姿勢準備。

猶豫彷徨不是魔的本色，魔就應該取捨有得，以最快的方式達到最高的效率解決方案。

再次睜開眼，白深對著她溫柔一笑，「來吧。」

而後，清晰乾脆的裂骨聲，在方寸之地響起。

這個疼痛沒有讓白深感受到。

沈稚狠狠地一掌擊碎了自己的左臂，她要用痛讓自己清醒，讓自己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白深還沒來得及生氣呵斥，沈稚完好的右手便攜了千鈞力快速的擊碎他一旁的肩胛骨，同時瞬間揪扯出鐵鏈，迅捷的運了靈元融合好他碎裂的雜骨。

另一邊依舊被沈稚擊碎，揪出又融合。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過幾分。

沈稚卻感過了幾世，剛剛還存的心力，體力剎那消耗完，白深還未倒進血池裏，她已經昏沉著跌進血池了。

這種滋味，她不想在嘗試第二次，這種痛苦，她不會讓白深嘗試到第二次。

恢復也只在幾秒之間，還沒等白深伸出去撈她，她已經從血池裏鑽了出來，單手牢牢的擁住白深，放肆的哭喊起來。

「你怎麼回事，你痛不痛啊，我好怕，我剛剛真的好怕。」

白深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掩了袖給她擦了擦眼淚，「我不痛，你別擔心。」

沈稚啜泣著，埋進他懷裏好一會兒，才收拾了自己的眼淚。

限制白深身形的鐵鏈已除，兩人都是鬆了一口氣。但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他們該如何出逃出血池，如何突破這一層看不清穿不透的結界。

當時秋水長劍沒扔到亦霄身旁，中途隕落，肯定是受到什麼未知的結界阻止。

接下來快速消失在血池裏。起初沈稚還猜想著血池裏的血水有腐蝕作用，但她在這池中站了這麼久，一如當初的完好無損。說明這是上層結界反噬的轉移功能。

如此攻受兼備的結界，施法者必是當代驚才絕艷的人物，亦霄與之對比，也是略遜一籌。

不止一籌，應是三四五六籌。

若自己術法也不及那絕世之人，強行突破結界不成，結界反噬威力把她和白深轉移到一片虛無世界又該怎麼辦。

沈稚擰了眉細細想來，這亦霄到底何時認識那麼厲害的人物，地獄城側座王位上的那幾個荒古巨魔，絕對不能跟此號人物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