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嘯看著眼前的男人，無疑這張臉對他來說不陌生但也絕不熟悉，他見厲函的次數一隻手數的過來，但對他卻有一種格外的依賴感，孩子分辨不出這是什麼，但卻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真心。

如果今晚是別人來到家裏要接走他，他是不會同意的，可知道了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爸爸，小娃心裏就多了一份不同的情愫。

在英國，在學校，看到別的小朋友有爸爸牽著手，甚至抗在肩頭，他不止一次偷偷幻想過自己的爸爸是什麼樣子，有一段時間，他特別消極，他覺得自己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樣，他沒有爸爸，沒有那個高大又威嚴的靠山，他只能努力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讓自己看起來很堅強。

可是他卻從來都沒停止過想像，這種想像多了就變成了一種怨念，是的，他也責怪自己的爸爸為什麼五年來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為什麼不管他和媽媽，是因為他們不好嗎？

舒嘯心裏一直都對『爸爸』這兩個字既小心又敏感，所以當他的爸爸出現在眼前，真實存在的時候，儘管他想擺出一副不理會的姿態，卻仍然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

他想跟厲函在一起，想看看他的爸爸是什麼樣子的。

他不知道，他這些偽裝起來的小心翼翼都被厲函窺了去，他眼底的怯怯和堅定是那麼矛盾又讓人心疼。

厲函再一次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相信我，好嗎？」

小娃垂眸，看著身下的被單，不是家裏那種卡通的，而是純純的白色，思忖片刻，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好看的小臉故意綳著，「那我們拉鈎，反悔的是小狗。」

厲函低頭看著那隻短短的白白的小指頭，心裏柔軟成一片，將自己的手遞過去跟他的勾在一起，「好。」

肌膚相觸的瞬間，厲函心裏簡直跟開了花一樣，眼前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小奶娃是他的兒子，他的手指還是那麼軟，肉肉的。

只可惜舒嘯卻沒給他更多接觸的機會，很快便將自己的手撤了回來，非常刻意。

這種變相的彆扭在厲函眼裏也顯得尤為可愛，他小時候也是這幅模樣，明明很渴望跟家人的接觸卻又克制著不想表現出來。

他知道，是這四五年的時光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但是他不介意，他會一點點的將這條溝壑重新填滿，然後走向她們母子。

這是他欠他們的，不論過去多久都要從頭彌補，他怕的從來都不是付出，而是沒有這樣的機會。

五年的生死離別教會厲函一個道理，沒有什麼比人生在世最值得令人開心。

至於其他的，他認。

……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舒恬從床上起身走進浴室，她看著鏡子裏眼睛充滿血絲，臉色難看的女人，跟昨晚那個身穿禮服的婀娜身姿簡直判若兩人。

一夜沒合眼，滿腦子都是舒嘯和那個無恥的老男人，疲憊又憋屈。

她輕眨著眼睛深吸了口氣，打開水龍頭，直接用涼水洗了把臉，精神頭終於好了些，她扯過毛巾擦臉，澡都來不及洗，換了一身便裝便走出臥室。

她特意跟孟時川借了一輛車，黑色的大眾輝騰，最不起眼的百萬級車。

舒恬系好安全帶，準備啟程的時候才發現，他現在的公司她竟然一無所知，別說是地址，連公司名字都是模模糊糊。

沒辦法，隻好開車去函禕律所。

一路心情忐忑的開到了大廈樓下，坐電梯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前台的人已經換了，不是之前那一位，見到她自然不認識，很禮貌的問道，「您好女士，找哪位？」

舒恬臉色平靜，「我找你們厲總。」

厲總？

小姑娘想了一下，這裏只有一個姓厲的，是公司的大股東，幾乎沒來過公司，也沒參與過業務上的工作，竟然會有人找他？

「不好意思女士，厲總沒在公司，您見他需要提前預約。」

這個回答在舒恬的意料之中，她話鋒一轉，「那麻煩你幫我知會一下季總，就說有位姓舒的女士找他。」

厲函不在，季川禕總該在公司吧？

然而，她的希望還是破滅了。

「抱歉女士，季總昨天上午出差了，您沒有預約的話是見不到的。」

舒恬皺起眉頭，「他們都不在？」

「是的。」

舒恬不死心的朝公司裏面看了一眼，「你確定季總不在嗎？」

前台小姑娘見她沒預約又不想走的樣子，多少有些不耐，礙於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非常禮貌的回答，「是的，我沒有必要騙您。」

話至於次，舒恬勉強也沒用，她隻好原路返回。

坐電梯到地下停車庫，她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剩下的就只有禦景園別墅一個去處，如果他不讓她進門，她依然進不去。

怎麼辦呢？

就在她毫無頭緒的時候，包包裡的手機卻忽然響起來。

舒恬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厲函打來的，她一秒耽擱都沒有，立刻接起來，不等那頭說話，便心急火燎的問道，「孩子在哪兒？」

「媽媽，是我。」電話那頭，意外的傳來舒嘯奶聲奶氣的聲音。

舒恬心裏一緊又一松，情緒大起大落，眼淚都逼出來，「嘯嘯？你現在在哪裏？有沒有吃飯，想不想媽咪？」

「我在厲函叔叔家，昨天晚上叔叔把我接走了。」小娃一字一句聲音清晰的跟她交代，「我有吃飯，也有想媽咪。」

「乖，乖孩子。」舒恬鬆了口氣，怕孩子聽出她的哭腔，囑咐了幾句又道，「嘯嘯聽話，先把手機給叔叔，媽媽跟叔叔說幾句話。」

舒嘯點點頭，也不管電話那邊舒恬根本就看不到，小手朝一側偷聽的男人伸過去，「我媽媽讓你接電話。」

那語氣，那眼神，那頤指氣使的模樣，簡直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厲函心情大好的接過去，才餵了一聲就被女人尖銳的吼叫聲打斷——

「厲函，你把孩子給我弄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