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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綉》第六十六章 深意
?李瑾想起自己去醉仙閣前路上,偶遇的那用於張貼佈告的木板和周圍一群聚集的路人,點頭後又搖頭道:「見了,卻沒細看。」

景文瞭然的點頭,之後拿起身後雲案上,與李瑾在城中木板上匆匆一撇間見到的,同樣的紙張道:「你先看看。」

李瑾接過,首先映入眼簾便是那朱紅的印章,刺目的紅色與特殊的紋樣,彰顯著皇家威儀的特有標識。

上面的內容與李瑾預料的相差不大,但也僅止關於李瑾自己的部分。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後面佔據整張文書三分之二的內容,是李瑾不曾預料到的。

難道這位少年天子的醉翁之意,他的最終目標是這個嗎?李瑾心中暗想。

卻原來在通告天下的佈告上,不僅褒獎著李瑾為安軍心的大義之舉,同時也在鼓勵百姓為國而動。天子率先做出表率,宮中除去皇太后外,所有人每日的食糧削減一半,省下的一半則充入軍糧,隻為邊關受寒挨餓的將士能得飽暖。

原來能吸引眾人駐足觀望的原因為此,李瑾心下恍然。

平時偷偷溜出來玩耍時,李瑾也偶然會經過木板,卻從沒見上面的那條消息,會有如此多的人留意。當然這樣的情況不包括國策稅制的變動。

當時看到那麼多人圍觀,李瑾心中也是詫異的,雖然這樣的婚禮算是一件奇聞,卻不過是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怎會有那麼多人好奇而聚攏。此時想來怕是後面的消息對於百姓來說要更震動吧,一國之君將自己的米糧縮減這樣的事情史冊上也是鮮少出現。口耳相傳間,才引來這麼多人爭相來驗證吧。

可現在天子拿著這告示,來讓自己看是為了什麼?自己作為旗幟的作用應該已經發揮完了吧?

還好不用李瑾多費思量,少年天子景文很快便給出了一句似乎能引領李瑾找到答案的問話。

「李瑾,你猜這告示一出,僅京師一日內府庫多了多少錢糧?而大街小巷凡是能議論這事兒的地方,你的名聲又是如何的?」少年天子臉上仍然是一派溫和的笑意,看著李瑾的眼神也依然親切。

可李瑾心中卻莫名的打了個冷戰,這錯覺一樣的感覺轉瞬即逝,卻讓她心中警鈴大作。還不等她細思自己面前這位天子說這話的心思,皇帝又開口了。

「近日天光不錯,想來利於車馬行走,前些日子聽說淮陽王老王妃快到京城了。如今應該已經進城了吧。」似乎是感慨般的語氣,景文沒頭沒腦的說道。

還不等李瑾糾結自己是否該開口接話,又要接什麼話時,少年天子接著又道。

「聽說老王妃與祖母是手帕交,幼時常在一處,而玉靜齋更是她們都讚不絕口的地方。我小時候祖母還與我講過,那時京中最受追捧的玉靜齋的時鮮。雖然此時玉靜齋早已不做那些點心了,可祖母卻忘不了那味道。現在慈寧宮的小廚房,每日仍要備著一兩樣當初玉靜齋出名的點心。若是你哪日閑了去坐坐也好,看看今日玉靜齋的百花酥和當初的名點可有什麼不同。也來和我說說。」似乎沉浸在回憶中,景文半仰著頭眯著眼,看著遠處因微風而輕輕晃動的紗帳。

李瑾聽著皇帝喃喃低語,直到最後一句時李瑾才確定這些話並非自言自語,而是對自己說的。

只是一時卻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到底這位心思深沉的少年天子,為什麼對自己說這些有的沒的?

淮陽王的老王妃要來京城了麽?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玉靜齋的百花酥,自己的確是吃過,可李瑾沒事兒怎麼會去慈寧宮皇太后那兒叨擾,更別說目的是去嘗那兒小廚房的點心了。

前言不搭後語,又是些完全不會發生的事情,李瑾真的被眼前這位看不透心思的帝王弄得心力交瘁。

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氣氛微妙的沉寂著。

在思緒一片混亂之中,李瑾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父親曾經和自己長談時提到過的,皇帝幼年便養在慈寧宮,直至總角後才搬出來,另闢了一處宮院獨居。

如此長的時間生活在慈寧宮,可剛剛皇帝的表情怎麼對那所謂玉靜齋曾經的名點卻好似十分嚮往一樣。想到如今風靡京師的百花酥,不論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只要想吃便隨時可到手,只要出得起銀錢。那也就是說天子在慈寧宮中不曾嘗過他口中日日都會有的名點?

李瑾一時被自己的猜測弄得更加心緒不寧,散亂的思緒別說整理,現在更是混亂的分不出你我。

只是李瑾來此的目的還未達成,即使腦中再亂,該做的事情李瑾卻一點都不敢馬虎。穩了穩心神,李瑾開口道。

「陛下,我無怨無悔自己同意了這場婚事,只是還有一件不情之請,無論如何也想得到個答覆,不知您可能容我一說。」李瑾面色從容的說道。

雖然出口的話語緩慢鎮定,可說不忐忑是假的。在無人能看見的角落,李瑾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指尖因為用力太大都已退盡血色,隱隱泛著青白。

景文似乎很好奇李瑾的請求,少見的面露驚訝道:「哦,說來聽聽。」

李瑾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嗓子,只因為過多的緊張讓她覺得喉嚨乾澀,唯恐這話語還沒出口,自己便落了下風。在心底李瑾不住的給自己打氣。

「陛下,我的請求只是個人的願望,並不是攜恩要挾,也不會影響我們之前的任何約定。如若您覺得這要求禮法不容,違背綱常,儘管駁斥責罰我李瑾好了,但請您給我個明確的答覆。」

景文恍若未見,李瑾緊張的隱隱發白的嘴唇,笑著點頭默許她繼續說下去。

在聽過李瑾的要求後,景文並未表顯出什麼太大的反應,唯一能被李瑾捕捉到的便是這位少年天子越發上翹的嘴角,和不易讓人察覺的眉頭微動。

李瑾辨不清這些動作的含義,只是心中直覺卻還好,因此心下算是安定的等著皇帝的答覆。

皇帝隻讓李瑾等了不過片刻的時間,便給了一個似乎算是不錯的答覆亦或是試探。

「可以,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你是國家的功臣,這樣的獎賞只會嫌太少,你還可以為自己謀些什麼或者李侍郎,當真不要其他?」景文好整以暇的問道,似乎剛剛李瑾的要求既不驚世駭俗也沒觸及禮儀教法。

這讓李瑾緊繃的神經似乎空落了一下,就像被人高高拋起,正當擔心是否會摔得粉身碎骨時,卻安然翩躚的雙腳落地,怪異的感覺瀰漫在心頭,卻容不得李瑾去細細分辨與思考。

「陛下,我只求此一事。」李瑾堅定的回復。

「好,此事我允諾了。」景文答得也十分利落,之後不給李瑾更多的思考時間便要打發她離開。

只是在李瑾起身行禮告辭時,這位少年天子似乎突然想起來一般,提醒道:「別忘了,閑暇時去慈寧宮坐坐。」

原本李瑾以為皇帝不過隨口一說,可此時聽這少年天子又這樣特別提醒自己,立時覺得其中似乎有什麼暗含的事情。

只是不等李瑾細想,景文這回是十分乾脆的將人打發走了。

在向角樓外走時,李瑾花費了比來時更長的時間,每每都與向下的樓梯擦肩而過。這倒是也要怪李瑾一心二用,腦中幾乎完全被那散發著清幽香氣的廂房內的談話完全佔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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