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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來了,小奴快跑》第92章 篝火 卑微
薑美初伸出纖纖指頭,點了點頭他的胸脯,「公子,你不上進了。」沒想到衣袍下不顯身板的胸脯竟如此健實有觸感,嚇得趕緊縮回手指。

公子卻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小手,輕輕的放到唇邊親了親。

「公子——」薑美初要縮回手。

小女人低低的嬌俏聲,讓公子的心更癢了,可是他知道,她現在不願意,內心莞爾一笑,不急,本公子有得是耐心,總有一天讓你繳檄投降。

公子再次親小手時說道:「陪我去勞軍、督鹽。」

聽到鹽字,薑美初馬上說道:「公子,你又要去都城了?」

「嗯!」公子無夏抬起頭。

「今年春天不是去過一次了嗎?」薑美初問。

「父候來信,秋季的還沒有送!」

「聽說往常你沒有親自送啊!」

「這次父候讓我親自去送。」公子無夏立起身,挽著小女人的小手一起出了房間。

看到公子的臉色變得清冷,薑美初問勞軍的地方:「遠嘛?」

「就在前面不遠處。」

陳陽和石予送走客人後到了公子無夏身邊,裡二連忙過來回話,「公子,馬車等都準備好了。」

「嗯,出發。」

陳陽見公子沒有鬆開許美姬的手,輕聲問道:「公子,禾庶士也一道去?」

「嗯!」公子無夏特意強調,「他與我乘一輛馬車。」

石予與陳陽兩人相互看了看,「諾,公子。」

薑美初對公子無夏說道:「讓鄭好跟著我去。」

「裡二,去叫一下。」

「諾,公子。」

鄭好正在教素做貼身小絨襖,見裡二過來找她,「裡侍衛,何事?」

「庶士讓你跟著去做事。」裡二看了眼姿色頗妍麗的高個子小女,話說得很籠統。

素見有人悄悄打量她,本就低著的頭更低了。

「哦!」鄭好懂裡二的意思了,對素說道:「你在這裡好好做事,我出去了。」

「唯,貴人!」素連忙立起身。

鄭好沒空跟她多說什麼,連忙跑到大堂找到了山老頭,「主人跟公子去有事了!」

山老頭點點頭,「我會跟路四等人講的。」

正在此時,壯三回來了,問鄭好:「鄭姑娘,主人呢?」

「在公子那裡。」

「不回客棧嗎?」壯三朝門口看了看,面色有些焦急。

「壯三哥有事?」

壯三點了點頭。

「那你跟我一起去找主人。」

「好。」

薑美初正為自己走得突然沒跟同伴們說一聲,有些失落,見壯三來了,連忙出了公子房間,「壯三哥,出了什麼事嗎?」

壯三朝邊上避了避,對於權貴,他向來敬畏。

薑美初跟著他朝邊走了走,「何事?」

壯三小聲道,「第一個是關於託運的事。」

「怎麼啦!」

「那些人後悔了。」

薑美初一臉瞭然,「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主人,他們發現讓我們託運幫著賣貨,不僅價格上貴一些,而且多是布幣,最重要的是不要凍得冷哈哈的跑一趟。」

薑美初搖頭嘆氣:「終於明白了!」

「主人,經此一事,估計下次市集,那些個平民散戶會把東西托給我們買。」

薑美初點點頭,「還有其他事嗎?」

壯三伸頭朝公子房間看了看,有些不敢說的樣子。

「沒事,你說吧。」

壯三聲音壓得更低了,「發現了打探公子之事之人。」

薑美初說道:「像公子這樣的人,有這樣的人存在很正常。」

「哦!」壯三想想也對,說了些市集上的其他事。

薑美初聽完之後,對他說,「讓路四哥解決吧,我要跟著公子去督鹽,你們好好乾。」

「明白了,主人!」

「那我走了。」

「去吧。」薑美初點點頭,低著頭進了公子房間。

十竹正在房間跟公子說事,見她進來有停止的意思,公子無夏示意他說下去,這意思是不避許美姬了。

「唯,公子,據小的打探,他們這次來似乎不是為刺殺而來。」十竹說道。

公子無夏修長的手指摸著光潔的下巴,「為市集而來。」

「公子,我們該何如?」十竹問,「就這樣讓他們打探嗎?」

公子無夏雙眸緊了緊,沒有回答。

薑美初輕輕坐到公子身側,想到壯三的話,輕輕出口道:「公子,他們打探消息是為了打擊你,還是單純為了錢幣?」

公子和十竹齊齊看向薑美初。

「兩者都是!」公子無夏回答道。

薑美初嘿嘿一笑,「那就給他們『消息』」

「何意?」

「公子,我有個小計策,你要不要試試?」

公子雙眸晶亮,「說來聽聽!」

薑美初笑著說了自己的小計策,「公子,你覺得呢?」

公子無夏伸手就摸了一把小女人的頭,「小兒狡黠!」

「公子……」薑美初撅嘴,公子就不能誇個好詞。

十竹悄悄退了出去安排了。

鄭好跟裡二走了,素悄悄盯了盯鄭好的背景,一直緊著的心不知覺的鬆了口氣,順手把自己房間的門給關上了,背倚在門上,神情舉止瞬間從女人狀態切換成男人狀,伸手捂在腦門上,雙眼一片空洞。

也不知過了多久,另一隻手中的衣物落到了地上,鴨絨衣很輕,落到地上幾乎沒有聲音,可還是驚到了正在沉思的男人,那輕微的聲音如刀刺一般讓他彈跳了一下。

等意識到不過是件衣服落地時,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伸手拿起衣服,用力拍了拍灰塵,輕輕坐到長凳上,落下去,又站起,站起後又坐下去,反覆幾次後,呢喃聲響起,「我終於逃出來了,逃出來了……再也不要那樣過了……」

不那樣過,又該如何過呢?素輕輕的看向手中的絨衣,眉頭促了促,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展,拿起扡在衣服上的針,用心的做起衣裳來。

馬車穿過熱鬧的市集,慢慢走到荒野之地,午後的太陽慢慢朝西移過去,落在無邊無際的西邊大草原上,雄壯、渾美。

「好一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薑美初挑著馬車窗簾布感慨叫道。

聽到小女人感慨,公子無夏蹙眉,「明明是草原。」

薑美初轉過頭,「公子,冬日的草原跟沙漠沒什麼區別吧。」

「吾覺得不同。」

「公子,意境懂不懂。」薑美初瞪眼。

「哈哈……」公子大笑:「對,你說得對,要的就是這種意境。」

「那公子你覺得現在的意境怎麼樣?」薑美初笑兮兮的問。

公子無夏臉色微凝:「吾已經習慣了。」

看到貴公子周身迅速籠罩了蕭瑟,薑美初暗暗縮了縮頭,「公子……不跟你說了。」看向遠方,夕陽正在漸漸下沉。

也許,有人會為美麗夕陽的悄然離去而傷感,也有人覺得在離去能如此雄渾壯美,也是生命輝煌的一種姿態,不但管怎麼樣,趴馬車窗欞邊上,安安靜靜的欣賞蒼勁而古老的大草原邊緣的夕陽,也是人生風景中的一頁。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子無夏才從蒼涼中走出來,輕輕伸手撫了撫趴在車窗邊的小女人,低低而叫:「美初……」沉沉在無限美景中的薑美初,心馳神飛,下意識「嗯!」了一下。

「真有那麼好看麽?」公子無夏溫柔而問。

「嗯。」

公子無夏頭靠近小女人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此刻的景緻他曾看過無數次,從十四次看到如今二十歲,今天彷彿有了不同,伸手把小女摟到自己懷裡,放下了簾布。

「公子……」

「小心寒風。」

經公子提醒,薑美實才發現鼻子有點塞,「光想著看美景了,沒注意現在是寒冬臘月。」

「你呀!」

薑美初也不矯情,挪了挪身體,讓自己更舒服的窩在貴公子的懷裡,雙腳朝碳盆靠了靠,「公子,你什麼出發去京都?」

「十天后。」

「哦。」

公子無夏低頭,伸出手捋了捋小女人鬢邊的碎發,發都捋齊後,隨意般說道:「要不要一起去?」

「我還是不要去了吧。」薑美初想也不想就回道。

彷彿知道她要怎麼回答似的,公子嗤嗤一笑,「你不要回本了?」

「回什麼本?」

「你讓路四等人買的寶石藥材。」

薑美初謔一下從公子的懷中直起身子,「公子,你調查我?」

「就你那大張旗鼓的樣子,我還要調查麽?」公子壞壞一笑。

「啊……我……有這麼明顯嗎?」

「你說呢?」

薑美初眨了眨眼,被人揭了老底,不好意思的埋進公子的懷裡,「公子,這次你可不能再搶我的幣了。」

「嗯。」

薑美初聽到公子的回答,猶如聽到天籟之音,又謔得直起身子,「公子,真得假的?」

「我也有駟馬。」

「呃……」薑美初愣過神來哈哈大笑,「公子,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可我不是君子,是公子。」公子無夏嚴肅認真的回道。

薑美初挑眉,「我不管,你不能搶我錢幣就行了。」

「本公子都有收入了,還搶你的做什麼。」公子無夏不滿的撇了眼小女人,真是把公子當什麼。

「說得也是。」薑美初終於放心了,笑兮兮的。

公子無夏見小女人不來自己的懷裡,伸手就把她撈到懷裡,頭噌在她頭頂,「就這樣說定了,跟我一道去。」

「那行吧,我讓路四跟我去把手中的寶石和藥材出掉一批。」薑美初回道。

馬車外,夕陽光輝裡儘是溫柔的歲月,彷彿此刻歲月中所有的疲憊和沉重都跟餘輝一起消失在地平線。

駐紮在邊境的六千軍卒,有近一千人分散在市集周圍,而餘下的五千人此刻正守在邊陲線上,寒風中,他們的甲衣隨著月亮的慢慢升起而寒光一片。

「公子——」崔嶺早就到這裡了,見到公子,連忙迎上來。

「怎麼樣?」公子無夏問:「沒有發現敵情?」

「回公子,暫時沒有。」

公子無夏手扶佩劍沿著邊哨線看了看,說道:「瞭望台太少。」

「諾,公子,小的知道了,馬上吩咐人去做。」崔嶺馬上調度人手去做。

公子揮了下手:「先不急。」

「諾公子。」

「平時操練怎麼樣?」公子無夏問。

「竹泓將軍沒有一天懈怠過。」

公子無夏點點頭。

站在崔嶺身邊的年輕人連忙行了一個軍禮,「公子——」

「做得不錯。」

「多謝公子讚賞,為公子,小人為甘腦塗地。」

公子無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

薑美初心想,竹泓,名字中有竹,難道跟十竹是一個師傅出來的?沒錯,猜對了,這是晉國暗衛隊的人,他們是專門為儲君服務的,晉候曾想收回這些人,可惜沒能如願。

隨著公子無夏的到來,靜謐的軍營氛圍明顯變得熱鬧起來,當然這種熱鬧跟市集上的熱鬧不一樣,而是軍卒中特有的雄壯之美。

竹泓笑道:「公子,柴都堆好了,就等你來了。」

「那就點著吧。」

「諾,公子。」竹泓高興的行了一個軍禮,轉身大吼了一聲,「小子們,把火堆燃燒起來。」

「唯,將軍。」站在柴禾堆前的守卒,聽到將領的叫聲,馬上齊齊回道。

不一會兒,松油火把點燃了無數個火堆,齊齊燃燒的火堆發出的劈啪聲,一時之間盪進了空曠的原野。

「真……不錯。」薑美初剛想說美字,發現這個字眼太女性化,改了口。

公子無夏背著雙手,跟著竹泓走到中間最大的火堆旁邊,「公子,請就坐。」

公子無夏並沒有立刻就坐。

竹泓以為自己那裡做得不到位,連忙行禮問:「公子,還需要小的做什麼?」

「擋去西北風。」

竹泓顯然沒有想到公子會有這樣的要求,好像這也是公子第一次要求這樣做,難道是為了身邊的黃臉小兒嗎?就算在軍營,國都、市間坊裡的傳聞他們仍然聽到,他並沒有立即去做。

崔嶺當然知道薑美初是個女人,公子根本不是傳言中好男風之人,悄悄遞了個顏色給竹泓,低聲道,「還不快去,想惹公子生氣。」

崔嶺是管事的大夫,竹泓當然要聽他的話,看了眼黃臉小兒後,抬腳去安排了。

薑美初一方面為公子的細心而感到溫暖,同時也為自己男裝帶來的不便感到苦惱,自己究竟何時才能以女裝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只在電視中看到過草原上的篝火,沒想到,今天跟著公子無夏能親眼見到一回,「真是太美了。」當所有士卒都坐到篝火前大快吃肉,肆意跳褪寒舞時,她靠在公子無夏的肩膀邊上輕輕嘆道。

公子無夏微微轉頭,「冷不冷?」

「四周的風都被他們擋了。」薑美初伸手指了指四五千人的篝火說道。

公子無夏彷彿不信她的話,仍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發現手心並不冷,安心的轉過頭去喝酒。

此刻的公子,跟她以前看到的公子又不一樣,以前大多數時候冷漠,少數時溫潤,偶爾時威武,但絕不是現在這樣。

現在是怎樣呢?

軍卒狂笑,他跟著大笑,士官前來敬灑,他豪邁而飲,甚至有些膽大的校尉過來勾起他的胳膊跳去寒舞,他亦撩起長袍跟著他們的舞步跳得歡快。

雄雄的篝火前,跳動的火焰中,薑美初托腮,透過朦朧的光線感覺到,這才是真正的公了無夏,他青春、熱情、活力,一步一步,努力活成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小禾……」石予坐到薑美初不遠處,輕輕的笑道。

薑美初收回目光,「石大哥,你怎麼不去跳?」

石予端著黑陶碗,「我跟他們不太熟。」

薑美初明白石予的意思,展開笑臉,「人都是從不離到熟的,石大哥!」

石予看向薑美初的笑臉停在那裡,細考了一下,咧開白牙,點點頭,「我明白了。」

「石大哥是聰明人,你已有伯樂,是不是千裡馬,就看你的了。」

石予再次點了點頭,仰頭喝完了陶碗中所有的酒,放下陶碗,移著步子進入了人群,由開始時的拘束到慢慢的適應,最後到應付自如。

這其實是每個人遇到新環境的必經過程,相信自己,不要輕易否決自己,對自己說不要害怕,我行的,只要去做,有一天回頭看來路時,你會發現,哦,原來一切也不過如此。

正在發獃的薑美初竟被公子拉起來,「公子……」她慌張的叫出聲來,她可不想跟這些大男人們跳這種幼稚的舞啊!

因酒而面色漲紅的公子無夏此刻神采飛揚,看起來瀟灑不羈,魅惑極了,根本不管薑美初如何不情願,她被他拉到了舞群當中,那如跳大神般誇張踩地的步伐,隻跳了幾下,就把人的熱情引了出來。

「喔依……喔……喔……依喔……」軍卒們漸漸裡一層,外一層,圍了很多層,把薑美初和公子無夏圍在了中間,他們二人相互勾著胳膊跳著最古老最原始的冬日去寒舞,換來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溫暖,還有心靈的靠近。

「公子……」在喧騰的人群中,薑美初都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可是公子聽到了,他回眸朝她明朗而笑,「美初……」

此時此刻,在彼此的眼裡、耳邊,他們彷彿只有彼此,她和他彷彿天荒地老。

「公子——」

「公子——」

士卒們鬧騰的聲音,終於把兩人從對彼此中拉了回來。

被幾千人圍觀,薑美初害羞了,大聲叫道,「公子我口渴了,想喝水。」

「你說什麼……」公子無夏問道。

「我想喝水。」

「沒聽清。」

「我——想——喝——水——」

「還是沒聽清。」

薑美初急死了,本來想喝水只是個借口,她不太習慣跳這種舞,想坐回去,沒想到公子無夏就是聽不清自己說什麼,氣得踩了他一腳,嘟囊了一句,「壞公子。」

「你敢說本公子壞。」公子挑起眉,眉間流露出霸氣,更是寵溺。

薑美初驀得瞪向公子,居然敢裝聽不見,她要發彪。

公子無夏倏一下鬆了小女人的胳膊,哈哈大笑跑回自己的位置。

「公子,你給我等著。」薑美初跺了幾腳才忍下怒火。

公子無夏接過裡二遞過來的水一直端在手裡,等著磨磨噌噌才來到自己面前的小女人,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哼……薑美初生氣的一屁股坐到他邊上,拿背對著他。

肩膀被搗了搗。

不理。

肩膀又被搗了搗。

又不理。

「你不喝,我可喝了。」

咕咕……

薑美初倏的一下轉過身,「誰說我不……」結果,公子根本沒有喝水,那聲音是他嘴發出來的。

「公子你真壞。」

「壞公子手中的水可一口沒有喝呢!」

慵懶的溫柔,低沉的男中音,還有那燦若星辰的雙眼,在黑夜裡越發明亮,如同深潭一般,把薑美初深深的吸了進去。

竹泓站在十竹身邊,眉頭緊鎖,「這黃臉小兒怎值得公子親自喂水?」

十竹正看向跳舞人群,聽到兄弟的話,轉頭看向公子和許美姬,目無表情。

「你怎麼不說話?」

十竹低頭,「他要真是黃臉小兒就好了。」

竹泓驚訝的問,「你這話是何意?」

「公子不好男風。」十竹沉穩的回道。

「公子不好男風,那他怎以公子之尊給小兒喂……」竹泓說著說著彷彿明白了什麼,低驚道:「小兒是女的?」

十竹低低嗯了一聲。

竹泓彷彿鬆了口氣般道:「我就說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十竹抱著劍朝邊上走去。

「你幹嘛?」

「為公子安。」

竹泓點點頭,「我也要去巡防了。」

市集內,幾個黑影悄悄繞到了邊邑宰官的辦公處,只見幾個市坊小吏拎著小酒罈進了房間,他們尋跡而蹤。

不多時,房間的燈亮了一盞,有飯食的香氣飄出來,盪在冷冷的冬夜,讓人飢餓難耐。

彼此起伏的喝酒吆喝聲中有低低的話語偶爾傳了出來。

「你撈了多少幣?」

「十個金左右。」有人問道:「你呢?」

「我比你多幾個。」

「就多幾個?」那人彷彿不相信,「那金幣可是直接過你手的,怎麼才撈這點。」

「你懂什麼。」

「怎得了?」

「這市集能有什麼進帳,公子賣麥桿,那黃臉小兒也賣草,能得多少金幣,就算得的金幣,都被公子拿去買馬買牛了,搞得我們沒有油水可撈。」

「我的老天,看著市集這麼熱鬧,它怎就沒幣進帳呢?」

「誰讓邊邑窮呢,窮得只有草,只有麥桿。」

「說得到也是……」

……

棚內陸陸續續仍有話傳出,那幾個黑影卻悄悄的避到了一邊,低聲道:「不可能吧……」

「可我真看到了成堆的麥桿,成捆的草……」

「難道是真的……」

黑暗中,市坊裡,不時有巡卒過來,巡邏,五人一組,十人一隊,戒備嚴肅,幾個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夜漸漸深了,巡卒中有偷懶之人,悄悄避到草棚子角落,掏出腰間的酒囊喝口小酒,邊喝邊督囊道:「這天怎麼這麼鬼冷,真能凍死人。」

「可不是嘛。」

「聽說公子去巡防了。」

「然。」巡卒甲喝了口小酒:「公子的邊卒可不少,聽說有七、八千人。」

「都留一些在這裡巡防了,那有那麼多。」

「沒有嗎?」

「當然沒有,都是說出來騙人的,讓狄人不敢來侵犯。」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這麼多卒可趕上一個小諸候國了。」

「那能有這麼多呢!」巡卒乙朝周圍看了看靠近甲說道:「我可聽人說了,說公子想主公近軍。」

「啥……」

巡卒乙伸手打了一下巡卒甲,「一驚一乍做什麼,小心被人聽到要殺頭的。」

「哦……哦……」他們的話瞬間被黑夜吞沒。

薑美初不知道篝火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反正她醒來時,不僅在馬車上,還在公子的懷裡,驚得她差點滾到車廂裡。

「公……公子……我怎麼會在這裡?」

公子無夏看著小女人悄悄檢查自己的衣袍,不動聲色的正視前方。

薑美初發現衣袍沒動過,暗暗鬆了口氣,媽呀,再這樣下去,非得心臟病不可,挑了下馬車窗簾,「公子,我們去哪裡?」

「回市集。」

「哦。」

公子無夏道:「到市集後,你安排一下,馬上跟我去鹽湖,然後回邊邑,從邊邑出發去國都。」

薑美初點點頭,「嗯,知道了。」

路四沒想到,市集還沒有結束,主人會有這樣的安排,他有些擔心,「主人——」

「留下柴一,你們其他幾個跟我一起去國都。」

路四說道:「我們沾公子的光,不管是買還是賣,都已經趕在最前面,只是有些貨押著沒出手,有些貨壓著沒買,想再等等好價錢,那現……」

「該出掉的出掉,該留下的留,讓掌櫃孫聰去做。」

「唯,主人!」

薑美初對柴一說道:「柴一哥,鋪子周圍的事就給你了,」

柴一點點頭,「唯,主人,」

「有什麼事找宰邑,我會讓公子交待他一番的。」

「唯,小的明白了。」

「辛苦了。」

鄭好說道,「那個高個子素怎麼安排?」

薑美初想了想,「帶她回邊邑,和仆婆一起看宅院。」

「主人,你不擔心她……」鄭好有些擔心的問。

「運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她自己怎麼握了。」

鄭好點點頭,「我明白了。」

高個子女人直接被胡大塊等人帶回邊邑了,薑美初主僕跟著公子無夏繞到了鹽湖,跟著他安排了鹽事之後才回到邊邑。

回到邊邑禾家宅時,高個子女人已經被安排在禾記女客院了,胡大塊頭就差天天粘在客院門口,連商隊的事都差點耽誤了。

要不是陸五拉著,薑美初能把胡大再次踢飛,「胡大塊頭你信不信,你要是再這樣,我馬上趕她走。」

「不要,主人……」

「不要,恩人……」

高個子女人從院子裡跑出來了,跪到薑美初面前,雙手死死的抱著她的雙腿,她能感覺到她渾身顫抖,這不是偽裝出來的,她能感覺到。

「恩人,恩人,求求你留下素,素願為你作牛作馬,真的,求求你……」

一個近一米八個子的女了,此刻跪趴在地上,縮成一團,竟像一條可憐的狗似的,卑微的連塵埃都不如。

薑美初朝胡大塊看過去,「你不好好做事,我現就趕走她。」

「主……主人……」大概也看到高個女人的卑微了,胡大塊頭顯得不知所措,「我……我就是心喜於她。」

「我不讓你心喜了嗎?」

「沒……沒……」

薑美初罵道:「心喜一個人是這樣整天纏著的嗎,我告訴你,你這不叫心喜,你就叫佔有,等得到後咂得沒味了,一把甩開了。」

「不……不是這樣的,主人……」胡大塊聽到主人這樣說他,急了。

「哼!」薑美初冷嗤,「要不是這樣,你急什麼,未來的日子長著呢,還不夠你心喜?」

「主……主人……」

「還不給我滾去幹活。」薑美初疾聲訓斥。

胡大頭被訓得縮了頭,再次低頭看了眼蜷伏在地上的高個女了,唉嘆了一口氣離開了。

等胡大塊頭離開後,薑美初冷冷的對地上的女人說道:「你離開吧。」

素猛然抬起頭,那驚恐莫名的絕望布滿了雙眼,「恩人……」一雙淚眼朦朧,就像是畫面走出來的美人。

薑美初不忍,但是她知道,這麼美的女人,留在身邊始終是個禍害,她絕然轉身,可胳膊卻被素拉住了。

「你想幹什麼?」薑美初冷然轉過頭。

「恩人……」

薑美初倏的轉過身,「剛才的聲音是你發出來的?」

「對!」素用了正常聲音回答。

「你……你是男人?」

美弱到極至的素點了點頭。

薑美初伸手拂掉了素拉著他的雙手,「為何?」

「因為素不想成為貴族的男寵。」

愣了一下之後,薑美初突然仰頭大笑,「哈哈……哈哈……」

鄭好站在薑美初身邊,看到自家主人肆無忌憚的笑聲,悲傷的轉過頭去。

被笑得蒙了,素獃獃的看了看大笑的恩人,又看了看恩人的丫頭,動作半天沒動。

薑美初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終於停下來,蒼涼的看向比女人還美的素,「是男人,你會成為男寵,扮成女人,你將會是寵妾,你的命運殊途同歸。」

「那我該怎麼辦?」素雙眼空洞,一臉絕望。

薑美初目無表情的問道:「你是自由人還是有奴契。」

素獃獃的雙眼轉向薑美初,「是奴。」

「奴契在誰手裡?」

「虢候手裡。」

薑美初深深嘆了口氣,「鄭好,拿身男裝出來,讓他換上,然後把胡大塊等人都叫進來。」

「唯,主人。」

「恩人……」

薑美初說道:「如果我的奴僕見你是男人還要執迷,那你真得要離開,我不想為了個陌生人傷了我們主僕的情誼。」

素黯然低頭,「如果我有你這樣的主人就好了。」

「不,就算有我這樣的主人,我也幫不了你。」

素悲傷欲絕的抬起頭看了眼薑美初,轉過頭去,失語道:「老天難道真要我亡嗎?」

薑美初感覺到了男人的絕望,搖了搖頭,「那到不至於!」

「恩人……」絕望的素帶著希翼看向薑美初。

「這個世上,唯一能打倒你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素萬分不解。

「對。」

「素不懂。」

薑美初輕輕說道:「只要你堅強,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懂的。」

「堅強?我一個逃奴該怎麼堅強?」

薑美初盯著素。素也看向薑美初。

一個淡然審視。一個等待答案。

萬物蕭條的冬天,北風吹著,暖陽照著,北風冷得人骨頭縫都是寒氣,彷彿就要挺不過去,可是頭頂的暖陽,又為絕望的寒冷帶來絲絲暖意,讓人不覺得難熬。

「因為我也是一個逃奴。」薑美初低聲而出。

「呃……」素驚訝的面色驟變。

「跟你恰恰相反,我是個女人。」

「你……」

「我們的命運何其相似。」薑美初淒然一笑。

「可是恩人你……」這段時間,關於恩人的事,素或在鄭好口中知道一些,亦或在市井行走時聽到一些,他早就成為了邊邑的一個傳奇。

鄭好已經到了院子裡,手裡拿著男袍,「陸五哥的身量與他差不多,我拿了他的。」

「換上吧。」

素獃獃的看向薑美初。

薑美初示意鄭好把衣袍放到他手裡,出了院子,鄭好隨手關上了院門。

院內,素仍舊跪在地上,獃獃的低看頭看向手中的袍子,許久沒有愣過神來。

院外,胡大塊頭以為主人改變了主意高興的跑到她面前,「主人,你是不是同……」看著朝自己瞪眼的主人,他的話沒敢再說下去。

看到主人的神色絕不是同意了什麼事,難道是讓他們把美人轟出去,帶著疑惑路四開口了,「主人,你的意思是……」

「這次去晉都帶上剛才的美人。」薑美初說道。

胡大興奮的就差跳起來:「啊……太好了,主人。」

「為何,主人?」陸五不解。

薑美初低低而回:「我跟他講了我是女人。」

「這跟帶他有什麼關係?」路四最聰明,也不解。

薑美初示意鄭好。

鄭好馬上敲了院子門。

敲過之後,裡面並沒有什麼回應。

「主人……」

薑美初朝門內說道:「我只等喝一杯漿的時辰,如果你不出,請你離開。」

院內,素聽到恩人的聲音,身子不自覺的顫了一下,立即起身進房間換衣袍去了。

路四不解想再問,被薑美初伸手製止了。

大概一杯美漿之後,鄭好又伸手敲門,還沒等敲響,門開了。

此刻的素,端端正正的出現在眾人眼裡,立在冬日暖陽之下,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盼兮,秀眉之間,隱約一股書卷氣,就算一身簡單的灰色細麻布衣袍套在他身上,也顯貴人之氣,舉止之間已經沒有絲毫女兒態,端得是俊朗清逸的男兒氣質,唇紅齒白,當真風華絕代。

「啊……」

「啊……」

胡大塊頭的聲音掩蓋了其他人的驚嘆聲,「這……這……主人,是不是你讓他跟你一樣的?」

「哼……」薑美初轉頭朝他冷笑一聲,「要不要他把跨襠給你看看……」

「啊……」胡四等人被他家美姬驚到了,個個朝後面退了一小步。

「啊……」鄭好驚叫,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躲到主人身後。

「啊……」胡大塊頭傻眼了。

薑美初撇了眼胡大塊頭,「不看跨襠,看看脖子上的喉結,看看是不是真的?」

胡大塊頭的臉瞬間赤紅,「怎麼會這樣?」

路四等人相互看了看,他們倒是相信此人是個男人,那身量真是太高,一群人當中,除了陸五能免強趕上,其餘都沒他高,但他的容顏太秀麗,簡直雌雄莫辨,扮成女人也不讓懷疑,可真是逆天的存在。

被眾人打量過後,素給恩人行禮,長揖到到地,「恩人——」

「跟我去晉都翼吧!」仔細觀察胡大塊頭沒有龍陽之好後,薑美初轉身走人。

素愣住了,失口叫道:「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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