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老母這口氣，就知道她不滿羅彬有過婚史。

但是婧紅一看妹妹臉色變了，忙捅了一下老母肋子，給她使眼色。

祈國華一瞅二女兒的臉色，心裏咯噔一下，哎，算了，別糾結這個問題了，真要因為這個不同意，她這輩子是不會嫁人了吧？老媽我認輸。

她太清女兒的毛驢脾氣了，比自己還要倔十倍不止，忙小聲說，「媽就是有點那個意外，這也不算什麼，只要我女兒看上人就行……」

婧紫一聽老媽改了語氣，臉色也緩和下來，有些僵的手又軟了。

實物國華心下鬆了口氣，家裏這個小姑奶奶真是得罪不起，非得順著她來，不然這丫頭心硬起來，她能給你憋到四十歲也不結婚，不信你試試？

祈國華又輕聲說，「紫啊，媽看著挺好，俊呢，比范老二強多了，姓范的跟媽站一起，不知道的人還以跟媽這年齡呢，又老又醜……」

「行了，媽，還說，我姐她容易嗎？」

「哦哦，媽心直口快，哎……可憐我大閨女了，姓范的不是個東西，外頭還亂來，紅啊，你甭怕他的，他胡來你也胡來，過成過，過不成離，我女兒這麼水靈，還怕嫁不了？找個十八歲的小夥兒也沒問題啊……」

這樣的媽，也是奇葩了。

「媽，胡說啥呢？」

婧紫晃了晃老媽手臂，知道她就這脾氣，大院裏無人不知，范老二對這位丈母娘那是驚恐加畏敬，讓他跪著，他絕不對不站著，他雖然是范氏唯一出仕走了吏途的一個，但也沒放在裴正海夫人祈國華眼中。

祈國華舒了口氣，「我這不是安慰你姐呢？」

「媽，有你這麼安慰的？」

「媽就這脾氣，誰愛服不服，我的女兒，我就寵著，天經地儀。」

婧紅婧紫左右把老媽擁著，這個老媽也是沒誰了。

－－－

「去看看老爺子吧。」

羅彬終於看完了全部病歷，他認為光看這些，也分析不出個啥。

於是，裴氏三兄弟和盧老，四個人陪著羅彬上了二樓。

其它人就沒有上去。

樓上是老爺子老太太住的地兒，也有電梯，畢竟人八十多了，上下樓是不太方便了，能免則免，坐電梯還是不錯的選擇。

老太太精神還好，身子骨也行，今年虛78歲，周歲77，比老爺子小四歲的，老爺子虛82了，老兩口感情好，這半個月，老太太瘦了一圈。

但是老爺子這樣了，老太太能不心疼啊？

「這是……」老太太戴著老花鏡，看見羅彬是陌生人，就問。

兩個兒子一左一右在老太太身邊，老大裴正山說，「媽，這是您孫女婧紫領回來的，她男朋友，也是學醫的，順便給老爺子瞧一瞧……」

「哎唷，紫的準姑爺呀，快過來我看看……」

老太太忙了，要站起來呢。

羅彬慌忙上前，將老太太手臂扶住，「奶奶，您好。」他嘴就是甜。

「坐坐，坐下，給奶奶看看，我紫兒的準姑爺啊，我好好瞅瞅，喲，是個俊人兒，身子骨也好，嗯，不錯不錯，還懂醫啊？行，紫兒看上的，總沒差，肯定是個有出稀的，你們三個啊，可得對紫的姑爺好，你爸他知道了才高興，糟老頭子後三十年就疼紫兒了，叫個啥，孩子，跟奶奶說……」

老太太攥著羅彬的手，不鬆開了，親切的不要不要的。

這叫羅彬異常感動，老太太是真疼婧紫，按說到了她這年齡，一切都淡泊了，可她這份疼孫輩的心思熱情，正說明她對生命的熱愛。

「奶奶，您先坐著，我給爺爺瞧瞧。」

「行，孩子。你給瞧瞧吧，沒事，糟老頭子命硬，誰也弄不走他，現如今更不用操閑心了，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挺好的，就是、就是不認得我了……嗚……」

老太太哭了。

裴家三個鐵錚錚的漢子都跟著落淚，老三裴正宣跪在母親面前，抱著老母親的腿無聲飲泣，看著老太太傷心的樣子，他們心如刀割啊。

這個時候，再榮華富貴，再地位多高，也彌補不了那份情感上的缺憾。

當生命黯然失色，一切一切的都無法彌補。

老爺子睡著了，在半躺椅上，很安祥，呼吸均勻，酣聲也不大。

羅彬過去輕輕探了探脈，隻把了二十秒就收了手。

然後盯著老爺子的臉看了一分鐘多，才回頭對裴家三子和盧老做了個下樓的手式，有兩個中年婦女是老兩口的醫保員，有她們在沒事。

－－－

樓下這時又來了老大裴正山的愛人，老三裴正宣的愛人。

老爺子兩個女婿陳慶國和方雲興都來了。

他們這些人看到裴家三個漢子哭紅了眼的樣子，都不由嚇了一跳。

婧紅婧紫頓時就淚水盈眶了，個性堅韌的祈國華也紅了眼圈，難道說老爺子真的治不了啦？可不是說沒有生命危險嗎？這是怎麼了哭的？

裴正山一擺手，「你們想歪了，是母親和羅彬說話，說父親不認識她了，老人家哭了，我們也就……小羅啊，你也看了，脈也摸了，說說？」

羅彬看了大家一眼，四個後來到的，對這個年輕人還是充滿疑惑的，剛聽說是婧紫的男朋友，倒是都收了輕視之心，他們不怕別的，就怕二嫂祈國華那個脾氣，誰敢說她準婿，她必然沒好臉子給你看的。

最後，羅彬把目光停在婧紫臉上，朝她微微頜首。

這個點頭，意義非凡。

裴家三兄弟眼都亮了，至少他們看到了希望。

婧紫一見羅彬點頭，激動的快步上前，盯著他問，「你是說能治？」

這話問的全家人的眼睛都盯到了羅彬臉上。

羅彬鄭重的吐出一句話，「我現在不敢說能不能治好，但是至少有治的方法，老爺子健康狀況還行，正式治療之前要試一針，這一針非常關鍵，如果一針下去，老爺子有反應，那就能治，如果沒反應，那就……」

那就不用說了，沒反應誰也沒辦法的。

婧紫都緊張的抓住了羅彬的手，急問，「反應是指什麼？」

「恢復清明！」

「一針下去就要見到這樣的效果？」

裴正山忙問，心驚不已，這一針可厲害了啊。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啊。

羅彬點點頭，「這一針下去，要是老爺子沒反應，那我也沒辦法了。」

「好，試這一針，這一針從哪扎？有危險嗎？」

「腦頂百匯穴！」

呃，聽到這個部位，所有人吃驚，這是個關鍵穴位啊。

「危不危險？」婧紫攥緊他手問，此時，她緊張的很厲害呢。

羅彬苦笑，「生命危險是肯定沒有，但是其它的，會有一點吧。」

這時盧老開口了，「小友，人的頭骨是最堅硬的，針的進去啊？」

對啊，這個問題怎麼忘了呢？

大家不由臉兒都綠了，不會是要開顱吧？

裴正宣眼珠子都紅了，「那怎麼辦啊？」

他夫人也說，「難道還要開顱？那可不成啊，這個絕對不行的。」

大家都傻眼了。

「盧老，您看……」裴正海問盧老。

盧老沒回答他，而是問羅彬，「小友，難道你的針術，能貫穿頭骨？」

這一問，所有人都盯著羅彬了，婧紫更緊張的捏著他手，都出汗了，要說開顱就扯淡了，老爺子那歲數怎麼開顱？要命吶。

「盧老，我的針術勉強能夠貫穿頭骨，這也是我要試針的提議，如果需要開顱，那我就不說治的話了，就爺爺這個歲數，開顱連手術台也下不了的，換個人，我肯定說治不了，我沒必要出這種風頭，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但是老爺子是婧紫的親爺爺，我肯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來治。」

這話說婧紫大為感動，攥的他手更緊了些。

金針貫顱呀，這簡直是……無法想像的。

「沒生命危險，那其它危險是……」裴正山再問，這點很關鍵。

眾人也都想知道的這個答案。

羅彬說，「其它影響不大，再差大該也不會比現在更糊塗了吧？」

原來如此。

老爺子現在都糊塗成這樣的，輕點重點無所謂了。

盧老又問，「小友，你下針的目地是……」

「問的好，盧老，癡獃這個病一直沒有病因可尋，下針的目地其實就等於是針對性的治療了，沒查清病因，又如何針對性治療呢？這個很矛盾，但是我這一針，不是針對所謂的病灶，我並不知道真正的病灶在哪，誰也不知道，這一針要達到就一個目地，拔亂反正，溯本追源；」

「拔亂反正，溯本追源，好，說的好啊，小羅，你這，這個針對的目標厲害了啊，你是要把爺子的清明追回來，老朽跟著你要好好學學了。」

裴家兄弟姊妹他們去一邊研究了，決定治不治這個大問題。

十多分鐘後，他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治，小羅，你說吧，什麼時候開始？」

「越快越好，否則只會越來越嚴重，今天就可以，正午，陽光下，借最純粹的正能量，婧紫，當我下針之後，你要和爺爺聊天，引導爺爺的記憶復甦，講一些爺爺記憶深刻的事，明白嗎？」

羅彬認真的對婧紫說。

裴婧紫用力點點頭，「嗯，我記住了。」

羅彬看了眼時間，臨近正午了，「那就準備吧，叫醒老爺子，到院子裏，讓老爺子坐一張椅子，婧紫你和爺爺對坐，大伯三叔左右抓著爺爺的手，注意事項就這些，我去打坐十分鐘。」

說完，羅彬大步出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