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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譜》第三百三十九章 慈悲 之二
費幼梅懊惱的跟著爹娘走進深處的閣樓中,斜身靠坐在臨窗的竹欄邊,對著窗下癡癡的發獃,這北鬥旗費清過去來過幾次,與旗中的丁晚成和幾大旗主都有些故人交情,他們今日早晨酒醒,發現女兒與那風漫宇竟然一道失去了蹤影,不由著急的在小驛站裡找了個底朝天,後來…董秋雲想起昨夜裏女兒與自己賞月,半羞半怯說出的心事,才恍惚過來他們兩人定是已經趕去了北鬥旗中。

董秋雲與費清說起了自己的判斷,費清眼見妻子說的篤定,隻得依了她的話,也與柳順意一道快馬趕了過來,他們今日在驛站內找了好些個時辰,再趕到北鬥樸邙來,時日已經非常晚了,在北鬥旗的大門外亮出身份,再打聽了一下女兒的情況,門口的漢子們都說不知道,董秋雲便問道有沒有一個姓風的少年來過,今日楊宗志在北鬥旗大門口連破三關,自是給北鬥旗的教眾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雖然口中稱呼自己楊宗志,但是一道來的數千豪傑裡,很多都認出他過去的江湖身份。

費清等人隨著門口的漢子們找進來,還沒走幾步,便聽到自己女兒那嬌滴滴宛如珠落玉盤的脆音,楊宗志抬眼看到費清等人跟來,這才彷彿尋到了救星,便輕聲告辭進去了。

費清等人被安排到了北鬥旗最裏面竹林旁的小閣樓中,這裏本是招待貴賓高朋住下,比起外間便更加幽靜,水瀑伴著翠竹,景se倒是悅目極了,此刻小閣樓上點起了溫馨的紅紅燈火,燈光一閃一閃的照射在費幼梅明媚的眼眸裡,那眼眸的秋水彷彿起了一陣波瀾,她回想起方才楊宗志離去的時候,便連轉回頭來偷瞥自己一眼,也是沒有,費幼梅心頭不禁好生失望,還有委屈,下意識便嘟起了嫣紅的小嘴,璀璨的眼眸中也起了更深的波浪。

身邊傳來嗤的一聲嬌笑,董秋雲斜著嬌軀坐在女兒的身側,轉頭見費清與柳順意忙著收拾妥當,都奇怪的凝視著這裏,今日他們舟車勞頓一天,臉上都有些疲憊之se,董秋雲低聲詢問道:「我的幼梅兒,誰又把你給得罪了,看你這氣鼓鼓的俏模樣,竟也這麼可愛,誰又能狠的下這個心呢?」

費幼梅兀自還沒回過神來,分順著娘親口中的話語,咬牙切齒的嬌聲道:「還能有誰,還不…還不是他!」她說到這裏,才恍惚著驚了一驚,轉過頭來怯怯的垂著小腦袋,不依的撒嬌道:「娘啊,你…你在說什麼呀?」

董秋雲咯的一聲嬌笑,伸出一隻小手來,在女兒嬌婉欲滴的俏臉上羞了一羞,才笑道:「幼梅兒呀,你瞧瞧你這又受氣又委屈的小媳婦樣子,娘親與你在長白山上生活了這麼些年,你自小便不能動氣,一動氣就會頭暈,現在這個樣子,娘親可少見的很。」

費幼梅被董秋雲說的面河邡赤,她偷偷的轉過小腦袋,見到爹爹與柳師兄果然也傻獃獃的看著自己這裏,顯然是被自己這幅小模樣嚇了一跳,費幼梅趕緊束住小臉,低聲清淡的道:「人家…人家才沒有呢。」她想起二叔也在這大江附近,千萬可別要被爹爹碰到二叔,不然…自己的小小謊言便會被當面揭穿,那自己…也會心不甘情不願的被爹爹帶回長白山去。

費清快走幾步過來,一臉擔心的道:「幼梅兒,你…你沒什麼事吧,你現在的臉龐,可…可紅的緊。」費幼梅呀的一聲嬌喚,暗道:「紅…紅的厲害麽?我怎麼一點也沒察覺到熱,那…那我方才對著那大騙子的時候,豈不也是這般模樣,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瞧見我,便說些渾話來取笑人家呢。」

董秋雲咯咯的嬌笑一陣,揮手向費清和柳順意一指,嬌聲道:「我們女兒家之間有些貼己話要說,怎麼…你們還要站在這裏偷聽不成?」費清呵呵一笑,慈祥道:「好了,好了,幼梅兒,你可千萬記住不能太激動了,爹爹只要你沒事就一切都好。」他說完話便拉著欲言又止的柳順意一道出了小閣樓。

董秋雲回過頭來,幽靜燈光下,依稀見到自己女兒媚著眼眸,紅著腮邊,正垂頭想著心事,對著費清等人離去恍若毫無察覺,董秋雲才沒好氣的搖了搖頭,笑道:「幼梅兒,只不過分開了一小會,你便想得這麼厲害麽?」

費幼梅恍惚過來,面se更是紅的可以滴出血來,彷彿嫩嫩的大蘋果上,讓人一掐就能掐出汁水,她嬌媚無依的道:「娘啊,你怎麼…你怎麼也和那大騙子一樣,說話取笑人家呢?」

「大騙子?」董秋雲狐疑的倪視了女兒側面一眼,俏聲緊問道:「他騙過你了?他騙了你…些什麼?」這幾日來,自己女兒與楊宗志日夜相處,他們都沒有跟在身側,董秋雲陡然聽到費幼梅這親昵無比的呼喚,不覺心頭有些驚訝,害怕涉世未深的女兒著了人家的道。

費幼梅嘟起嫣紅的小嘴,得意的道:「這大騙子他騙盡世人,我這麼跟著他,就是想要把他拆穿出來…」她說到這裏,嘴角更是彌盪起一陣嬌羞,恨恨的甜蜜道:「哼,他…他騙人家的可就多了,他…一會子騙人家說去喝酒了,其實…是站在雨下面淋了個透心涼,他…他又騙人家說他是誰是誰,其實…他連真實的姓名也沒告訴人家,還有…他明明知道好多事情,比如說烈女尋夫啊,許願精靈啊,卻都說是自己瞎編亂造的,他可壞的緊。」

董秋雲越聽越是心驚不止,她看到費幼梅說起這番話來,眼神嬌俏的半眯住,彷彿心頭沉醉不已,不由得暗自道:「這少年好厲害的手段!幼梅兒對自己說要拆穿他,其實…其實何嘗不是給面嫩的自己找了個好借口出來,只怕她越是將他看的透透的,便…便愈發的離不開他,這一顆小小女兒家心思,也全都被人栓走,魂魄都不留下了。」

董秋雲著急的道:「幼梅兒,那…那他有沒有騙過你,讓你…讓你和他做下一些失禮的事情出來?」

費幼梅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回憶中,聽了董秋雲的問話,不覺呆了一呆,迷茫的傻問道:「什麼…什麼叫失禮的事情?」

董秋雲咳嗽一聲,幽幽的紅著面容,咬牙道:「失禮的事情,便是…便是一些明媒正娶的夫妻間才會有著的親密事…」她話剛說到這裏,便見到燈光下女兒的眼神驀然變得黯淡渙散,董秋雲心頭砰砰的亂跳,顫聲道:「那…那他真的這樣騙過你啦?」

費幼梅幽幽的嘆了口氣,過了好半晌,才低聲委屈的道:「他…他才不願意與人家親密些,人家…人家已經盡量作的好些了,表現的乖乖的,什麼都聽他的話,可他…他就是一點也不喜歡。」費幼梅這番話越說越是難過,直說到最後,已經泫然欲滴了起來。

董秋雲暗自籲了一口氣,再見到女兒兩行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卻又不滴落下來的可憐模樣,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哦的一聲,脆聲氣罵道:「這姓風的小子難道是個瞎子不成,我的幼梅兒這麼甜美的清純小姑娘,對他又這麼好,他怎麼還能視而不見?」

費幼梅再嘆氣一聲,彷彿少小年紀起了甚多感慨,這十七年來她獨自呆在長白山上,所見所聞,自覺也不如這短短的十來日一半的多,她胡亂的伸手抹了抹自己眼角快要滴出的滾滾淚珠兒,只在臉頰旁留下了一串不明顯的濕痕,方才蹙眉凝聲道:「或許…或許真是人家還作的不夠好,也說不定,娘…娘親,現在反正沒什麼事情,不如…不如你來教人家作幾道你拿手的小菜,好不好?」

「做菜?」董秋雲更是大吃一驚,她閃爍著眼神,恍惚著道:「幼梅兒,你自幼身子便不好,爹娘從未要你做過什麼家務,你現在學做菜作甚麼?」

費幼梅暈紅著雙頰,不依的道:「哎呀,娘親,你就教給我就好了,作甚麼問這麼多的呢!」



翌日清晨,天空明凈如洗,蔚藍的晴天彷彿被刷子刷過的藍布,平整的掛在半空,不帶一絲雲朵,窗外樹枝上停留著一群報喜鳥,躲在樹杈裡嘰嘰喳喳的歡叫,楊宗志被這鳥叫聲喚醒,轉頭一看,那昨夜傍晚守候在床邊的小丫頭卻不見身影,他輕輕的籲了一口氣,起身梳洗了一番,將衣襟和背囊都捆紮起來,便想告辭而去。

昨夜裏他答應洪崁離將這旗主的位置拱手讓給丁繼先,自想再留在北鬥旗已經沒有意義,只是他方才捆好背囊,忽然又想起那日在苗寨中聽到固攝與秀鳳的對話,他心頭不知為何跳了一跳,那日他對秀鳳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回想在幾個月前在西蜀的荒山中,他與秀鳳生死相拚了一場,兩人打過之後,互相靠坐在枯樹的樹榦之下,他離去之前更是發下狠話道:「下次再見,你我便是死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嘴角微微奚落的撇了一撇,暗自沉吟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天下間,若有一個姑娘,能夠讓他回想起來百般的痛苦無奈,卻又對自己生出不盡的惱恨之意,便…只有這靈動百媚的月秀鳳一人,楊宗志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每次回思起在鳳凰城中的經歷,就會聯想起這變化無端的嬌媚姑娘,也會…記憶起插在她鬢角的那朵殘敗的白se野花。

楊宗志猛地搖了搖頭,對自己說道:「何必…再要去管她的事?」只是這話剛剛遮過心頭,心底卻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道:「固攝你豈能放過,再說,他們謀奪的是我南朝山河,難道你也不去看一看,便放手走了麽?」

他心中一時正在矛盾的交戰,忽然自己住的客房門被人從外面砰的一聲撞擊了開來,門外嬌影一閃,跑進來個煙波皓潔的小丫頭,費幼梅急急的跑進房中,俏麗的眼神四顧裡亂溜一陣,才發現獨自站在屋角的楊宗志,她暗自籲了一口香氣,疾步扭著細腰跑過來,對著他道:「喂,你怎麼…還站在這裏,是…是起晚了麽?」

楊宗志轉眼看過去,見到面前這小丫頭今日卻又是另一番別樣的風情,但見她斜梳著髮髻,發尾彎彎的垂在面頰旁,映襯著小臉更是潔白,這麼晃眼一看,隻覺得這小丫頭素潔動人的緊,再仔細一看,楊宗志卻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費幼梅被笑的一呆,茫然的道:「怎麼了,你…你笑什麼?」她話還沒說完,臉龐卻猛地羞暈的通紅,只因楊宗志伸出一隻手來,輕輕的撫上了她左邊嬌俏的臉蛋上,還抬起幾根手指頭,在那吹彈可破的臉蛋上抹了好幾抹。費幼梅呀的嬌軀亂顫,卻又極其甜蜜的半眯住秀眸,躲也不躲,甚至…還偷偷踮起腳尖來,將自己的小臉幾不可查的往他的大手上湊了一湊。

楊宗志眼中儘是柔意,這小丫頭自來對她的容貌膚se自恃甚高,而且平日裏打扮也得體的,宛若小家碧玉一般,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只是誠心誠懇的嘆服,這回裡,她那素潔的左臉上,卻是微微帶了一小團黑灰在上面,看著彷彿昨夜燒久了炭火,炭火烤的小臉上紅黑了一小團,看著卻又多了些生動的靈氣。

楊宗志伸手抹了一抹,那團炭黑便附在自己的手指尖上,費幼梅低頭恍惚著看見,頓時呀的一聲嬌吟了出來,更是不敢抬頭見人,暗自想…暗自想著昨夜裏的羞人事。她不敢抬頭去見楊宗志,便轉眼四下裡亂看,卻又…依稀瞧清楚楊宗志身後小桌上放置的背囊和包裹,費幼梅眼眸中的風情秋水立時清了一清,急切的抬起小腦袋來,噴著幽香四溢的齒香,顫聲道:「你…你這是要走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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